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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就是唱南腔的啊!
她后来有幸在六爷的引领下,对明剧这种新生的又有着旧底蕴的戏打心眼里产生了热爱,并不遗余力的推行着。
虽然如此,踏上南郡,再次听到南腔,在顿感南腔与明剧对比之下显得单薄之余,还有种深深的慨叹。
这场没满座儿,但客人还算不少。
听管头儿打听来的消息,另外一家唱小戏的,座儿大概也只能卖出去个五成,据说这就已经算很不错了。
明剧即使传入了南郡,看情形仍不妨碍当地人对本地剧种的喜爱——但是,和霍都以及霍都再北边儿相比,大气雍容、情节唱腔都更丰富的明剧肯定更容易受到达官贵人们的喜爱。
就算是衣裳服饰、乃至发髻和首饰,一旦贵人们喜欢,很快百姓中就会很快得以流传和追捧,何况是明剧?
这些小剧种已经无法在大城市打开局面了。等到南郡这边再有官员的更替,欣赏口味也会变化。
更何况原本在没有明剧的时候,小戏就已经很艰难了,南腔和北戏把它们排挤几乎没有什么生长和发展的空间,只能在地方乡野间传播,直至慢慢消亡!
可南腔和北戏本身呢?其实光鲜的下面早已老旧不堪,明剧在它们面前,几乎是无可匹敌的出现……
但六爷创制明剧,却并不是要将小戏、甚至南腔、北戏逼到无路可活啊!
商雪袖还记得六爷在知雅水榭的顶楼,带她看着松阳江上的戏船,从他的目光、他的话语里商雪袖可以确定:他绝没有那样的意思。
她的眼睛逐渐的亮了起来。
是看着这些戏种消亡、死寂,还是兼容并济,让它们永远的存活于明剧中?
商雪袖第一次感觉自己越过迷雾,触碰到了六爷的内心。
可是下一刻,她便否定了这种想法,并不是他刻意隐藏着自己的想法……六爷对她从来都是袒露着心扉,耐心的等待她自己寻找到进入的途径,自己走进去。
她明了的这一刻几乎握不住笔,一滴墨滴在本来她看完了这场南腔戏以后打算写给六爷的信上,白宣纸上那滴浓墨瞬时晕染开来,皆因她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滴落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宋嬷嬷的纠结
商雪袖想到余梦余和她合作的那出《一捧雪》,而邬奇弦在新音社的期间早已又改制了很多新的板式曲调,他们不约而同的用了相同的方式,试图将更多的特色融入明剧,以求未来十数年的长存……南腔和北戏,早已在明剧之中开始了隐藏在深处的长短之争!
而小戏,则是她应该努力尝试去吸纳进来的,余梦余、邬奇弦,更多的名伶,可以放弃它们,但六爷从来没有放弃过……而她,无论六爷自己承不承认她是弟子,她也不能放弃。
所以他一直让她走到外面,去南郡,去东海。
甚至当她最后一定要去西郡,六爷也最终同意了。
天下之大,六爷一直以他的方式鼓励着她,去看,去听,去寻找和挖掘……她走多远的路,视野有多开阔,她要唱的那个明剧,才更多彩……
她对着桌上跳跃的烛光,想道:六爷,也许等的就是她行过万里路、自己回头后,明了他内心所想的那一刻吧。
————
宋嬷嬷一直是浅眠的,商雪袖虽然特意放轻了脚步,但她还是醒了。
她看到商雪袖如往常那样,燃了蜡烛,时而支颐思索,时而落笔书写。
一个戏班子班主,竟然忙的和朝廷大臣一般,宋嬷嬷不由得在黑暗中撇了撇嘴。
又过了一会儿,她隐隐约约看见灯光下商雪袖的肩膀轻轻的耸动,细细的哽咽声传入耳中,反倒露出了笑意。
这才是应该有的样子嘛。
说实话,这些日子,宋嬷嬷内心是不太快活的。
不是因为伺候人,而是她家太子特意求了她,过来看顾商雪袖,可商雪袖每天只围着她的戏班子转,连提都不曾提过太子一句!非但不提,每日里似乎连想一想太子的时间都没有!
若在平时,在上京,真有女子敢说想念太子,宋嬷嬷敢一口老痰啐过去:“不知羞耻就敢肖想太子殿下!”
可现在商雪袖对太子不闻不问,也完全没表露出什么相思之意,她又为她家太子不值。
宋嬷嬷又想着,若商雪袖敢跟她打听太子的事,她就要给商雪袖一个冷脸儿,可人家压根儿就不问。
她便心疼起太子来了,朝廷里乱了,太子得有多忙,率领着军队打仗的时候还要操心这个女伶的事儿,特意叫人从老家把她送到了西都,简直把这个商雪袖放在心尖尖上,怎么这个商雪袖就这样无动于衷呢?
直到这个夜里看到商雪袖呜呜咽咽的哭了,宋嬷嬷才仿佛心里放下了大石头,在她想来,可能是商雪袖终于忍不住了,桌上那封信一定是要写给太子的,写着写着太想念她家太子,才哭了起来。
宋嬷嬷弯着嘴,满意的睡去了。
可是第二天清晨,她的心就被商雪袖放在桌上的信封伤透了。
昨晚写的信显然不是寄给太子殿下的,她眯了眯眼睛,看清了上面的“萧迁”二字……
宋嬷嬷在脑海中只想了一会儿,就想起来了,这是娘娘的堂弟,怀远侯府那位六爷,也是太子的堂舅……这,这是怎么一层关系?
