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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的行动路线很容易被敌人获知。中国最精明的指挥官们,每次打运动战时,都不敢把太过具体的命令下发到部队,这也算是他们的补救预防措施吧。”
欧文仔细聆听并记在心头,他需要知道这样的消息,而崔可夫也只故意告知的。
几人打牌到傍晚,各有所得,都心情愉快地离开周公馆。
周赫煊则叫来林国达,吩咐道:“国达,把这份报告送去云岫楼,亲手交到蒋总裁手上。”
周赫煊又不是傻逼,两个外国佬在自己家打牌,百分之百会引起常凯申的怀疑。他干脆主动把欧文和崔可夫的谈话内容记录下来,让老蒋明明白白的知道,剩下的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欧文和朱可夫显然也是清楚的,所以他们故意选择在周公馆接触,以此来接触常凯申的警惕之心。
此后的几年里,周公馆几乎成为这些外国使节的特定交流场所,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打麻将吃火锅。周赫煊烦得都不愿自己写报告了,直接让崔慧、马珏,或者是林国达代笔,反正都要交给常凯申过目。
979【抗战时期的教育】
周公馆的日常家用,都是在张乐怡那里支取,然后由崔慧调度使用并记账。
七月只过了一半,崔慧就喊没钱了。
张乐怡把钱交给崔慧以后,忍不住在周赫煊面前抱怨道:“唉,这米价又大涨了。”
“涨了多少?”周赫煊随口问。
张乐怡说:“涨了三分之一还多。”
周赫煊有些惊讶:“马上就要收获稻谷了,米价应该下跌才对。就算是法币贬值,按理说也不应该米价大涨啊。”
张乐怡解释道:“政府刚刚颁布了法令,今后田赋一律不收法币,改收实物。粮商们一个个都开始屯粮,市面上的粮价也全线上涨,连带着蔬菜都开始涨价了。”
周赫煊顿时无话可说,粮税只收实物,这是倒回退哪个朝代了?
国民政府自己发行的纸币,现在连自己都不认了,这让老百姓如何是好?农民才是真的苦,辛勤劳作把粮食种出来,一大半都要上交政府和地主。剩下一点余粮拿去卖,得来的钱几乎是废纸,估计买食盐等必需品都不够用。
国府如此做法,必然让法币大贬值,而且贬得比前几年更狠。
不过法币的大崩溃,还要等到美日开战以后。
在1941年之前,法币是可以在全国流通的,包括共党根据地和日占区。而等到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彻底占领上海,没收英美等国银行和国党在上海的财产,法币与美元、英镑的兑换途径直接断掉。
如此就酿成一系列后果,法币不再被国际社会认可,而且失去了外汇兑换途径。日本又趁火打劫,一边大肆制造伪币,一边把日占区的法币拿去国统区和根据地购买物资,造成国统区和根据地法币泛滥且物资流失严重。
终于,共党根据地受不了了,不得不驱逐法币而自己发行“抗币”。
国民政府没办法啊,只能继续使用,由此法币变成了只在国统区通行的地方性货币。那币值是打着滚儿的往下跌,不怪孔祥熙无能,就算把全世界的经济专家都请来也没用。
……
合川,育才学校。
上半年的学期刚刚结束,但下学期的经费还没着落。特别是法币贬值,粮价飞涨,这让陶行知急得团团转,奔走数日倒是筹了一些钱,但那点钱都还不够给老师们发工资的。
“叮铃铃!”
陶行知接起电话,有些烦躁的问:“你哪位?”
对方说:“我是中央银行的邱毅成,行政院段处长的侄子想到中央银行工作。这是个纨绔子弟,我们领导不想要,就问他是哪里毕业的。那小子非说是民国十八年从晓庄师范毕业,但又拿不出学历凭证。陶先生,那小子下午要来找你开证明,希望你不要给他开任何证明。那是混账公子哥,来中央银行工作只能坏事,对国家对百姓都没有好处!”
陶行知问:“他叫什么名字?”
“段志开。”对方回答。
陶行知说:“你下午派人把那个学生的档函函件送过来。”
晓庄师范是陶行知以前办的学校,内迁时他把所有档案都带到了重庆。
这种找人开后门的纨绔子弟,换成别人直接就推掉了。但陶行知却认认真真去查档案,果然发现1929年那一届有个叫段志开的学生。他收到中央银行的函件后,立即回函写道:经查证,该同学确系1929年从我校毕业,学习成绩合格,学习社会学……
中央银行收到回函气疯了,连忙打电话过来:“陶先生,请你通融一下,帮我们把这个关系户推掉。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屁本事都没有,进了中央银行也是个吃闲饭的。”
陶行知不咸不淡地说:“不管他现在好与坏,也不管你们要不要他,我只是真实的反映情况。他就是晓庄师范毕业的,我只能证明这个。”
两天后,那个叫段志开的青年提着礼物上门,说要感谢陶校长帮忙。
陶行知闭门不见客,只写了一张条子:“我是从事教育的,一直在强调真实,但愿你没把我的真实用坏。”
段志开拿着字条愣了半天,也不知在做着什么思想斗争,突然放下礼物转身就走。他没有去中央银行报道,而是选择参军打仗,最后牺牲在抗日战场上。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
七月下旬。
陶行知从合川来到周公馆拜访,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听说周赫煊捐款大方,于是来这里碰碰运气。别的学校多少还有点政府拨款,但育才学校却是民办的,所有经费都靠陶行知到处化缘解决。
“陶校长,稀客,稀客!”周赫煊笑着迎接。
陶行知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周先生,实不相瞒,我这次是来请求帮助的。育才学校的经费不够了……”
“需要多少?”周赫煊直接问。
陶行知说:“一万法币。”
周赫煊笑道:“现在物价飞涨,一万法币哪够用?我给你十万!”
