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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痛?又恨自己拙嘴笨腮不会劝解,便只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故意捡些乡间的奇闻异事来说,以期阿离能略移一些心思。
不大会功夫,便听见外面有动静,隐隐有一串脚步声由廊上向这边上房急急地走来。
阿离立刻翻身坐了出来,赵妈妈早去开了条门缝,只向外张望了一下,便回过头来欢声笑道:“姑娘,她们回来了”
“那个人……抓住了没有?”阿离立刻高声问道。此时,已经连“金环”这个名字都不想再提。
赵妈妈收了笑容,目不转睛地向外头望着,咬着牙点头道:“抓住啦是一位军爷揪着她呢……来了,过来了”
阿离的心脏有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紧接着又咚咚狂跳了起来。两手紧紧抓着棉被,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一字一顿地说道:“把她带进来”
话音才落,便听见青云的声音在帘外喝了一声:“进去”
紧接着,一个浑身湿透,披头散发的人便被直直地推了进来,摔倒在地上。
正是金环。
阿离拥着两床棉被坐在床上,低头瞧着地下瑟瑟发抖的那个人,好半晌方哑声道:“金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金环半坐半跪在地上,用手拢了拢不停淌着水的乱发,只是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阿离点了点头,便示意赵妈妈放下帐子,向外面扬声道:“是哪位军爷抓住她的,请进来说话。”
帘外的人沉默了一下,便朗声道:“在下慕容俊。”
青云打起帘子,慕容俊迈步走了进来,却只在门口便恭谨地停住脚步,随即遥遥地向阿离这边躬身施礼,道:“刚听说这里出了命案,可惊吓到曾姑娘没有?”
他的语速很急,虽然为了避嫌并没有抬头,声调里却有明显的关切满溢了出来。
阿离端坐在床帐中,透过雨过天青的帐子,远远地望着慕容俊。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多谢慕容公子垂问。”
又沉声问:“不知道我这个丫头慕容公子是如何抓住的?”
慕容俊的声音里颇有些不安和汗颜,顿了顿,方道:“今天的雨太大了,我便让兵士们都撤回了帐篷里。不然,应该不容她跑这么远,便能将她拿下了。若不是那两位大姐跑来禀告,只怕已经被她溜了……皆是在下的失职”
原来金环趁吉祥不备,将她勒死在房中,借着雨势故意先去开了大门,复又从后门溜了出去。
这一晚雷电交加,雨实在大大,没办法站在雨地里值守,慕容俊便将侍卫暂都撤回了帐篷中。他在帐中禀烛看了半夜兵书,直到近天明时方胡乱睡了。
半个时辰后,玉凤和青云急匆匆地跑到帐篷里去叫人,慕容俊赶紧集合了人冒雨出去搜寻,很快便在一条羊肠山路上发现了狼狈不堪的金环。
山路本就崎岖不平,金环又没有任何可以遮风挡雨的去处,再心思狠决也终究是个弱质女流罢了,只在雨地里淋了两盏茶的工夫,便根本跑不动了。
慕容俊发现她的时候,她正靠着一块山石瑟缩发抖,看见有人来捉她,只是绝望地远远瞅着,却自始至终靠在那里没有再挪动半步。
她已经彻底绝望了,决定束手就擒。
阿离听完慕容俊的简短叙述,便撩开帐子,披衣下床,缓缓走到了金环的面前。
金环受了风寒,不停地咳嗽着,一边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瞅着阿离,一边惨笑道:“姑娘,你别再怪我心狠了,我只是不想死罢了。”
阿离定睛瞅着她,仅仅一天之间,她原本丰腴的鹅蛋脸就成了尖尖的瓜子脸,那双乌黑灵动的大眼睛衬在巴掌大的小脸上,越发显得脸瘦成了一条,分外憔悴可怜。
阿离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精湿的衣裙,柔声道:“让赵妈妈烧一大锅水,你好好洗个热水澡,再换一身干净衣服吧。”
金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望着阿离,惊喜地连声道:“姑娘说什么?您……难道原谅我了么……?
阿离背转了身,声音已经哽咽了:“你先去问问吉祥能原谅你吗?如今你犯下的大罪只能报官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今你已难逃一死。我实在不忍看着你身首异处,血溅当场……你好好收拾收拾,就由我亲自送你上路吧。”
金环苍白的脸上越发没了一点血色,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阿离恍若不见,只缓缓从怀里掏出三尺白绫,递到了金环手中,木然道:“金环,你收拾好了,就自己了断了去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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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魔
玉凤一下子蹲在地上,两手抱着脑袋,呜呜痛哭起来。赵妈妈也背转了身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金环低头看着手里的素白绫子,用手轻轻摩挲着,点点头惨然一笑,自语道:“到头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头了……”
玉凤扑上来搂住金环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劝过你多少次了,就是不听……就是不听……必要弄得自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才罢……”
金环握住玉凤的手,哑声哭道:“我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想改已是太晚了……太晚了……玉凤,我以前总笑你傻,现在才知道,其实我才是最傻的那一个……玉凤以后你千万要好好的,不要学我……”
说到这里已是泪如雨下,哽咽难抬。复又放开玉凤,转身向阿离重重地磕下头去,哭道:“金环伺候了姑娘一场,想求姑娘最后一件事……”
阿离一任眼中的泪奔流而下,蹲身握住金环的手,哽声道:“好的,你说……”
“奴婢死后,等明日府里的婶子大娘们来拉奴婢的尸首时,求姑娘对她们撒个谎,就说奴婢是溺水而亡,可以吗?奴婢的爹娘都是府里的家生奴才,若是府里将奴婢的恶行传来,他们就没法子做人了……”
金环捂着嘴伏地痛哭失声。
阿离此时心痛得如万箭穿心,拼命咬住嘴唇,颤声道:“你放心,我会对父亲说,你是为了救我而失足落水而亡的,你的父母会因此受到礼遇……你,放心地去吧……”
“奴婢多谢姑娘”金环复又伏在地上向阿离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方抖颤颤地站起身来。
赵妈妈悄悄掀帘子走了进来,红肿着一双眼睛,一边抹眼泪,一边轻声道:“洗澡水放好了,金环姑娘,我服侍你去洗澡梳头吧……”
金环面如白纸,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失魂落魄地跟着赵妈妈要往外走。
阿离已擦干了脸上的泪,伸手拦住赵妈妈,平静地说道:“赵妈妈你和玉凤去给吉祥擦洗装裹,我来帮金环洗澡梳头就好。”
金环惊愕地抬头望着阿离,喃喃道:“姑娘……?”
