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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馆儿唱,但前面几场,能不能就定在这儿了?”
岳麒道:“那要看商班主的意思,现在只有她自己个儿能做新音社的主。”
刘荣升觑着几位的脸色,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心里放下了一半儿,估摸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虽然上面的赏赐不是那么敲锣打鼓的赐下来的,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先是隐隐约约的,后来各个戏馆儿、戏班子中间流传开了,最后上京城的老百姓间也说开了去,都说有这么一个唱“明剧”的新戏班子,来上京的第一出戏,就得了宫里的赏赐。
这是何等的荣耀!
且不说全新音社的人诚惶诚恐的送走了这位宫里来的祁公公,并随上了一份给公公本人的厚礼,也不说刘荣升一副后怕的模样,那些没请到新音社的戏馆儿老板,此刻悔青了肠子,不约而同的把那日派过去接人的小厮们重又拎过去骂了一顿。
而驻留在上京的大小戏班子,也是红了眼,若说八绝挑头的班子有这份荣耀,他们还服气,可这新音社打哪儿来的?怎么就得了宫里贵人的青眼了?
上京城里的百姓富绅、大小官员也不免起了好奇之心,新音社在新荣升连演了三天,竟是一座儿难求!
三天之后,商雪袖就不再太过密集的排戏了,基本每隔一、两天才演一次,以折子小戏为主,也不是次次都有她上场。像李玉峰、小玉桃、江里鸿等十来个挑得起来的,但凡戏码挂了出去基本都有个八、九成的座儿。
上京大戏台子多,刘荣升留了他们在新荣升,自己个儿也是心明如镜的:看这阵势,明剧只会更红火,就算隔几天一演,就算不挂商雪袖,也不下于其他园子的上座率,因此并不多说什么有的没的,只尽心打点,极为周到。
第八十八章 明剧之门
有那么几晚,像刘荣升、管头儿这样眼睛刁的人能都看出来,来看戏的有些个其他戏班子过来的人。
按说这是比较避忌的事儿,像那些大角儿的班子,都有专门的人守在外面,看见了就恭敬的往外一请,客客气气的道一声“敬谢同行捧场,您这边走”,那一边儿就有人把座儿钱退了,识趣的,也就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商雪袖以前呆着的草台班子,实在也是名不见经传,所以往往都能混进去,可始终也是提心吊胆的。
戏班子偷师的戏,并不敢在人家的地盘儿演,多少年以前有个叫南云笙的老生,私淑了一出余梦余的戏,至今都不敢在霍都往北的地方演这出戏。
刘荣升看着新音社并没有这样在外面拦同行的人在,倒是热心的提醒了商雪袖一次。
商雪袖笑笑,道:“明剧只我一家是唱不起来的,所以我不但不防,反而怕他们不学。一种戏,总要有好多个戏班子都愿意唱,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才是明剧的盛世。”
刘荣升除了挑大拇指,也是佩服的不得了,商雪袖气量大,眼界高,但是人家也有底气,就算是有人偷学了去,眼下有谁唱得过新音社,有谁唱得过商雪袖?
商雪袖也是带着萧六爷的嘱托和希冀一路北上的。
萧六爷已经尽量的在各方面完善这新生的明剧,从动作、声腔、唱词、剧本,哪怕是她临走才创制出来的水袖,也为此思虑了那么多身段动作,无处不是呕心沥血。
但六爷不是伶人,更多的任务,要交给商雪袖和新音社来完成——除了把明剧唱出去,更要博纳百家,以成大器。
所以在上京的这段时间,但凡晚间不挂牌演戏,商雪袖都是去别家戏园子看戏。
到了现在,商雪袖也可以不谦逊的自称一声明剧宗师,像以前偷偷溜进去的事儿她万万不会再干了,都是提前拜会,坦坦荡荡询问对方可否进去请教。
好在新音社八方不禁,并不阻拦同行们看他们的明剧,所以当商雪袖去别的戏班子看戏的时候,也少有会被拒绝的时候。
不唱南腔,不唱北戏,还能留在上京坐馆的戏班子,无一不是行当齐全、人才济济、戏本子出色,而且各有绝活——这些都是明剧需要吸收和采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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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西北边儿的一溜虽然没有东倒西歪但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房子里,老邱看着有些残破的班旗,又看了看补了多少回的戏箱子,他婆娘袖了手站在旁边,道:“当家的,我们走吧,再冷冷,河一上了冻,我们就走不成水路了,难不成一家老小就等着在上京活活冻死饿死?”
老邱咬了咬牙,跟蹲在他面前的他闺女邱朵儿艺名叫小秋朵的,还有他女婿楚小福说道:“不然,我们改唱明剧吧?”
楚小福瞪大了眼睛,道:“又改?”
