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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也渐渐被黑暗侵袭,可商雪袖觉得心中和眼中都无比的明亮畅快,她终于撬动了温叟的心。
温叟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你知道越侯的选择么?”
商雪袖点点头,可又觉得这会儿可能温叟看不见她点头,便又应了一声“是”。
“越侯当年是背了骂名的。一个朝代灭亡了,那个朝代所拥有的东西,像房子啊,书啊……很多看得见的物件儿,都会被毁损了。可也有些看不着摸不着的东西,也彻底的没了。”温叟怕商雪袖不能领会,缓缓的道:“以前云水西南边有个地方善于烧窑,因为有秘诀,做出来的瓷器一顶一的好,可前朝建朝的时候,那里遭了难,一镇子被屠了,那手艺自然也没能传得下来。”
商雪袖道:“您说的我懂。”(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上人间
“我没有越侯那么大的本事,可是我也愿意尽可能的保管好前人留下来的东西,”温叟一副看的极开的样子,道:“你且别觉得遗憾,大浪淘沙,总有东西风行一时以后,就沉寂了,我愿意留着这些没人看的本子,倒不是为了非要将戏本子里的戏都恢复了,或曲调非得有戏班子唱下去。现在百姓们不爱看这个,有什么法子?我只想着,一定要让后世知道,这样的戏,这样的腔调、板式,曾经存在于这个世上。”
商雪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温叟这样的想法不免太过悲观,若不能唱出去,不也是故纸一堆吗?
但她也知道,今天的进展已经足够大了,便没有再争论下去,而是静静的点了蜡烛,将那本《越调》细细的读了一遍,又像往常那样,伺候了温叟用了饭,这才离开。
她当晚就找了顾菊生。
两个人都是手快之人,一个通宵,便在原来的《长生殿》基础上又做了些许的改动,通唱一遍,颇觉合心合意。
三天之后,《长生殿》便挂了戏码。
从商雪袖找到温叟,每天都带了请柬过去请他去观戏,可温叟十分固执,一次都没有意动过。
到了如今,这张帖子就揣在温叟怀里,他瘪了瘪嘴,看了一下前方的戏楼子,不知道为什么,温叟不想让商雪袖知道自己来了。
他坐在台下不前不后的地方,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爱看戏的老头儿。
因为座儿卖的好,所以宫老板偷偷的又加了些桌椅,比以前更挤了。
温叟坐在人群中,旁边的人叫着好,拍着巴掌,并不曾注意他们之间有那么个老头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和旁人迥然而异,没有叫过好儿,也没有鼓过掌。
温叟在越州住了一辈子,他的祖上虽然不是什么世家贵族,可是家里却有不少人被世家贵族请了去教他们的子弟音律,光是被称为“大家”的乐者就出了六位——他屋子里的书有大半儿就是祖上收集的。
后来朝代更迭,庆幸的是,越侯做出的选择为越州保留了最大的利益,邝氏小心翼翼的体察着上意,仿佛只要不出大错儿,就可以一直维系这样的状态下去。
给人的感觉也好像是真的是这样的。
朝廷从武皇帝时起就给了南郡足够的宽容,哪怕是“国中之国”这样不妥的称呼都传到了外面,可每次郡守往上京朝拜,都是安安稳稳的带着厚赐归来。
他的父亲、祖父如同活在故国的旧梦中——其实他们生下来就已经是这个朝廷的人了,可却不妨碍他们追忆温家“大家”辈出的、南郡还称为“越州”的时代。
不只是他们,南郡的很多百姓,恐怕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温叟看着戏台,他能想到,在他的那间陋室中容貌都熠熠生辉的商雪袖,到了台上该是怎样的绝色,但却没有想到不过几天的功夫,商雪袖便将《梧桐雨》里的精华挑了出来,与《长生殿》融为一体……
不,这《长生殿》,也不是原本北戏的那个《长生殿》了,这是商雪袖的戏。
不仅是场次上的编排,从里面某些唱段中还隐隐的听出了越调的魂在里面,尤其是那个老生李玉峰的唱,在《闻铃》、《哭像》里尤为突出。
那本《越调》,商雪袖才翻看了一遍啊!想必祖上的大家,也不过如此了,温叟想着。
戏已经到了尾声。
台上饰演仙娥的人手里执着五色云牌,层层叠叠架了两层高,而商雪袖饰演的杨玉环就在那更高处。
她一身银白色绣金桂的宫装,头上也梳成了朝仙髻的模样,手执着拂尘,长袖赛雪,肩上的披帛迤逦而下,一直拖到了地上,其中一角被李玉峰饰演的唐明皇捏在手中,二人遥相对望。
温叟知道这收尾处应该是一段儿生旦的对唱,可听到耳里,无论唱词还是腔调,都已经变成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只觉得凄美无比。
琴笛声起,李玉峰唱的的确是声声泣血一般,一句句的懊悔和思念动人心肠。
相比起来,商雪袖的唱,包括唱词,却平和很多。
“马嵬惊变如一梦,人间天上几度春。”
她并未专注的看着下方的老生,而是目光略微看着远处,嘴角含笑,然后才脉脉含情的望向李玉峰,轻启朱唇唱道:
“君已鬓染梨花白,
寂寂桂落广寒深。
君在人世望明月,
妾处仙宫念双星。”
她在云牌之中,长袖舞动,一举一动莫不曼妙无比,只是无论做些什么身段,眼神却不曾离开下面的老生,这自然让她的动作更增加了许多的难度,可正因为如此,更显得身姿柔美之至。
她唱的极其悦耳,温雅动听,仿佛间似能看到寂静中桂花飘落,又似能嗅到冷香一缕,此时此刻,竟无一人敢唐突的叫好或鼓掌,似乎生怕扰了这一场相会。
“三郎啊,岂不知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乎!”