阿离向她展颜一笑,挽着她的手臂,轻声道:“以前都是你服侍我,这最后一次,就让我来服侍你吧……”
金环猛然抬起双手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天边微微露出一些亮色。深蓝的天幕下,远处的群山,近处的梦湖,开始显露轮廓,呈现出隐隐约约的剪影。
深秋的雨后,空气清寒,整个梦湖别院,悄然无声。
阿离盘膝坐在床帐内,闭着双目,两手放在膝上,口中不停地默诵着**。青云同样低眉垂首,悄然侍立一旁。
隔壁的屋子房门紧闭,赵妈妈和玉凤守在门口。一个倚门而立,另一个抱着脑袋痛苦地坐在回廊的台阶上,不住地哭泣。
慕容俊从知道了整个事件的起末以后,就一直沉默着,面容冷峻,并不发表任何的评论,只是手扶佩刀,忠实地肃然守在阿离的房外,如同一尊门神。
隔壁的那间屋子里突然传来“咣当”一声闷响,在寂静的院落中显得格外惊心。
是凳子倒在青石砖地上发出的声响。
阿离猛然死死抓住了被子角,胸口如被猛地戳了一刀般,痛得整个身子都痉挛了起来。
青云连忙掀开床帐,半跪在床沿上,将温软的手覆在阿离的手背上,不停地轻拍着。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过后,阿离听见隔壁的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有重而沉稳的脚步声一路走了进去。是男人的脚步。
又过了片刻,又有轻而细碎的脚步声也随后走了进去,紧接着,隔壁便响起了玉凤撕心裂肺的嚎哭。
阿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脸上一片湿凉。
青云回身拿了一件小袄替阿离披在身上,轻声道:“姑娘请节哀,奴婢到隔壁去帮着料理料理。”
阿离呆呆地点了点头,一任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到面前的锦被上。
停了一会,她扶着床栏杆,摸索着下了床,一步一步挪着走了出去。才走到隔壁门口,正看见青云一干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玉凤哭得两眼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声音已经嘶哑得说不出话来了。
慕容俊走在最后,脸上的神情一如往昔,只是略多了一层端凝。忽一眼望见阿离来了,脸上便有些变色,冲口而出道:
“那位大姐儿的尸身已经放下来了,如今已经料理清爽了。才咽气的人房中不干净,曾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了;再说您的身子不好,太过悲伤恸哭实在不宜……”
青云几个也上前扶住阿离,力劝她先回房。
阿离强撑着站在那里,勉强向慕容俊浅浅福了一福,哽声道:“多谢慕容公子在这里帮着料理,不然我们几个女流之辈真的是……”
她强忍着眼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玉凤:“金环走之前,可有什么遗言没有?”
这一问,玉凤又止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哑声道:“她说……当初从乡下被阎妈妈挑进府时,那样欢天喜地的,现在想一想真是可笑……她好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求着姑娘,想尽一切办法进府来……要是能够重来一遍,她真的愿意一辈子待在乡下,种地,嫁人,生孩子。现在再后悔也晚了……”
阿离呆怔怔地听着,只觉胸口发闷,眼前发黑,喉咙里忽然一阵甜腥,一张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身子直直地向后仰倒下去。
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哭泣,阿离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就重重地跌倒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上。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阿离大病后,身子本就孱弱,又屡经变故,一日之内身边接连死去两个亲近的人,已经承受不住了;此时又听了金环临终前这样的遗言,惊痛之下,气血上逆,竟致吐血晕厥了过去。
慕容俊眼疾手快,当先一步托住了她摇摇欲倒的身子,也顾不得其他,便将阿离横抱起来,大踏步回了卧房,将她轻轻平放在了床上。
随行来的两个大夫因见阿离的伤寒之症已好,又观察了几日,见已无大碍,便将调理身子的药配好,交与丫头们,就回去了。是以此时竟无大夫可叫。
众人已吓得七魂掉了六魄,急得脸上颜色都变了。
慕容俊在沙场上死伤之事见得太多,略通一些施救之理,知道阿离不过是一时受刺激太甚,气血上涌,血不归经,以至呕血,应该并无大碍。当下便指挥着青云将阿离的领口略松了松,命她一边掐人中,一边在阿离胸口上连连按压抚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