————
商雪袖在江阳演了三天,效果自然极其轰动,但却没有等来大岳和小岳师父,虽然有些失望,也许因为经过“活梦梅”的劝告,她也并不是特别的难过了,便率着新音社继续南下。
南郡此刻在商雪袖眼中,如同宝山一座。
因为这里本身文气兴旺,戏曲品种极多,短短数日,商雪袖已经看到了十几种小戏,诸如扬剧、云水调等,各有特色。
而且因为地域、民俗都不一样,所以往往戏本子的内容也与大戏那种剧中中正平和、结局大团圆有所不同,常常有非常亮眼的戏谑感在里面,结局也往往出人意表。
这样的小戏看在眼里是异常鲜活的,商雪袖常和麻子六一起看,时不时的还要改动以前的本子;而商雪袖的音律集成,则更加丰富,她本就是过耳不忘的天分,听到好的、合适的曲调,当下就揉到了明剧当中!真的是收获极丰!
这次南行,也和最初新音社北上的时候境遇不同,北上那时候新音社全无名气,傍身的戏并不多,只有从萧园带走的那些部,每当选择剧目的时候,都慎之又慎。
而现在新音社早已声名在外,经由商雪袖平日新编的或者改腔的,选择剧目更加游刃有余,又因为之前收的那批徒弟,那些要求出演伶人数目众多的戏也能演了——新音社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那种有底气、成规模的大戏班子了。
商雪袖更加细戏如金。
虽然有她出场的戏有的小城真的连挂票都卖出来了,但每过一城,除了打炮戏和收尾的一场戏,其他晚上商雪袖几乎不再出场。
晚上是要盯着戏班子的,白天商雪袖则劈了一半儿时间出来,专门用于调教小玉桃。
小玉桃年龄也不小了,这么多年在她的下面,演春香、演丫鬟、演小青……其实大青衣的戏她也会,只是没有细细的雕琢过。
商雪袖教的极其严厉,小玉桃也知道商雪袖是为了她以后好,倒也十分争气,无论商雪袖怎么说,只是咬着牙练不再动不动就哭闹着依赖李玉峰。
让商雪袖欣慰的是,小玉桃既然从她这里受了教导,对那三个春字辈的旦角学徒也尽心了起来,有时候还替商雪袖把把关,似乎经过西郡的经历,人也长大了一般,比以前懂事多了。
小玉桃最近在商雪袖的安排下独自挑了几出大青衣的戏,场次安排的满,且不论名声慢慢响了起来,红封儿也涨的多。
李玉峰只有感激的份儿,可一见到商雪袖就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连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来。
商雪袖倒没觉得如何。
在她看来,小玉桃扮相俏媚,嗓子也好,但天分是有限的,即便再好,即便凭借着明剧这股东风,也达不到现如今庆佑八绝里旦角儿名伶的水平。
更不要说徐治了……那是个奇才……所以她才想尽可能的多教教小玉桃,否则她一直演那些二牌的角色,自己再懒惰点儿,年龄大了就彻底没有什么前途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战况
商雪袖做不到像有的名角儿那样死命压着下面不准出头,觉得当不起李玉峰的谢——当年李玉峰退居二牌让贤给邬奇弦的情分在,这么长时间,说谢不谢的就真的见外了。
商雪袖便叫了他来,道:“我能给玉桃儿说戏,但是怎么做伶人,我不好说。你当哥哥的应该多给她说说。”
伶人这行,有诸多避忌,同行间的竞争,也有讲究。不能阴人搅活儿,不能拆台,戏班子之间救场,种种规矩、避忌和行里的俗例,少说也有百十来项。
一旦有些个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小玉桃也再不能像十四、五岁那会儿,人人都念着她是个小姑娘而不多责罚。
商雪袖也只能提醒到这儿,李玉峰不能一辈子看顾着小玉桃。
纵然小玉桃有时候不那么懂事,可她还是真心想让这个豆蔻年华的时候就跟着自己叫“班主姐姐”的女孩儿以后能在曲部有一席之地的。
到了暨汌,素日里忙的几乎见不到面儿的展奇峰终于露了头,商雪袖总觉得他是做大事的人,所以平日他忙的时候,也不会去过分的关注他到底在做些什么——说不定是在帮太子做事,这样就更不能打扰了。
展奇峰带了太子的信来。
商雪袖接到信的一刹那,手都有些发抖,她不知道可不可以问太子的行踪,可不可以问现在的战局。
但展奇峰好像懂她的意思和顾虑,反而主动的提了出来。
“太子回到石城关,原本想的是夹击柳传谋,可实际上却成了二对二的夹层阵势,外层是太子,里面是柳家父子,接着则是丁兆龙守卫的石城关,可关里边儿,拱卫上京的童勤守将——他现在已然是逆贼了,也率着兵进击石城关。这样的情势,任何计策也都无用,只有硬打一途。殿下亲自冲杀……还好,最终逆贼兵败。”
说起结果,展奇峰也不过就用了八个字。
还好,最终逆贼兵败。
可商雪袖却从他沉重的语气中听出了这一场仗打的有多么不容易。
哪怕她再不懂,也知道早在她离开石城关的时候,石城关就已经守的极其艰难了。
商雪袖有些庆幸的按着胸前,信就捂在她的掌心,那是他写来的信……起码,起码他无性命之虞吧……可她还是声音发颤,想问又不敢问,只说了一个“他”,便再也说不下去。
展奇峰是个周到的人,喊了宋嬷嬷过来,宋嬷嬷温水拧了帕子递给了商雪袖,又轻轻在她后背拍了拍,看着商雪袖和缓了下来,便觉得应该出去。
展奇峰道:“宋嬷嬷,您也留下来吧。正说到殿下呢,想必您也是极牵挂殿下的。”
宋嬷嬷一愣,顿时喜出望外的“哎”了一声,站在了商雪袖旁边。
“殿下无碍。”展奇峰目光微暖,道:“但的确是一场恶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