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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谈判是没有正常结束的,因为老蒋拒绝签字,只答应来个君子协定。在此情况之下,所有参与者都不愿放虎归山,但张学良瞒着盟友悄悄把老蒋给放了。
这大概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再继续逼着常凯申签字,很可能就要引发大战,也有可能让南京中央政府分裂。
重获自由之后,老蒋果然背信弃义,不但软禁了张学良,还调派中央军进攻西北,但真正的大战没有打起来。
打不起来的原因很简单,在西安事变谈判期间,老蒋是占据国内外舆论优势的。但他事后出尔反尔,不遵守一致抗日的承诺,立即遭到社会各界的臭骂,甚至连欧美国家都在指责他乱来,国党内部的反对声音也很大,汪兆铭更是趁机想要重回政坛。
在此情况之下,老蒋根本就不敢真打他向西北进军的真正目的,并非为了剿灭红军,而是想顺势吞并东北军和西北军。甚至,老蒋还下令对红军根据地开放贸易,恢复部分邮电服务,一定程度上解除对延安的军事封锁。
君子协定,也是协定,有时候甚至比正式签字的协定更管用。
张学良非常聪明,他看到了这一点,或许是经历太多变得成熟了吧。
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将领,对老蒋不肯签字非常不满,找张学良反应道:“我们提着脑袋给你干,你怎么到最后连个签字都没有?”张学良回答说:“你们政治觉悟没我高,常凯申虽然被捕,但其政治实力还在。既然我们要放他,要把他捧为领袖,那么逼他签字,他到时还会反悔,要一个君子协议也很好。”
要知道,西安事变爆发的背景,是老蒋纠集30个师的嫡系部队,外加东北军和西北军联合围剿红军。若非扣蒋再放蒋,不知要靡费多少钱粮、耗费多少物资、伤亡多少军民。
这次事件成功避免了一场规模达数十万兵力的内战,只有东北军和西北军沦为牺牲品,事后被老蒋逐步分化瓦解,而红军则赢得了喘息之机,也为国共双方的抗日保留了元气。
周赫煊把两位通讯员打发走,佣人立即前来禀报,说门外有同监来访。
再次见到王二,周赫煊感觉有些意外,他早就把在南京看守所遇到的这位小偷给忘了,好奇地问:“三位造访有何要事?”
“周先生,我们是来投靠你的,”王二也不客气,自己提着水壶倒茶,“听说你在四川赈灾,我们还运来了1000担救灾粮,那些粮食在奉节交给赈济会的人了。”
周赫煊抱拳道:“我代表四川灾民,多谢三位义士。不过嘛,我又不称王称霸,也不打算建立帮会组织,恐怕没什么可投靠的。”
袁巫九说:“周先生此言差矣,四川贪官污吏横行,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们可以帮忙剪除贪官、惩治恶霸!”
“对于王亚樵先生,我是极为佩服的,”周赫煊语气一转,直言不讳地说,“但是,我不信他的那一套。不管是行刺手段,还是无政府主义,都对救亡图存没有什么帮助,甚至还会扰乱正常的社会秩序。”
郑仁通笑着反问:“那周先生以为,现在的社会秩序正常吗?天道不公,就该替天行道;社会不公,就该有人出头!”
“然后呢?”周赫煊问道。
“什么然后?”郑仁通没听明白。
周赫煊说:“你们杀死一个贪官,又会冒出另一个贪官。你们杀死一个汉奸,又会冒出另一个汉奸。什么时候才能杀得完?”
袁巫九拍桌子道:“杀一个贪官,就能吓得很多人不敢当贪官。杀一个汉奸,就能吓得很多人不敢当汉奸!”
周赫煊笑着对郑仁通说:“这位郑先生,应该也是读书人吧,想必听说过明太祖朱元璋是如何惩治贪官的。贪污60两银子以上者,就要被处于剥皮实草的酷刑,结果呢,贪官却越杀越多。以至于朱元璋杀得不敢再杀了,因为官员不够用,只能让贪官戴罪继续工作。有时候官府断案,堂下跪着的犯人戴着镣铐,堂上负责审案的官员也戴着镣铐。几位杀贪官的手段更厉害,还是朱元璋杀贪官的手段更厉害?”
“这……”郑仁通语气一滞,无奈萧索地说,“我等自然不如明太祖。”
王二好奇地问:“为什么朱元璋杀贪官越杀越多?”
“制度和风气问题,”周赫煊解释道,“在制度上,朱元璋是苦出身,给官员定下的薪水太低。当官的那些正常工资,只能勉强养活妻儿,没法养活仆从,更没法维持交际开销,所以当官的只能靠贪污赚钱。而在风气上,元朝遗留下来的问题很多,贪污被普遍视为平常之事,你贪我贪大家贪,不贪才是傻子。”
袁巫九问道:“那周先生认为,当下中国的贪官问题在哪里?我读过你的《狗官》,气得几天睡不着觉,你小说里的官场简直黑透了!”
