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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在曹彰准备应对两面来攻的艰难之时,南面的汉军却忽然撤了,而且还撤得干干净净,只在平阳郡留下了不到两万兵马,几乎对自己形不成什么威胁。
在南面的威胁暂时解除之后,曹彰便亲率三万兵马来到井陉关,准备给他这位军事上无能的哥哥上一场生动的军事教育课,让他知道谁才配继承大魏的江山社稷。
此刻,曹彰望着关下的东魏军,目光中闪烁着不屑之色。
关下的敌军虽号称有十万之众,但除了从洛阳等地抽调出的三万多精锐野战军外,其余多为临时拼凑起的郡兵,战斗力远逊于野战军,曹彰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而在东魏之中,除了曹仁、于禁、曹真等辈尚在中原,曹洪则在徐州,眼前的魏军之中,更无一个自己的忌惮的魏之名将,在曹彰看来,关下的东魏军虽然声势浩大,但实则是不堪一击。
“传朕之旨,明日全军尽下关城,与敌军决一死战。”曹彰目空一切的下了这道命令,口气中尽含着对他哥哥曹丕的不屑。
“陛下,臣以为,这个时候还是应该谨守城池,不出战为妙。”郭淮说道。此时,这位拥立有功的重臣,已被曹彰封为了西魏的车骑将军。
曹彰冷哼一声,不屑道:“曹丕用兵形如饭桶,关下这些军兵,在朕眼中如草芥一般,此刻不出关扫平他们,更待何时。”
郭淮冷静的劝道:“敌军虽战力一般,但毕竟人多势众,若与之战,我军势必要有所消耗,到时候若是汉军趁势来攻形势对我们就不利了。”
郭淮之词令曹彰沉默了片刻,那一双充满了杀气的褐色眼眸中渐渐多了几分顾虑。
“可是,若不击败曹丕的军队,朕就永远要被关在这并州之中,又如何从曹丕的手中夺回大魏的天下。”两面受敌的处境,并没有改变曹彰的野心,此刻的他地狭兵少而民贫,想的却不是割据一方做一个土皇帝,而是要从曹丕的手里夺回父亲留下的江山。
郭淮对于曹彰的野心,并未用感慨激昂来回应,这位经历了陇右之战、关中之战、潼关之战和平阳之战惊心动魄的军人,他的豪情早就在屡战屡败中被打磨干净。
“陛下,如今陛下初登帝位,天下之人尚多在观望,陛下手中所掌握的,不过幽并边贫之地,实力尚远逊于东边那人。陛下如今所要做的,当是谨守疆土,安民养士,积蓄实力,待敌疲而我盛之时,再取天下也不迟。”
曹彰沉吟片刻,又道:“郭卿之计,只怕是厢情愿了,如今西面刘备虎视眈眈,东边的曹丕亦不会善罢甘休,此两强敌,如何能容朕安安心心的安民养士。”
“刘备虽强,但以淮之计,他一定会将东边那人当作最主要的敌人。陛下可派人前往长安与刘备讲和,使刘备专心与东边争战,如此一来,东边的自然就无暇针对陛下。陛下则可趁着那二人相争之时积蓄实力,待时机成熟再设法用兵。”
郭淮洋洋洒洒的讲了一通,曹彰听着却是眉色难看,待郭淮说罢,愤然道:“我们曹氏跟大耳贼乃世仇,朕就算实力不济,又岂能与刘备那厮讲和,朕绝不能被天下人所耻笑。”
“陛下,弱国生存之道,就在于左右逢源,有些时候必须要做适当的忍让啊,陛下岂不闻勾践卧薪尝胆的典故么,他忍辱负重,最后终于灭吴,世人皆视其为英雄,又有谁敢耻笑于他呢。”
郭淮苦口婆心的劝解着,不过,这些话却从曹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位自恃骁勇的黄须儿,显然并不是一位合格的政治家。
“不必再说了,朕是绝不会与刘备讲和的,若他敢来入侵,朕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曹彰断然的话语,犹豫一记闷棍,把郭淮一颗“赤胆忠心”敲打得是血痕累累。
郭淮的眉宇间不禁闪过几许失望之色,先前平阳的失利,使他和众多将士一样,对于曹丕都极为失望和不满,而当英武的曹彰突然出现,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马超之后,这位任城王俨然就成了他们心中的救星,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当年纵横天下的太上皇的影子。
这时郭淮才意识到,这所谓的救星,与曹丕一样,根本就无法与太上皇相比,他充其量也仅是一个武夫而已。
郭淮失望了,后悔了,悔不该一时冲动,拥立了曹彰为帝,此时的他并未感到是幸运上了救生船,而是上了一条不归的贼船。
‘唉,骑虎难下,骑虎难下呀……’郭淮在心想暗暗唏嘘。
一场兄弟之争,在这金秋之时,在井陉关上演了。
事实证明,曹彰的的勇武并未达到所向无敌的地步,而曹丕在军事上的无能,也未坠落至一无是处的境地,对付刘备不行,对付他这个弟弟,曹丕还是有一套的。
双方在井陉关一线相持一个多月,其间曹彰屡屡率领着他的幽燕之军主动出击,虽然屡有斩获,但也未能达到一举击垮曹丕军的地步。而曹丕则依靠着人数和后勤上的优势,逐步的蚕食着曹彰为数不多的军队。同时,曹丕用其政治手腕,暂时稳住了幽燕各郡,令他们处于观望状态,从而避免了北面的威胁,可以集中精力攻打并州。
