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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生香-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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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秋娘依旧端坐,轻声地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真辛苦你们了。”

    “呵。你果然聪明。”少年轻蔑一笑,那句话不知是赞美还是讽刺了。

    陈秋娘亦不答话,只是沉默着地听着周遭的声息,期望有人会来营救她。

    起初,她在想江帆会不会突然出现,毕竟江帆说她是他的任务。再者,若是江帆跑路了,张赐会吩咐别人盯着她么?她一直在想张赐对她怕是抱着好奇的心态吧。

    可是,车行了很久很久,外面只有马蹄声、车轱辘声。以及山中夜鸟诡异的鸣叫声,抑或者空山里传来的飘渺的狼嚎,再没有其他。

    也许这一次只能靠自己,靠运气了。

    与陈秋娘平静的呼吸相比,她内心简直波澜起伏。

    “你倒沉得住气。”那儒生在良久的沉默后。终于说话。

    陈秋娘没回应,依旧端坐着。这儒生也不生气,径直点燃了马车桌上的灯盏,吩咐赶马车的慢一些,外面天黑路滑。

    马车慢了下来,陈秋娘抬眸瞧了瞧眼前的少年。少年唇角略略上扬,说:“虽着男装。但仔细看来倒是个清秀的女娃。不怕么?”

    “怕,有用吗?你会放了我吗?”陈秋娘瞧着他笑。

    “如果你表现得害怕一点。我可能会觉得无趣,或许不会想办法折磨你。我可不喜欢看到不驯服的肉票哦。”少年拉了头上纶巾,乌发披拂在身。整个人斜躺在陈秋娘对面,玩味地看着她。

    陈秋娘亦瞧着他,抿了唇。似笑非笑,她缓缓地说:“我又不是肉票。人陈公子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要救我?他老娘才是肉票。”

    少年哼了一声,说:“你咋不是肉票了?没你,他开不成饭店。亦想不出更多的办法。咦,这么说来,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挺厉害的,还能为陈文正出谋划策?”

    少年说到此处,眉头不由得蹙起来,尔后他坐正了身子,很仔细地打量陈秋娘。

    “那人肯定跟你说,不抓了我,我就能帮陈公子借到银子。陈公子就可以不用将客栈卖了,陈公子不把客栈卖了,你们的雇主就不会把尾款付了。对吧。”陈秋娘缓缓地说。她已经将整件事理了个大概。

    少年眉头一蹙,露出了一抹惊异,略吸一口气,呵呵一笑,说:“看来那人说的不错。你果真是很聪明。不过,我最喜欢折磨聪明人了。”

    少年的声音越发阴骘诡异。陈秋娘只觉得一颗心都悬起来了,因为眼前这个少年一直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气息,越看越像是个变态。

    陈秋娘不再说话,只是良久才长长地叹息一声。少年有些不耐烦地问:“叹息什么,晦气得很。”

    “没什么,只是想到我的悲苦身世罢了。”她靠着马车,神情语气都是悲戚。内心却波平如镜,她必须要想尽办法让眼前的人不对她下毒手。

    而此刻最有效的方法,她分析来去,就只能是打悲情牌了,说说她的苦逼身世了。她向来深谙人心:若你比另一个人过得更苦逼、更悲剧,那么,那个人潜意识里就不会恨你、嫉妒你,从而生出想要整你的心。因为他会在你面前瞬间找到优越感,瞬间高大起来。他会用一种俯视的高姿态对待你,给予你廉价的同情。

    虽然眼前的少年充满了阴骘,但陈秋娘还是要打悲情牌。因为她猜想眼前儒生打扮的少年又是劫匪,这种矛盾的集合之下,传达的信息是:这个少年必定有苦逼的经历,才落草为寇的。

    所以,她必须要比他更苦逼,躲过他可能的折磨。

第083章 如此忐忑

    少年沉默良久,才问:“如何悲苦?”

