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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不要想诊金的事,那些药草都是我与父亲上山采的,值不得钱的。”柳承慌忙说。
“山里猛兽多得很。采药往往在悬崖峭壁之上。那是拿了命去采集的。怎么说不值钱呢?承哥哥,你可莫要推辞了。这三两银子也是抵不住什么诊金的,你可一定要收下啊。不然我会不安心的,以后又怎么敢麻烦承哥哥呢。”陈秋娘说着拿出了三两银子塞到柳承手中。
柳承本不想要,但陈秋娘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也没办法,只好握了起来,说:“真拿你没办法了。邻里之间,你还来这套。”
陈秋娘调皮地眨眨眼,嘿嘿笑,随即又转了话题,询问了柳郎中的腿伤如何。柳承说还没完全好,但能下地走几步了,平常都是柳夫人在照顾。
之后,两人又闲话家常。陈秋娘便趁机请教了柳承药膳以及可以作为调味的几种植物的药性。柳承详细讲解,陈秋娘暗自记忆了几遍。
“你若以后还有疑问,自己又不能回来,便写信让四爷爷带来,我为你解答就是。”柳承说起自己的专业知识,便滔滔不绝,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陈秋娘认真听着,将那些有用的都一一记忆了。两人聊得很是愉快,陈秋娘起身告辞时,柳承却又喊陈秋娘等一等,说他有几种刚才来的药草,其叶汁液与果实水可以用来做调味,没有毒素的。他去帮陈秋娘找来。
陈秋娘与陈秋生就等在院子里,正巧去村长家替村长孙媳妇接生的柳夫人接生完毕回来了。她一看到站在院落里的陈秋娘,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那眼神一惊,继而便是审视。
“柳夫人好。”陈秋娘很有礼貌地福身。
“好。”柳夫人神色很淡,只客气地回应了一个字,便径直推门进来,眼神还是审视着陈秋娘,像是从来没看过她似的。
陈秋娘一直就知道这柳夫人不喜欢她,但也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把不喜欢肆无忌惮地写在脸上。
“夫人很忙啊?”陈秋娘没话找话说,一脸笑盈盈。
柳夫人只扯了扯嘴角,算是露了一个笑,随即又是一脸严肃的神色,认认真真地审视了一番,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还好。”
“整个柳村,最忙的怕就是柳郎中你们一家了。医者仁心。”陈秋娘为避免尴尬,也是捡了拍马屁的话来说。
柳夫人没答话,只是在陈秋娘面前停下来,很认真地说:“秋娘以后若没有什么事,就不要来找柳承了。”
陈秋娘单知道这刘夫人不喜欢她,却不计她回如此开门见山地说。
“为什么?”陈秋生有些生气,便是出声询问。
“秋生,不许没礼貌。快向夫人道歉。”陈秋娘呵斥。
陈秋生抿了唇,还是听从她的建议,向柳夫人道歉。柳夫人没理会陈秋生,只对陈秋娘说:“你自己什么身份要清楚。不祥之人,被人退婚。即便这些我们家可以不计较,但你家里有烂赌的爹,还有前朝宫廷贵妃奶娘的奶奶,指不定会扯出多少事来。我们一家三口只想过平淡生活。”
“是。”陈秋娘低声应答,态度十分谦卑。
“这乱世惹得人再不想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了。偏偏我儿心又善。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容许幺蛾子的。”柳夫人继续警告。
“秋娘明白。”陈秋娘依旧是恭敬谦卑的态度。说实话,对于陈夫人的冷言冷语,她丝毫没有责怪,反而十分理解。那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因为陈秋娘毕竟是个很麻烦的存在。
“明白就好。你也不要说我不近人情,我们是医者,你们家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作为医者还是会为你们医治。只不过尽心医治病人是医者的本分,你就不要再借什么感谢的名义。来这里走动了。”柳夫人大约是怕她说得不够明白,这会儿又仔仔细细地告诫陈秋娘“离我儿子远点”。
“秋娘谨遵教诲。”陈秋娘略一鞠躬,随即又说家里还有些事,便携了陈秋生快步回去了,连柳承去找的药草也没等。
陈秋生则是一直气鼓鼓的,但也不说话。陈秋娘回到家,陈秋霞已经在热食盒里的饭菜。那赶车的车夫在院子里喝水。见到陈秋娘便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陈姑娘,什么时候启程呢,今临走前,江公子吩咐过,要早点带陈姑娘回去,说晚上还要练习甜点。”
“你且喝喝水。我去跟我奶奶打个招呼,马上就出发。”陈秋娘说。
那陈全忠大约是睡醒了,听到陈秋娘的声音,立刻就在里屋咒骂,骂的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腌臜话。陈秋娘亦不理会。径直就进屋,说:“奶奶,我一会儿就要去镇上了,下一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关于我的身世,你考虑好了么?”
陈柳氏抿了唇,依旧是不言语。陈秋娘站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只听得陈全忠在咒骂:“难怪爹娘都不要你,克父克母,亡国货,下贱胚子。”
“奶奶,听到了吧?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他为何要骂我亡国货呢。”
“他胡说的。”陈柳氏即便是做过费贵妃的奶娘,见识与谋略到底也只是一个乡村老太太。要不然,她怎么会弄得人人都知道她曾是费贵妃的奶娘呢。
“奶奶,难道我之前说得不够明白么?”陈秋娘平静地反问,随即又说,“其实,我也并不需要你告诉我细节,我只需要你说一句是与不是。”
“什么是与不是?”陈柳氏问。
“我是不是跟我娘长得很像?”陈秋娘一字一顿地说。
陈柳氏抿了唇,随即就说:“我没见过你娘,你娘早死了。”
陈秋娘摇摇头,叹息一声,说:“奶奶,你真是糊涂了么?你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好了,我也不绕圈了。我不知道是谁让你保守我的身世秘密,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要你保守什么。我只是实话跟你说,就你现在的处境,你根本保守不了。任何一个人,只要有心要找,随便就可以找到你,从而挖出我来。到时候,我们家是灭顶之灾,还是别的,因为我不知道其中内情,我就不敢保证什么了。”
“你威胁奶奶。”陈柳氏脸一沉。
陈秋娘摇摇头,说:“奶奶,秋娘不敢,您的养育之恩,比什么都重。我只是想我们这个家,安安稳稳,太太平平地过下去,一个都不少。”
“哼。”陈柳氏冷哼了一声。
陈秋娘看她样子像是不会说,便叹息一声,说:“奶奶,我也不绕圈子了,别的细节我也不追问你,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我今天就只问你一句,我娘是不是费贵妃?”