商雪袖脸上终于露出了悲戚的神情来,但又收了回去,还是露出了笑容,深深的对着下面,施了礼,唱道:
“深深拜,拜谢郎君往日情,
往日情浓尤可忆,忆君难见笑语声;
深深拜,拜谢郎君今日情,
寻仙问道梦此处,得解妾身相思冷。
劝郎君,从此毋须念妾心,
人间岁月易飞逝,君还有儿女子孙绕膝行;
愿郎君,
富贵安康多福寿,殷勤保重顾自身;
祝郎君,
山河万里终有定,后世万代称明君。
三郎啊,千言万语道不尽,
纵然仙宫有妙法,却难换此刻片光阴!”
这段唱刚收了尾,便有仙童上前道:“时辰已到,人君醒来!”
乐池中便是一阵由大到小仿佛带着回音的鼓声,云牌挪移之下,台上便只剩了商雪袖一人,仍望着方才老生所站的位置,最终却是长长的喟叹一声。
不知道商雪袖循了什么板式,极慢,极低沉,又仿佛并没有什么定式的唱道:
“他只道,人间岁月苦难熬,
却不知天上呵,
幽幽岁月无尽头,别也,别也……”
广寒一见,从此人间天上便是永别。(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疯言
商雪袖始终不曾大悲过,可这样刻意压抑面带笑容的演绎的方式,却让人心中更感悲怆。
声音终于消失的那一刻,她也落寞的消失于入相的帘子后面,只余了两条披帛还在帘外,落在舞台上更引人思念。
静默片刻,乐池子里敲了一声锣,却不是常用的“尾声”,而是曲牌子“愿成双”,一下子便从悲戚戚变成了极为旖旎畅快的调子,台下和雅间才仿佛刚反应过来似的,爆出了震耳欲聋的好儿来!
这是在云水的第二出大戏,看客们自然觉得过瘾之至,就算是谢幕的时候,人群也不免一阵阵的朝着戏台子的方向涌动过去。
不光是为了想在更近的距离看这位让郡守大人开了口向富绅人家和世家征书的商雪袖,到底长什么样儿,还可以看看唱红封儿,这也是观戏一景,有钱人不这个时候显摆什么时候显摆呢!
温叟并没有往前去,他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随着开始唱红封儿,人群里一阵又一阵的惊叹。
低低的议论声传来,不少人想去看个热闹,从温叟旁边挤过,颇嫌弃他这么大年纪还挡路,过了一会儿,旁边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个老头儿,便有些略带嘲笑的道:“这老爷子,至于么?一场戏,还看哭了。”
温叟便转了头,一双眼睛愤怒的瞪着说话的人,道:“你懂什么?”
可就是这句话,也被他说的不成样子,连不成一句话,只因为他一张嘴,便已经控制不住想要嚎啕大哭!
他的眼睛干涩了十几年,可今天眼泪却仿佛流之不尽,他最终涕泗横流的转了身。
正在往戏台那边挤的人,看到的便是一个老头儿逆着人潮行走,他在说些什么,可听在这些人耳中,只觉得这老头子连哭带骂,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莫不是疯了?
这样想的人多,不免身边的人便往旁边儿站了站,更给他让出一条向外的通路来。
温叟心中悲恸莫名,他这一生,便是妻子儿女都早早离他而去,都从未如此慌乱和无措,可这样的预感和感情却无从倾诉,最后只能付之一哭!
“靡靡之音啊!却有离殇之声!这是亡国之音!亡国之音啊!”
这样夹杂着嚎啕哭声的话,自是很难被人听清,即使有人听清了,那又如何?
听到的人有的避让开来,一脸嫌弃的道:“这老儿莫不是患了疯病吧?”
有的则嗤之以鼻:“老糊涂了,还离殇之声呢!懂么?”
有的则猜测道:“难道是别的戏班子来闹事的?”
温叟更加在泪水漫漫中倍感凄凉,他走出了福南戏馆的正厅,守门的连着在门外照应着的宫老板全都是一脸不爽,看戏看成这样,嘴里还乱嚼咕什么“亡国之音”,简直是诚心来捣乱的嘛!
若是个闲汉,保不准宫老板就让人打一顿撵出去了,可这是个面貌狼狈的老头儿,反倒不好下手,年纪这么大了,这手指头捅一下感觉就要倒的模样,万一弄出人命怎么办?
可宫老板又不敢说把他赶走的话,生怕再惹了这老头儿在门口骂起来,那样更糟。便听凭了温叟,一路从里到外哭哭喊喊的走了出去,不曾想的是,温叟走到福南戏馆的大门口,便坐在了旁边的石狮子下面!
宫老板这才觉得麻烦了,过会儿里面儿的人看完了热闹,可就真的要散场了,那时候人多了,路过门口听这老头胡诌八扯,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便小步快跑到门口,道:“老爷子,您是哪路神仙啊?我求求你别为难我们这小戏馆子行不行啊?求求您了!”
温叟何尝有为难戏馆子的意思,他只觉得悲从中来无可断绝,便坐在这里而已,无论宫老板怎么劝,他嘴里只有一句,要么悲泣着说,要么喃喃自语着说,翻来覆去就是一句“亡国之音”!
展奇峰正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眼中露出了奇怪的神色,缓步踱了过去,道:“宫老板,怎么回事?”
宫老板“唉”了一声道:“这老头子怎么都不走,商班主这戏唱的挺好的呀,怎么到他这儿就跟家里死了人一样了?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