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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赫煊低声说道:“一旦日本开始全面侵华,恐怕东北、华北、华中、华东、华南这些地方挡不住,四川是国家民族最后的希望。”
“真有那么糟糕吗?”卢作孚忍不住悲观起来。
“中国是肯定能取得最后胜利的,但可能会丢失大片国土,中央政府都要迁都到重庆来。”周赫煊说。
“中央政府迁都重庆?”卢作孚难以想象,中国危险到什么情况,重庆才会变成陪都。
周赫煊点头道:“是的,迁都重庆。所以,我才会提前选择在重庆建厂,搪瓷厂只是个开始,以后会建更多厂矿。希望作孚兄能够帮忙,咱们合股做生意,为国家、为民族、为百姓。”
卢作孚虽然不相信重庆会变成陪都,但还是郑重地点头说:“放心吧,如果真的有那天,我卢某人肯定竭尽全力。至于周先生的搪瓷厂,我会联络潘市长,你最好再给刘司令一些股份。”
“这是自然。”周赫煊说。
425【前往重大】
刘湘公馆。
周赫煊拿着一封电报,喜滋滋地说:“刘司令请看!”
刘湘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毕竟从小读书,认字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拿过电报一看,顿时傻眼:“怎么全是洋文?”
“美国发来的越洋电报,”周赫煊解释道,“我托美国洪门的司徒美堂先生,帮刘司令物色兵工厂和发电厂的机器,他已经有所眉目了。发电机组有240千瓦、276千瓦、320千万、448千瓦、720千瓦、856千瓦等好几种,司徒先生问我们要哪种?”
刘湘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价钱如何?”
周赫煊解释道:“由于美国经济危机愈发严重,很多中小型的发电厂都停产了。500千瓦以下的发电机组,价钱只有两年前的三成不到,相当于半卖半送,但属于美国人用过的二手货。500千万以上的机组,那就要贵得多了,最多只能够打六折。当然,不管哪种功率的发电机,价格都还可以谈。”
“恁个便宜啊,”刘湘喜出望外,“那就全部订400多瓦的,二手货也可以,只要机器没问题就行。嗯,就先买个10组发电机,我要建四川最大的发电厂!”
周赫煊又说:“兵工厂的机器,情况也差不多。美国的国内经济很糟糕,虽然由于治安恶化,手枪的销量不降反升,但步枪却属于滞销货。美国的多家兵工厂都在减产,他们愿意出售春田步枪的生产线。但也是二手货,有些机器都用了20年了,可能会经常出现故障。”
“春田不是日本枪吗?”刘湘询问。
周赫煊狂汗:“日本的是村田步枪。”
刘湘又问:“咋就不能买新机器来生产?”
周赫煊说:“步枪生产线属于管制品,十年内的机器根本别想买到。就算是这些快要淘汰的老机器,都必须靠偷渡手段运出来。”
“我明白了,”刘湘继续问,“机关枪呢?”
“机枪生产线买不到,美国佬怎么也不愿卖。”周赫煊说。
刘湘琢磨道:“价钱呢?”
周赫煊说:“价钱很贵,即便是20年前的机器,美国人也要卖新货的五成价格。而且他们还不保证质量,今天把机器买来,就算明天坏了也不负责。”
“那就买,打五折也可以了。”刘湘觉得很满意。
四川军阀们吃够了武器装备的苦,并不以使用二手货为耻。比如刘湘的那些飞机,就全部属于过时的二手货,而且进购价超贵,被人当冤大头宰得欲仙欲死。
现在周赫煊有路子购买步枪生产线,而且价钱还“便宜”,刘湘早就喜出望外。
周赫煊建议道:“范哈儿最近去了上海,你可以让他多玩几天再回来。如果情况顺利的话,我估计这些机器三个月以内就能运到中国。上海那边的海关,还有长江沿岸的各处关卡,最好由范兄去打通。”
“是个好主意,我会拨30万大洋给他当运作费。”刘湘说。
不管是飞机还是步枪生产线,都是没法入关的,只能偷偷的运进来,必须花巨款买通关系。
能帮刘湘做成这两笔生意,周赫煊颇为高兴,他以后还准备在重庆投资开设服装厂。至少不能让那些川军士兵,穿着草鞋和单衣,提着快要散架的步枪,在冰天雪地的北方跟日本人作战。
至于搪瓷厂嘛,老丈人张谋之已经开始选址了。给了刘湘一些股份,又拉拢卢作孚投资入伙,官场和商场的关系全部打通,只要工厂建成就能很快投产。
但由于电力不足,在新电厂修建起来以前,搪瓷厂的许多半自动化流水线无法使用。比如电动行车设备,只能暂时放在仓库里蒙灰,然后靠多招工人来手工代替,生产效率大大降低。
刘湘让副官给美国那边回电报后,心情愉悦地说:“周先生,还好有你在,不然兵工厂和发电厂,不晓得要拖到哪年才能开工。”
“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周赫煊道。
刘湘哈哈大笑:“大恩不言谢,以后周先生有啥子事,尽快打招呼。只要我刘湘办得到,保证给你弄得巴巴适适!”
周赫煊抱拳道:“那就多谢刘司令了。”
“哎呀,不要喊刘司令,好见外嘛,”刘湘笑容满面道,“我是光绪十四年生的,周先生是哪年?”
周赫煊说:“那你比我年长10岁。”
“十岁不算啥子,你我以后就以兄弟相称,”刘湘抱拳说,“我虚长几岁,就不客气了,喊你一声周老弟。”
周赫煊笑道:“那我也不矫情,刘兄!”
“哈哈哈哈!”
刘湘再次大笑,跟周赫煊勾肩搭背地说:“走,我们先去吃饭,下午到重庆大学走一趟!”