他们是个家族的小戏班,除了这一家四口,还有几个雇来的伶人,原本是唱西山调的,实在也没什么人看,因此改唱了北戏,也有过几年的好光景,现在又不行了。
老邱道:“你们听我说啊,听说明剧就只有这一家唱,这家是从南边儿过来的,咱们别心疼钱,去偷偷学上个几出,在上冻前赶往南边唱,保准成。”
小秋朵站起来,两只脚蹭着地面上的土,讷讷的道:“人家让看么,咱以前不是也这么偷过,都叫人请出来好几回了……”
“你这孩子,总得去试试,万一能进去呢!”老邱毅然决然的拍了拍常年围在腰上的整个班子的活命银子,道:“我先去看看这几日都挂什么戏,能学的我再买座儿,咱行当不齐全,弄不了的就不去看。”
这样的对话,好多在上京呆不下去的草台班子甚至小戏班子里都有过。
实在是上京不好打开局面,吃住花用也贵得多。
明剧是个新鲜玩意儿,现在又有名气,唱的人少,可想听的人多呀!或许改唱明剧能扭转一下他们这些小戏班子当前窘困的状况。
说是新戏,但明剧也算不得新戏,是萧迁博采众剧之长,而又兼具了南腔、北戏两大主干而成的戏,大部分曲调依稀可见以前的影子,不难上口,不过一个月,除了大戏馆和大戏班子还自持有些固定的戏迷上座儿、不肯改戏的,好多不成规模的小戏台都纷纷贴出了“有明剧出演”的告示。
竟然是空巷睹明剧,满城唱新音。
此时的商雪袖已经率新音社在城南的大雅楼坐馆,仍然和在新荣升的时候差不多安排,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城南的富户多,堂会也多了起来,新音社的牌子响亮,商雪袖便将大家伙儿编成一组一组的轮着去,堂会的红封儿多,好歹在今年之前都多赚点儿体己钱。
很多事情都是班规定好了的,又有管头儿提点着,檀板儿也慢慢上了道儿,商雪袖竟然难得的有些排练之余的空闲时间了。
天气已经到了秋暮时节,她深深吸了一口已经颇觉冷冽的空气,眼前的景象和初到上京的时候又不一样,那些浓艳的颜色仿佛被洗去了一般,只剩下干枯的枝桠直指天际,天色也是有些灰蒙蒙的,偶尔有几对大雁掠过,才为这仿佛静止了一般的画面增加了点儿生气。
商雪袖站在窗前,细细的拿笔晕染着,绘完书案上这副画的最后一笔,才揉了揉手腕,回头道:“小岳师父,看看我这副秋声图怎么样?帮题个字吧?”
岳麟见画面布局大气,简洁明快又错落有致,左上方是寥寥几杆枯枝,上面一片叶子也没有,画面底部则是一块普通的岩石,仿佛就是自家院子里随处可见的石头,那石头旁是一片干枯卷曲的落叶,仔细看去,石头下有一只工笔小虫儿,颇有神韵,仿佛正在画面上不服气的振翅鸣叫。
岳麟笑道:“笔力到了,意境还不太符合——你这虫儿倒像是开了春的虫。秋虫总有些暮气,你没画出来。”但还是提笔写道:“不服秋气暮,振翅做春声。”(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你是商雪袖
商雪袖得了岳麟的评语,喜滋滋的道:“这画儿得了小岳师父的题字,可就值了钱了,回头我得裱起来,万一哪一天穷困潦倒了可以拿来换银子。”
岳麟使了个眼色给青环,青环便拾掇了桌上的一堆画笔和颜料盒子拿出去清洗。
商雪袖看了一眼小岳,不解道:“师父要说什么,还要把青环指使出去?”
岳麟哈哈笑道:“我说的是好事儿。你可知道,现在的上京,新音社商班主的字画儿可比大岳小岳的字画儿值钱多了!”
商雪袖先是微微长大了嘴,随即脸上一红,她也有些明白过来,不好意思道:“不过是外人的噱头罢了,哪比得上师父真材实料的。”
岳麟道:“这噱头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得来的,所以我把青环支了出去。从现在起,你平日的字画稿子也要看严了,废弃的就烧了,能留下来的,自己心里有个数,青环我看还颇为尽心尽力,人也老实,你若信得过她,以后慢慢交待她帮你记下来管理好,别让随便什么人偷了你的稿子拿出去卖了,不但跌份儿,影响也不好。”
能进商雪袖的屋子的,除了这几位在班子里有绝对权威的人,也就是青环、青弦、青佩三人。商雪袖岂能听不出话里的深意,但她现在遇到犯难的事情都刻意控制自己不要皱眉,因此反而双眉舒展,道:“谢谢师父提醒我。对了,您上次说的那位刘大人家的堂会……”
岳麟道:“现在他已经致仕了,你称他刘老太爷就好,他是太子诸多名师中的一个,脾气古怪,你若是叫他大人,他反而还不高兴。当今圣上当时舍不得他走,所以赐了西山的一处园子,他便熄了回老家的念头,冬月初五是他六十六的寿诞,这场堂会,是他教过的弟子们张罗的,里面不乏名流雅士、在朝为官的,所以不能随便找轮上的伶人去,得你亲自去演一场。”
商雪袖眨了眨眼,道:“岳师父安排下来差事弟子还有什么话说?只要有钱拿就行——不会这位刘大人两袖清风,拿不出赏银吧?”
岳麟笑道:“你也忒调皮,现在寻常谁说得动你,我和大岳都犟不过你了。你放心,刘老太爷虽然两袖清风,可他原本家里就是西南富户,不然光凭他自己这些年的俸禄,圣上赐他的这座园子就住不起,一草一木,哪个不要花钱?”
商雪袖卷起了这副秋声图,道:“那我知道了,必定会全力以赴,另外,听说丽贵妃是腊月里的生辰,不知道圣上可会大办?以往会叫戏班子进宫去演戏吗?”
岳麟道:“上次宫里差人赏赐下来,我看叫新音社进宫的可能也是有的,你还是做些准备为好,都是寿诞,千万别和刘老太爷的戏重了。”
“我挑的戏,师父还不放心吗?什么时候出过错儿?”商雪袖笑着反问道。
这倒是真的,似乎她有这方面的天赋一般,从打霍都出来到现在,在什么地方唱什么戏,再没有那么合适的了。尤其是新荣升的第一出戏,运气也实在太好了点……岳麟看着商雪袖,盯得商雪袖有点不自然,道:“师父干嘛这样看我?”
岳麟道:“还记得苏城去临江仙那一晚吗?”
商雪袖怔了一下,道:“记得。”
“现在,还有权贵能逼人吗?”
商雪袖站在那里,呆呆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