周赫煊说:“制度、风气和财政问题,官员的权力得不到制约,中央和地方政府又发不出钱,当官的贪不贪、贪多少,全靠自己良心。而良心又是最靠不住的,自然就会贪官污吏横行。”
“如果不靠杀,那怎么解决?”袁巫九问。
周赫煊说:“建立一个廉洁高效的政府,从制度和财政两个方面彻底解决。”
郑仁通冷笑道:“就现在的南京政府,怕是给他们100年时间都做不到。”
“你们以前效力的是广东陈济棠吧,他那个地方政府就能做到吗?”周赫煊问。
郑仁通说:“我们斧头帮没有投靠陈济棠,只是跟他合作对抗老蒋而已。再说了,陈济棠把广东治理得还不错,至少老百姓没有被盘剥得太厉害。”
周赫煊摆手道:“陈济棠没有死命盘剥老百姓,是因为他拥有稳定财源。钨矿是当今国际最重要的军事资源,不比石油差多少。中国又是全世界钨矿的最大产地,而中国的第一大钨矿在江西,所以老蒋要拼了命围剿红军,除了政治因素外,无非是盯着江西的钨矿。中国的第二大钨矿在广东,陈济棠每年卖钨矿赚的钱,可以养活好几个四川,因此他不用盘剥百姓,甚至建立起能够对抗中央的空军部队。”
“原来如此。”郑仁通算是长见识了。
袁巫九问:“南京政府不行,陈济棠也不行,那周先生认为哪个政府能解决好贪官问题。”
周赫煊指着北边笑道:“三位可以去延安看看。”
“我不去,”袁巫九连连摆手,“我有几个兄弟,就去延安了,还想劝我一起走。但那边规矩太多,我这人受不得管,去了大家都不自在。”
郑仁通笑道:“我也不去,那边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王二打着哈哈道:“延安肯定不让我做老本行,偷都偷不利索。”
“那我也没辙,”周赫煊耸耸肩,“三位想要留下来做客,我举双手欢迎,想住多久都没问题。但投奔什么的就不要提了,我手下的人,不许偷盗和杀人,除非遇到紧急情况。对了,刘湘正在建立特务组织,以对抗老蒋派来四川的特务,你们去投奔他或许有机会施展抱负。”
袁巫九不屑地说:“刘湘算个屁,四川被他治理成这幅模样,一看就是个没本事的混蛋。”
郑仁通笑道:“那我们就留在周先生家做客吧,给口饭吃就行。”
794【袍哥救国会】
门客,在中国传统历史文化当中,属于一个出镜频率极高的词汇。
其中最著名的自然是孟尝君,相传门客三千,还让“鸡鸣狗盗”这个成语流传至今。王二、袁巫九和郑仁通三人,虽不能简单把他们称作鸡鸣狗盗之徒,但其实也差不了多远。
纯粹混饭吃的门客属于最低级,更高级的可称“士”。日本在此方面受影响极深,他们所谓“武士”,其实也是一种门客的存在。
对于这三个家伙,周赫煊没有太多想法,纯粹是耗点米粮养起来而已,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双方并非主仆或雇佣关系,更类似于江湖朋友,合则聚,不合则散。
平时大家相处,周赫煊总带着探究的意味,旁敲侧击,想知道对方真实的追求和想法。
但王二等人连自己都不清楚,反复说着“替天行道”。他们不在乎钱财,更不在乎法律,只在乎某种朴素的道德,并将这种道德作为自身的行为准则。
说白了,就是三个活得稀里糊涂,却又自认为清醒的人。
这种人放在和平年代,绝对是社会不稳定因素,而在混乱时期却有着立足之地。
实际上,周赫煊之前所说也非完全正确,刺客手段虽然不能根除贪官汉奸,但还是有点用的,至少能够提供威慑遏制力量。特别是全面抗战爆发之后,行刺之风如火如荼,为后世的抗战神剧提供了大量灵感和素材。
最典型的就是“金陵毒酒案”,两个中**统特务,毒翻了日伪高官数十人。其中包括“维新政府”(汪伪之前的南京傀儡政权)行政院长梁鸿志、立法院长温宗尧,以及日本总领事馆书记官宫下、会计船山等人。
那两个特务叫做詹长炳和詹长麟,早在1934年,就被戴笠安排进日本驻华公使馆当杂役,最初目的不过是收集情报而已。全面抗战爆发后,詹氏兄弟的全家都死于南京大屠杀,但他们还是忍受着痛苦和仇恨继续给日本人当杂役。
直到某天,接头人给他们带来“氰化钾”,目标是杀死在南京的全体日本高层和汉奸高官。可惜氰化钾量太少,稀释到大量酒类饮料当中,只毒死了两个,剩下几十个日伪高官都靠洗胃救活了。
若是有人给他们提供足够多的氰化钾,当时整个华东日占区的行政系统都要崩溃,因为出席酒会的都是日伪高层大人物。
值得庆幸的是,两位投毒英雄都安然无事,他们为日本人“服务”多年,日本特高课完全没料到他们就是凶手。其中詹长麟活到了2008年才逝世,死后被南京市政府授予镀金银质奖章。
我们还应该记住尚振声先生,黄埔六期毕业,金陵毒酒案的实际策划者,诈降担任汪伪政府某部参谋长,暗地里实为军统南京区区长。后因密谋刺杀汪兆铭,尚振声被日伪特务盯上,遭叛徒出卖被捕,临刑前高喊“抗战必胜,汉奸必亡”,被乱枪打死,年仅39岁。
或许,家里住着的这三位门客,抗战爆发后可以推荐给戴笠,让他们发挥一下自己的专业才能。
嗯,周赫煊是这样想的。
还有一个人让周赫煊很头疼,那就是袍哥会的褚授良。这家伙天天来周公馆拜访,说要帮周神仙做事,但他只会打打杀杀,连行刺手段都不熟练,习惯了带着扁钻正面硬怼。
难道让他担任哪家工厂的保安队长?
“周神仙,你就让我跟着你混嘛。”褚授良今天又来了。
周赫煊无语道:“你袍哥当得好好的,怎么总想着跟我混?”
褚授良气愤道:“袍哥会越来越莫得意思,范哈儿这种外八门弟子,现在居然都被奉为上宾。袍哥会,早就不是以前的袍哥会了。以前我们做的啥子?安定地方,照顾穷人,抱团取暖,现在一个个就晓得赚钱!”
“以前的袍哥会,真有你说的那么正面光彩?”周赫煊乐道。
“呃,”褚授良尴尬一笑,“反正比现在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