    “出生即被人抛弃,理由是八字与父母相克。【本书由】幸得有人捡回去,帮他们做带子之用。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识得几个字,战乱又来了。养母刚生下一对双胞胎,不想被杀千刀的宋军凌辱,就投河自尽了。从此后,养父酗酒赌博,把家财赌尽。屋无片瓦,风穿雨漏。奶奶腿瘸眼花,幼弟嗷嗷待哺。我与大弟和妹妹成日里要饭,看人脸色。呵——”陈秋娘缓缓叙述,想起那些悲苦的日子,眼泪不知不觉蓄满了眼眶。

    少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陈秋娘吸吸鼻子,拿了手帕一边擦泪,一边继续说:“养父一回家就各种毒打。有时断了骨头,有时候鼻子口里耳朵全是血。亏得邻居可怜,给我些药草吃吃,不然,早就一抔枯骨黄土埋,如今坟头草萋萋。”

    “这是乱世,若非高门大户,谁人不悲苦?你罗唣个什么劲儿。”少年语气颇为烦躁。

    陈秋娘看这一直淡定阴骘的少年此刻露出烦躁神色,内心笃定自己这张悲情牌是打对了,已经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情绪波动。看来要继续加劲儿了。

    她又吸吸鼻子,叹息一声,说:“是啊。谁人不悲苦。我眼看弟弟就要饿死。想上山找点吃的,谁曾想就给那毒蛇咬了。四下无人,呼吸困难,那种渐渐死去的滋味——”

    陈秋娘说到此来,再度浮现那一日的疼痛与恐惧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就连身体都不由得一颤抖。

    “那你还活着?”少年诧异地问。

    “许是老天爷垂怜吧。我后来被村上猎户抱回来,村上郎中为我拔丝放血解毒,最终无力回天。大家都打算把我埋了,一场雷雨,我却是醒了过来,继续这人生。”陈秋娘缓缓叙述。

    “诈尸?”少年蹙了蹙眉头。

    “没死透活过来,怎么就算诈尸了?”陈秋娘佯装发怒。心里却是想此人对她的经历毫无知觉。肯定不是附近山镇的。看来这一次,请他们来的人还真是大手笔。

    “好吧。不算。”少年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醒来。家里依旧,父亲依旧赌博。村人还将我视为怪物,就连先前家里富裕时订下的亲。未婚夫家都来退了。人人躲避我唯恐不及,想做工挣点钱,别人也都嫌我晦气。如今好不容易云来客栈的东家不嫌弃我,让我在那里打杂。却不曾想这才来一天,东家就遭此不幸了。可怜我那嗷嗷待哺的两个幼弟,可怜我那才五岁的大弟与妹妹以后要独自支撑那个家了。”陈秋娘说到后来,竟然是嘤嘤地抽泣。

    儒者少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任由她哭了一阵,才说:“只是绑你来,也没说要杀了你。你哭什么哭。等那小子给了钱。自然会放你回去的。”

    “放我回去又怎么样?等些时日放我回去,东家的铺子也开不下去了。我还能赖在东家那里吃闲饭?就算东家不计较,我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怎么办?我要去哪里找肯接纳我的人做活?你说得倒是轻巧。我苦逼的人生终于可以有一丝改变了。你们偏偏要跳出来——”陈秋娘这会儿是大声地数落了起来。

    对面的少年虽然阴骘聪明,但大约不曾与女子这般闹过,也不曾见识过女子的不讲道理与讲道理。一时就懵了,神色语气都有了慌乱,说:“行了行了,你别哭了。谁晓得你是这种情况呢。我看你也聪敏,大不了跟着我们干呗。把你弟弟妹妹奶奶也接过来。”

    “你——,你——”陈秋娘愤怒地指着他。

    “我怎么了?”少年满脸不耐烦。

    “你真是说得轻巧。我倒是不计较什么名声啥的。可我奶奶几十岁的人了,最讲面子。如何肯与我一同做这打家劫舍的事?我若真要带她来,估计就是逼迫她去死。再者,弟弟妹妹们年幼,我若带了他们一同来,他们大了怕是会埋怨我。我如何能决定他们的人生?”陈秋娘立刻反驳。