战事进入十月末时,曹彰粮草渐渐不济,兵力也减少许多,不得不发诏命往去往晋阳,令徐晃调拨粮草,强征兵员送往井陉前线支援。
黄昏将近,曹丕站在御帐之外,遥望着井陉关城,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
‘哼,二弟呀二弟,连三弟都斗不过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反得正好啊,我还愁找不到借口除掉你呢,这回正好,我可以名正义顺的宰了你了。’
曹丕的得意是有理由的,经过一个多月的相持,曹彰的盛气完全被打压了下去,如今他已经被压制得龟缩于关城上不敢露头,而自己的兵马则逼城下寨,渐渐打出了气势。
曹丕仿佛已从平阳失利的阴影下走了出来,从刘备那里丢失的信心,他在自己这个大逆不道的弟弟这里又找了回来。
“陛下,陛下——”
慌叫着大步奔来的是刘晔,这位在曹操时代就负责情报的老臣,如今在曹丕这里同样受到了重用。此番征太原,曹丕留陈群与夏侯憞守邺都,又派了司马懿前去协助曹仁与曹真守许洛,刘晔则被带着随同出征。
刘晔的表情是那样的惶恐,曹丕敏感的意识到,这位老臣似乎是带来了什么不吉的情报。
“刘爱卿何必这般心急,随朕里边说话。”
曹丕拂袖入内,他是不想在外边听刘晔当众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以免影响了军心。
当刘晔脸上挂着汗珠奔入御帐中时,曹丕已经端坐于龙案之前,面色沉静,眉色却又焦忧的注视着匆匆而入的刘晔。
“是不是有什么不利的消息?”曹丕调整好了心态,主动问道。
“是……是的,陛下,这是徐州方面传来的急报。”刘晔大喘着气,连脸上的汗都顾不上擦一下。
曹丕眉头一皱:“莫非是朕那族叔不肯就犯,胆敢不回京受审不成?”
刘晔极力的平伏下胸中的波涛,长吸了一口气,默默道:“曹洪和臧霸已经拥立济北王在下邳称帝了。”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
然后,石化的曹丕感到胸中似乎有无数条毒蛇在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那是一种生不由死的痛,痛得最后他几乎麻木得觉察不出自己还活着。
“陛下,陛下……”
刘晔的呼叫像是一根救命的绳子,将曹丕从绝望的深渊中拉了上来,在登上山崖的那一刻,曹丕只觉胸中翻江蹈海一般巨荡,“啊”的大叫一声便吐出一枝血箭。
“陛下你怎么了,快,御医何在!”刘晔惊得大呼小叫。
曹丕赶紧示意刘晔不要激动,这一口血吐出去之后,曹丕的精神反而像是回复了几分,他擦干净嘴角的血渍,有气无力的说道:“朕没事,不要叫御医,朕怕动摇了军心。”
刘晔苦叹一声:“可是这件事终究是包不住的,很快就会人尽皆知,这军心动摇是无可避免的。”
“刘爱卿,你向来受父亲信任,朕也一向仰慕你的足智多谋,你告诉朕,朕应该如何应对如此的乱局呀。”曹丕一把抓住了那位须发斑白的老臣的手,用祈求的口吻问道。
看着曹丕这副可怜相,刘晔心中颇为不忍,他强定下自己纷乱的心神,沉吟良久,方道:“为今之计,陛下必须急派人去往许洛,稳住中原的形势,使河南各州郡不至于为贼所惑,然后再想办法派兵将叛贼尽数剪除。”
曹丕耷拉着一张苦瓜脸,苦焉焉道:“如今二弟与三弟尽反,西面又有刘备虎视,朕现在是四面楚歌,如何能同时应对这么多的敌人啊。”
“陛下千万要沉住气,依老臣之见,形势绝非如陛下所看到的这般严重。济北王虽叛,但曹臧二人所握之兵不多,一时片刻难成气候,陛下不若派人前往东吴,策封孙权为吴王,约割徐州于孙权,如此一来,便可令东吴出兵牵制住济北王。至于刘备那边,他眼见我魏国烽烟四起,有分崩之险,多半会选择坐观成败,然后再坐收渔人之利,所以刘备这一路暂时也不必担心。这个时候,陛下便当集中精力,先平定任城王之乱,然后趁着东吴与济北王厮杀之际,率军南下将之扫灭。如此,则内乱皆平,便可趁势与东吴和好联手,共同对付刘备这个大敌。”
刘晔不愧是从乱世“苟延残喘”至今的“老不死”;在这样混乱如麻的局势中,竟然在片刻间的功夫,便曹丕设计好了一套起死回收,扭转局势的方略。
时值如今,曹丕已是彻底的乱了心神,有人能他出这么一个“听起来很美”的计策,他就该谢天谢地了,所以,曹丕根本来不及细细琢磨,当即道:“好,就依爱卿之计,你速速去办吧。”
…………关东的乱局,俨然又回到了董卓时代的群雄割据,而关西之地,却是一派太平祥和。
平阳之战结束的很及时,十几万的军队回到关中之后就地解散,府兵们得以赶在秋收之前回到自己的田间,秋收并未因战争而受到多大的影响。而且老天眷顾,这一年风调雨顺,又是一个丰收年。秋收结束之后,各地空荡荡的粮仓又满了起来。
喜获丰收,刘备的身体也因这丰收的喜悦而好了不少,于是他便在皇宫之中设下盛大的宴席,一者庆祝大丰收,二者也为表彰在伐魏之战中有功群臣。
这一次,方绍尽管不是功臣中的主角,但因为渑池一战,以及奇谋助张飞袭宛城之功,依旧如往常一样风光十足。
其余诸臣,各得其赏,自也是人尽欢欣。当魏国阴云密布之时,大汉国却从上得到下的一片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