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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艳伶-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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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雪袖便戴上了帷帽,径直出门而去。

    旁边儿那门原本轻开了一条缝儿,此刻又悄然合上,那长随快步走到老者身边,道:“老爷,天字号雅间那位娘子走了。”

    那老者便轻轻皱了眉头。

    他还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

    那间雅间,原本一直是他的房间,下午的时候徐碧箫让人捎了口信,说是那间雅间这三天他有用处,请他屈就旁边儿的雅间观戏。

    他还以为是个什么身份贵重的人物,要让他这个当朝大学士、太子太师都要退避一舍,没想到一打眼,是个衣着普通的女子!

    这也倒罢了,整个观戏之中,那女子竟然一声好儿都没有!哪怕拍下巴掌呢!

    既然出来看戏,还矜持个什么劲儿!

    文又卿已然心中不满,再一听到长随说那女子竟已走了,就更加生气。

    但凡能在这雅间听徐碧箫的戏的,谁也不是穷人,打赏个百八十两都实属寻常!而那女子竟然一个子儿都舍不得花,连个赏钱都没有,实在是太过分了!

    文大学士的胡子被他吹了起来,但徐碧箫说过的话一向作数,那雅间既然留了出来,这三天只得忍耐。

    他抚了抚胡须,想到明晚徐碧箫特意加演了《梅妃》,这才稍微平息了怒气。

    只是连续三个晚上,文大学士的怒火几乎已经升到了头顶了。

    他觉得哪怕再多一个晚上,他都会忍不住去敲开隔壁的门,质问一番!

    因为这三场戏,那个女子无不是开场前来,戏一结束就走,无叫好,也无打赏!

    徐碧箫自是不知道文大学士的纠结和疑惑,连演三天,就算是个铁人也吃不消,他大睡了一天,一直到快中午了,才懒洋洋的起了床,却见花平在门外兜圈儿,忍不住道:“你干嘛呢?”

    “哎我的徐大少爷哎,你可算起来了!文大人这儿等了半天了!”

    “那你不叫我啊?”

    花平心道:“哪个敢在你睡觉的时候喊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徐大少的起床气!”

    他心里又埋怨了一遍文又卿,这文大人也是的,都说了徐班主劳累过度补眠呢,还不走。

    徐碧箫哪知道花平把他和文又卿都抱怨了一番,只快步向大堂走去,见到文又卿急忙施礼道:“文大人!劳您久候,这花平也不将我喊起来!”

    文又卿摆摆手道:“不妨事,是我不让他喊你的。”

    徐碧箫看了一眼文又卿的茶杯,也不知道泡了几泡了,早都没了颜色,脸上微红,道:“怠慢您了,前几个晚上多谢大人您捧场,雅间的事儿,也多谢您肯成全。”

    文又卿便微眯了眼睛,周边的皱纹益发深邃,道:“说到雅间,我正想问你,那女子是什么来历?”

    “她啊……”徐碧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文大学士是炙手可热的太子太师,他一些儿也不敢透露商雪袖的身份来历,只得胡乱应对道:“您看见她了?”

    文又卿道:“那女子进出都戴着帷帽,我倒不曾见到容貌……只是她看了三晚上的戏,既无叫好,也无打赏,我心中有些纳罕,这才过来问你一问。幸而是我,若是砚霜社那帮子人见到了,恐怕早已找上门去了!”

    徐碧箫这才知道原来是商雪袖这样的行事惹了文又卿不喜,文又卿极其欣赏他的戏,在他看来,他的戏自然是十全十美不容人挑剔的。

    徐碧箫沉思了一会儿,道:“现在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这样儿,文大大,已经到了用饭的时辰,您若不嫌弃,我请您到旁边的玉荟楼吃个便饭,下午您就知道了。”

    他神秘兮兮的,反而勾起了文又卿的好奇心,只是他自持身份,不肯再问,便笑着道:“徐班主常有意外之举,饭我就不吃了,年老精力不济,中午得小憩一会儿,下午再来拜访!”