1941年夏天的一万法币,只够买几十袋面粉。
陶行知刚坐下就重新站起来,抱拳道:“都说周先生是及时雨,这回也是真的相信了,陶某感激不尽!”
周赫煊说:“以后学校资金不够,尽管来找我。”
陶行知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不停的抱拳挥舞,连连说道:“多谢,多谢!”
希望小学这些年也是一直在办的,日军入侵华北之前,周赫煊就让文绣等人带着学生南下。现在大后方已经有80多所希望小学,主要吸收战争孤儿和贫寒子弟入学,顺便也帮一些低级知识分子解决了生计(当老师)。
如果说抗战期间国民政府有什么施政亮点,那无疑要数教育事业了。
抗战初期,常凯申就特别做出指示,把学生从征兵对象中剥离出来,并大力发展教育来为战后恢复做准备。八年全面抗战打下来,国府的地盘越来越小,经济越来越困难,但教育却迎来前所未有的发展。
(大后方)在校小学生数量,从1936年的300万,增长至1943年的676万。在校中学生数量,从1936年的48万,增长至1945年的120余万。在校大学生数量(含专科),从1936年的4万,增长到1945年的8万余其中还去除了大量辍学参军的学生人数。
大学和中学的学校数量,不但恢复到战前水平,甚至比战前增加了将近一倍。
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虽然常凯申干了很多混账事,但却对教育事业非常重视,财政那么困难都还在加大办教育的力度。咱们说句实诚话,这些在抗战中走出的学生,为后来新中国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980【家访】
抗战时期的教育发展,有两个最为显著的成就
第一,国家教育重心,由战前的高等教育,逐步向初等教育转变,主要是义务教育和扫盲工作的普及。
国府明令规定:每乡镇设中心小学,每保设国民学校,均包括儿童、成人、妇女三部分,使民众教育与义务教育打成一片。
当然,不喜欢国党的朋友,也可以喷国民政府是在甩锅。因为初级教育属于地方自办,主要经费由地方自筹,中央政府每年只拨发一定数额的补助款。
不过在1940年以后,由于地方财政困难,行政院和国防最高委员会又出台规定,将初等教育经费列为“特种基金”纳入预算,并严禁地方政府擅自挪用。这一举措,极大的提高了初等教育普及率,中央政府也相应的增加了初等教育经费。
第二,中高等教育,由战前的精英教育,逐步向平民教育转变,一定程度打破了知识垄断。
以前能读大学的,除了师范专业以外,基本上都属于有钱人家子弟,至少也得出身于小康家庭,寒门大学生少之又少。
但在抗战期间,由于大量学生随学校内迁,很多都失去了生活来源。别说让他们交学费,就解决温饱都够呛。
于是国府采取“贷金”制度,说白了就是给学生发放助学贷款,这些贷款其实是不用偿还的。到后来,“公费生”取代了“贷金”制度,公立高中等学校直接由政府负责养学生。
贷金制和公费制,让无数贫寒子弟能够免费读中学、读大学,这种情况在战前是不可能出现的。后来60年代到70年代的社会中坚力量,不管是新中国还是台湾,大部分都受惠于战时教育的贷金制和公费制。
虽然学生们普遍吃的是垃圾伙食,但至少能吃饱饭,至少能读书不是?这方面真不能苛求太多,毕竟国家财政困难,光是每年养学生的钱就够养几个精锐师了。
整个全面抗战期间,教育经费仅次于战争经费,甚至远远高于发展农业和工业的预算。
所以陈立夫后来才有底气说:“我自问七年教育部长,对得起国人。”
可以想象当年的情景,从国府高层到社会底层,中国人在咬牙坚持抗战的同时,拼尽了全力发展教育事业。就好像一个穷苦人家,在外面受欺负,家里也饿着肚子,却勒紧裤腰带供孩子们读书似乎这样就能看到一丝对未来的期望。
这种教育工作不仅是在大后方进行,国府还在日本占领的沦陷区,建立了102个教育指导区,涵盖18省6市。派遣大批教育干部奔赴沦陷区,从事公开或秘密的教育活动,联络吸收敌占区的中小学教师,消灭抵抗日本人的奴化教育,并积极引导沦陷区的中学毕业生到大后方来上大学。
当然,战时教育从整体来说成果显著,但对具体师生而言就是各种弊病。工资太低、吃得太差、条件太苦……老师和学生们有太多可以抱怨的地方。
特别是在大学里面,国府大肆推行党化教育,并强迫学校领导集体入党。这让追求学术自由的先生们如何能忍受?
就拿西南联大来说吧,从院校领导到系主任,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主动发给你国党的党员证。有些人对此无所谓,有些人则坚决反对,比如闻一多。
南开校长张伯苓的态度是能躲就躲,听说有人要来发党员证了,他立马跑路。被人堵在家里劝说入党,张伯苓就各种打哈哈敷衍,甚至孔祥熙等人来做说客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