    “这——,那你可以跟着我们干。每月送些钱回去。”少年又提议。

    “你说话算话?即便你说话算,你的兄弟们能答应?提着脑袋过日子,刀口舔血,能容许一个不祥的人在身边?”陈秋娘反问。

    少年终于哑口无言,半晌才骂了一句:“妈的。我跟一个肉票谈什么人生。”然后又抬头对陈秋娘说,“从现在起,你闭嘴,多说一个字,我割了你的唇。”

    陈秋娘听他说出这种话,便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当然,她也没刻意做出害怕或者惊讶,只靠着窗,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那少年又问:“听说你很厉害,据说只要你在,不管我们要多少银子,你都能帮陈文正凑齐?对么?”

    陈秋娘一惊,暗想这是谁开的国际玩笑。她要能那么厉害,自己还能过这么苦逼的日子么?

    “你现在看到我了。你觉得可能么?”陈秋娘反问。

    少年不语,陈秋娘又说:“若我有那等惊天的本事,我还用得着过那么苦的日子?”

    少年亦不语,只翻了个身,背对着陈秋娘在对面蜷了身子睡觉。陈秋娘百无聊赖,只将帘子掀了一条缝往外面瞧。这一看倒是吓了她一跳,看外面那火把数量少说也有五六十人,怪不得之前听那马蹄声轰隆隆的,原来这群劫匪并不止那六人。

    “你瞧也没用,你又逃不出去。”少年没翻身,只懒懒地说了一句。

    “你们阵仗不小啊,看来这一票,你们的好处不少。你们的雇主也算大手笔了。”陈秋娘将帘子放下,闲话家常一般。

    少年哼了一声,又自语:“少废话,不许跟我说话。”

    “是你先跟我说话的。”陈秋娘嘟囔了一句。

    少年没回答,却听到车外有人在低声喊:“三当家,到竹溪渡了。”

    “嗯。叫大家准备好。”少年翻身坐起,回答车外的人,那声音充满了威严。

    外面的人得了命令,便是离去了。马车这时也停下来,静静候着,外面的马蹄声渐渐歇了,偶尔有马匹的嘶鸣。

    过了许久,才看马车帘子挑开,先前的络腮胡子说:“三当家,可要连夜上山?”

    “罗唣。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按原计划。”少年不耐烦地说。

    那络腮胡子一愣,随即就退了出去,马车外又是一阵的喧闹,便有人喊:“船已准备好,请三当家上山。”

    少年应了一声,就拖着陈秋娘下了马车。陈秋娘这才看清,马车停在山中野渡口,一轮清净的朗月照亮了山野,渡头的芦苇在夜风中此起彼伏。那渡口过去是一大片的湖,湖面微起波澜,月光在湖水里轻轻荡漾,渡口有一艘挂了帆的大船,大船的右侧是一溜摆放整齐的乌篷船,左侧则是摆放整齐的竹排。

    “三当家。”渡口站了一中年男子,头发束在头顶,灰色短衫,袖子撩得高高的。

    少年摆了摆手,说:“去沧漩山。”

    那男子一声“好叻”便转身走上了大帆船,吆喝一声“起帆”,船上人便整齐划一地挂起了船帆。少年对陈秋娘说:“死一回的人,都会想好好活着的。上船去吧。这里也不是你逃得掉的地方。这四周毒蛇、猛兽无数,湖中还有食肉的鱼。再者,你逃一回,就砍断你一只脚,两回就两只。”

    “第三回呢?”陈秋娘看了他一眼。

    “你还想有第三回?”少年语气平静地反问。

    陈秋娘什么话也没有说,便稳稳地踏着板子上了船,那少年亦上了船,手一挥就下令开船。先开船的是乌篷船,左侧的一溜儿乌篷船齐齐开动,往湖中心去。那些乌篷船上的船夫们动作整齐划一,乌篷船居然划得飞快。等乌篷船划出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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