    徐碧箫和砚霜社的人并不见外,便没有强留,一直送上了软轿,到底还有些不放心,对花平道:“下午将我那个紫檀雕花的屏风摆出来,隔出里外两面儿,交代下去,下午让班子里的人去排练那折《探谷》。”

第四百一十一章 传道授业解惑

    花平心里边儿默默的同情了一下戏班子里的人,不过是徐大公子不想让闲杂人等下午的时候靠近大堂,还说什么要练戏,那出戏重武功,排一次简直累死人!

    文又卿到的时候已经是未时将末,一路上能隐约听到戏楼子那边有锣鼓点儿的声音,反衬的后园里静悄悄的。

    花平引了路,即将到客厅的时候才低声道:“文大大,恕小的无礼,您呢,脚步声放轻些,进去以后莫要说话。”

    文又卿心里面奇怪,不置可否的往前缓步走去,可脚步却是放的轻慢了。

    到得门口,花平轻手轻脚的将棉布帘子掀开,一阵低沉、不疾不徐的话音便传了过来。

    “……现下的状况对你其实是不利的。”

    文又卿便迈步而今,看到徐碧箫正襟危坐于那架全上京也没几架的屏风之前,神态恭谨。

    他便有些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利的?他脚下略微一停,又听里面的人还在说着:“……归隐后,没过几年小玉桃便出了事,虽然除了以前唱老戏的名角儿中大家都陆续改了明剧,还有新的女伶不断涌现,但……”

    屏风后的人顿了顿,文又卿的耳朵便竖了起来,听里面的人道:“因为你是第一个唱明剧的男青衣,唱腔实在独特,别有一种引人入胜的劲头,一旦喜欢了,恐怕会一直喜欢到老。你外在条件甚好,又有天份……”

    屏内的人轻笑了一下:“也赶上了明剧的好时候,捧你的人不但多,还多为官宦、文士,恐怕说你是在曲部一家独大的青衣,也不夸张。”

    “所以,你自己心里最近一两年应该也有些想法儿,其实这样对你的发展并不好。”

    这话着实有些触动了徐碧箫,技艺的进步,自己个儿最清楚,他神情便有些黯然。

    里面的人缓声道:“我姑且言之,你不必心神低落,后头的时日还长,”里面的语音就露出笑意来:“你怎知我的弟子以后追不上你?若说建议,我倒真有肺腑之言。”

    徐碧箫的眼睛亮了起来,看着屏风,仿佛能看穿似的。

    “你成名过早,少年傲气在,又有天赋,从秋声社是你一路自己带起来就能看出来,你什么都愿意自己做、自己揣摩。可,戏这个东西,是必须要博采众家之长、才能更进一步的,想必你鲜少看旁人的戏,是觉得路数与你不合呢?还是你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呢?”

    这话问的已经很是尖锐了!

    徐碧箫额头上冒了汗,竟然不能回答。

    “我……”

    “我不用你回答,你只需自己好好想想就是。”

    商雪袖坐在屏风之后,抿了一口水,她不知道为什么徐碧箫这般隆重的弄了隔屏,一副听自己垂帘训教的模样。

    她扫过雕工异常精致的屏风,上面刻了八组人物组图,每个人物动作形态俱是惟妙惟肖,就连饮中八仙那组里人物所举酒杯上的纹路也清晰可辨,雕刻的一丝不苟,就算是她在萧园,也鲜少见到这样的物件儿。

    商雪袖能感到徐碧箫庄重求教的心思,清了清嗓子,道:“接着我们就说说这几出戏吧。先说总的,我近些年鲜少看戏,看你的戏,我猜测,你是否常挂悲剧的戏出来?”