刘湘主动跟周赫煊兄弟相称,可不仅仅是因为买了点机器。更重要的是,周赫煊名气足够大,跟常凯申、张学良都有些交往,说不定哪天就能帮上忙。
周赫煊愿意称呼刘湘为兄长,纯粹是敬佩他在国难临头时的表现,同时这对他在四川提前布局也有利。
两人中午就在刘公馆用餐,下午结伴前往重庆大学。
如今的重庆大学,地址还在菜园坝附近,距离刘公馆并不远,步行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周赫煊无论走到哪里,被邀请做演讲已经属于例行公事了。刘湘做为重庆大学的创始人兼校长,怎么可能放过他这位大学者?
1931年的重庆大学,建校只有两年,规模并不大,全校师生加起来还不满400人。
或许是出于刘湘的提前安排,或许是出于师生们对周赫煊的仰慕,全体师生居然齐刷刷地站在校门口,拉着横幅欢迎周赫煊前来做演讲。
学生以男性居多,几乎看不到女生的身影,想来这跟四川的守旧风气有关。
“周老弟,请!”刘湘主动下车为周赫煊开车门。
周赫煊笑道:“兄长太客气了,请!”
两人联袂走向学校大门,学生们早就翘首以待,许多站后排的都垫着脚张望,想看看名满世界的周先生是什么模样。
426【宣传】
“刘校长好!”
“周先生好!”
师生们纷纷问候,不过目光大都落在周赫煊身上,反倒是做为校长的刘湘没多少人关注。
刘湘介绍说:“这是吕子方吕先生,重庆大学的教务处长。”
“吕先生你好!”周赫煊伸手笑道。
吕子方连忙握手问候:“早就仰慕周先生大名,今天难得有幸一见。”
吕子方身材瘦弱,带着圆框眼镜,标准的民国知识分子形象。他是沙坪坝人,也是重庆大学的创始人之一,几年后重庆大学从菜园坝迁往沙坪坝,跟吕子方有很大的关系。
吕子方是个全才,死后留下遗作30多种,涉及天文、历法、力学、声学、气象、地震、数学、考古、医学、生物等诸多学科,被世界科技史权威李约瑟誉为“对中国科技史研究有真知灼见的学者”。
刘湘又介绍道:“这位是重庆大学留法勤工学院院长汪云松先生。”
“汪院长你好!”
“周先生你好!”
汪云松年纪比较大,已经50多岁了,他曾多次组织四川学子留法勤工俭学,其中就包括有邓公、陈帅和聂帅。
用陈帅的原话来说,汪云松为新中国培养了三位副总理,这真的是一位传奇人物。
刘湘介绍的第三位叫吴芳吉,江津人士,雅号“白屋诗人”。
此君是个神童,三岁时便能背诵《诗经》中的《周南》、《召南》等篇。其父经商破产后,全家搬到贫民区,因为邻居贩毒聚赌,他父亲便用木牌写“白屋”挂在墙上,以示清白传家,吴芳吉遂自号“白屋吴生”。
吴芳吉年仅10岁时,其父因商务纠纷下狱,他自作讼状为父申冤,居然成功将父亲解救出来,一时间在重庆传为美谈。
关于吴芳吉的奇闻异事还有很多,他读清华留美预备校(清华大学前身)时,因抗议洋人教师侮辱学生而被开除,幸得吴宓等人资助才有钱离校回家。在回乡途中,吴芳吉又遇到战乱,因路费用尽,只得步行乞讨,耗时五个多月、绕行三千多里才回到重庆,途中作诗七十余首、日记数万言。
“三日不书民疾苦,文章辜负苍生多”。
这就是吴芳吉的诗,其作品以古诗词居多,常常描写民间疾苦,但也有些半文半白的“新诗”。
而且这位先生喜欢写长诗,成名作《婉容词》只是牛刀小试,他歌颂十九路军抗日的《巴人歌》足足1500字,颇有些抗战《长恨歌》的意味。
“周先生,雨僧(吴宓)兄在信中多次提到你,你的鼎鼎大名,把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吴芳吉开玩笑道。
吴芳吉和吴宓是清华同学,两人交情颇深,长年保持着通信联络。
周赫煊抱拳说:“雨僧先生也常常称赞吴先生的诗作,我对先生慕名已久。”
刘湘又介绍了几位,都是些在川内颇有名望的文化人士。
周赫煊遂向重庆大学捐赠了十套《全球通史》、十套《大国崛起》和十套《菊与刀》,并在刘湘等人的陪同下,参观重庆大学的图书馆和教室,还观看了重庆大学校队的足球比赛。
下午四点半,周赫煊便站在操场礼台上做演讲,他看着众多师生学子说:“前两天,我见到了卢作孚先生,跟他聊了一些关于日本的事,我们都非常忧心。卢先生去年到东北考察,写了一本《东北游记》,里面记载着一些他亲眼目睹的状况。他发现,大连已经成了日本人的大连,码头、学校、商店、工厂、铁路……到处都被日本人霸占,而且经营得井井有条,扩张速度非常快。卢先生还观看了日本人建造的满蒙资源馆,但凡东北所产的动植物,统统被日本人搜集陈列制成标本,各种物产的出产数量被调查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列表统计,附有详细的图文说明。”
台下师生有的面露疑惑,不知道周赫煊说这些干嘛;有的则神色愤慨,显然是经常关心时事。
“日本人,已经把东北视为他们的地盘,未来,还会把整个中国视为他们的地盘!”
“老师们,同学们,日本侵略中国已经迫在眉睫了,一旦两国开战,中国究竟有几分胜算?四川是中国的大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