第123章 山雨欲来
陈秋娘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的疑问。她也没觉得陈柳氏一定会告诉她,但对于善于察言观色的她来说,只要抛出这个问题,看看陈柳氏的反应就能得到答案了。
果然,陈柳氏一听陈秋娘问出这句,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惊讶,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刷白,问了一句:“谁乱嚼的舌根?”
陈秋娘看她这反应,便知道这具躯体的老娘还真的是花蕊夫人费贵妃,至于老爹是不是孟昶,这个就不敢确定了。
“奶奶,你真觉得有人在乱嚼舌根么?”陈秋娘叹息一声,只觉得陈柳氏迂腐得毫无用处。
陈柳氏紧紧抿着唇,不答话,低着头,一缕白发凌乱地垂落着,一身的破败衣衫,让形容枯槁的她更像是风中的一片枯叶。
陈秋娘看她这样子,料想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便说:“奶奶,你好好歇着吧。我要回*镇去了。”
“秋娘。”陈柳氏猛然抬头喊了一声,那眼神里有不舍,有祈求,还有说不出来的悲伤。
陈秋娘一怔,只觉得这眼神阴惨惨的渗人。
“我在呢。奶奶。”陈秋娘连忙回答。
陈柳氏动了动嘴唇,说:“谁乱嚼舌根都不要听。你就是我陈家的长孙女,跟别人无关。”
陈秋娘满以为陈柳氏会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比如花蕊夫人为何要将尚在襁褓中的她托付给陈柳氏;陈柳氏又要保守什么秘密,以至于这个份儿上都不肯承认她是费贵妃的女儿;再者,陈全忠一直拿来威胁陈柳氏的,会给陈家带来灭门的事情又是什么。
这些疑问自从竹溪山遭遇之后,就隐约在陈秋娘心中啃啮不止,让她心里难受得很。虽然这些东西看起来对她要过的自由生活的目标并没有多大的阻力。但仔细分析起来,若是她对这些全然不知,很可能遇见花蕊夫人的旧识(敌人或者朋友)而不自知,从而陷入危险之中却丝毫不能觉察。若是知道得详细些。她就会针对可能的危险做别的打算,以便于真正摆脱这些危险。
但是事到如今,这一切都漏洞百出了。陈柳氏的秘密根本没法保守了,她还抵死不说。说实话。陈秋娘面对这样的陈柳氏,真是生气了。
“奶奶,你这是自欺欺人。是个人都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孙女。稍微一个费贵妃的无数人,看到我这张脸就能知道我的身世,你觉得瞒得过谁?”陈秋娘一字一顿地说。她虽尽力克制,还是不免在言语之间露出微微的怒意,这都火烧眉毛了,这陈柳氏还没点眼力劲,这么死扛着不说。
“胡说,你跟小怜没啥关系。谁跟你说你跟小怜长得像了?”陈柳氏竭力反对。
陈秋娘看得出陈柳氏这就是死扛着否认,其实她的神色已经扛不住了,整个人已经发抖。陈秋娘叹息一声说:“奶奶,我先前就说过了。我们这个家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我必须要去赚钱。这在外面跑,*镇人来人往。难免不遇见费贵妃的旧识,这旧识是朋友倒好,就怕是仇人——,我可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奶奶,你非得看我横尸街头,才肯到我坟头上说么?”
陈柳氏抿了唇,又不说话了。陈秋娘这次回家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不敢继续逼问,毕竟陈柳氏已是风中之烛,指不定这一着急、一气,一口气提不上来,这人就可能去了。所以,她停了片刻。说:“奶奶,那些咱们现在都不说了,你好好歇着,等你想清楚想告诉我了,再说吧。”
“你要干啥?”陈柳氏立刻问。脸上浮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我不干啥。这马车还在外头等,饭店里事多,江公子安排的学习也是紧锣密鼓,一天都不能落下。我这就要去*镇了。”陈秋娘说,语气尽量显得平和耐心。
“你要走?”陈柳氏直直地盯着陈秋娘。
陈秋娘点点头,说:“是的。马上就动身回*镇,不然天黑了,山路难走。奶奶好好养着就是,我刚已经跟承哥哥说过了,他会时不时来照看你。诊金我也付了,家里的吃穿用度,我会让四爷爷带回来的,奶奶不要担心。”
陈柳氏一听,便不言语,只是瞧着陈秋娘,浑浊的泪从眼里滚滚而出。本来骨瘦如柴、脸上又千沟万壑的皱纹,如今这一双凹陷在眼眶里的眼珠子滚滚落泪,让人觉得诡异又心酸。不知怎么的,陈秋娘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仿若这一次就要成诀别似的。
“奶奶,过两天我就回来看你。”陈秋娘方才那一点点怒意也消失了,语气平和地说。
“真的?”陈柳氏像个小孩似的。
陈秋娘笑了笑,说:“真的呢。我骗谁也不能骗我奶奶。”
陈柳氏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