    徐碧箫点点头,又惊觉商雪袖看不见自己点头,便应了一声,道:“我的声腔,原本也适合悲剧。”

    商雪袖道:“的确如此,你声腔宛转幽咽,如泣如诉,但是,你却被局限于此了。要知道,就算是《春闺梦》里,也有欣喜缠绵的唱腔,你却一个劲儿的往哀怨上面靠,便过犹不及了那是一场春梦,若只是抱怨,美感何在?”

    她的声音带了些绵软的劝导:“以我看来,除了悲剧,你应多习学明媚、喜气的声腔而化为己用。你的嗓子,原本是你的特色,但却不应该成为你的障碍。”

    她娓娓道来,并不知道外面除了徐碧箫,还有一个文大学士坐在那里。

    这一番谈话直到了黄昏时候还未结束。

    花平已经掌了灯,又听商雪袖仍在里面讲着,已然从唱腔讲到了对戏的理解,现在则是在讲身段。

    他心中不禁也赞叹起来,这样尽心尽力、全无藏私的人,当真不多见了。

    徐碧箫这一生,能遇到商雪袖商班主,真的是他的莫大的造化!

    “你的班子搭的好,能合了你的身高,但你不应以身高为短处。

    “我以前见你做戏时还不太显著,前三日的戏,反倒有些束手束脚。有几次还刻意的含着胸,类如鹌鹑,矮了身盘儿,类如河鱼,这实在没有必要。

    “身为你这个档次的伶人,戏中每一个细小的改动都应有出处、有缘由,而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

    “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梨园行里的行家里手多得是,就是戏迷里面也有人慧眼如炬。上面这些毛病,若不时时提醒自己,以后会成为你的死穴。”

    商雪袖想的长远,她道:“你现在身份不同,再以后,若是想将你这一脉发扬光大,你也一定会收徒授艺,那时候你的每一出戏,都有弟子习学。且不论这些,就当下,其他戏班子私淑你的戏演了的更是不计其数,若是把这些坏毛病也一并儿学了去,到时候是他们学的不像呢?还是你自身有瑕疵呢?”

    她听外面沉默良久也没有动静,心知徐碧箫听了进去,只是领悟却难,便笑道:“今日说的多,就到这儿吧。原本学艺也并非一蹴而就的事,仍需不断摸索磨练,就算是我,也仍在路上……距离离京,也还有些时日,你可随时找我。”

    徐碧箫这才应了一声“是”,便让花平先请了文又卿先去歇息,这才从屏风后请了商雪袖出来。

    商雪袖看他满脸惭色,只微笑道:“我这就回去了,后天春茂社在荣升开锣,我挂老生头牌。”

    “我一定去捧场!”

    徐碧箫想了想又转身正色对商雪袖一揖道:“今晚受益匪浅。”

第四百一十二章 重温黄粱梦

    徐碧箫还有话留在了心里没有讲出来。

    他曾以商雪袖为目标,心想总有一天他的秋声社会超越新音社,他也会超越商雪袖。

    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实现了这个目标,而经过今天下午这一番训教,他才明白过来:他固然前行了,商雪袖也并非裹足不前。若是她的嗓子没有坏,他,仍是不及她的。

    商雪袖看出他的凝重,不由得抿嘴笑道:“你今得我指点,我也算你半师吧!燕春来虽然和你没法比,但她也是我费了心思教出来的正儿八经的徒弟,以后你可得多提携这个师妹。”

    徐碧箫便轻嗤了一声,看着笼着一圈儿朦胧光晕的月亮,别别扭扭的道:“我和你前后成名,才是同辈人。燕春来是我哪门子师妹,她只能算是晚辈!”

    夜风虽寒,商雪袖心中微暖,知道徐碧箫性子如此,也不和他理论,只默默前行。

    徐碧箫将商雪袖送出了门,交代花平务必亲自送商雪袖到荣升戏馆,才回了屋子,对着文又卿施礼道:“下午怠慢大人了。”

    文又卿摆摆手道:“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今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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