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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晴听见梁笙兰说:“本宫听见母后声声泣血地喊着本宫的小字,看着母后奋力地挣扎,想要摆脱那些血人的拖拽……可是母后挣扎不过,还是被一步一步地拖进了血海之中……”
冷晴听见梁笙兰说:“每每魇见此景,本宫皆想要奋不顾身地去拉住母后,想要将母后从血海里拉回来,可是……不管本宫怎么往前冲,母后离本宫的距离永远都那么不远不近,就算本宫跑到血海的中心,沉进了血海里,本宫也跑不到母后的身边……”
冷晴听见梁笙兰说:“这个梦魇循环往复,似永没有尽头……那段日子,每每从梦魇中醒来,本宫甚至仿佛都能闻到梦魇中的血腥味传到了现实里。”
冷晴听见梁笙兰说:“一直到本宫出宫嫁人,直到本宫也诞下孩子,本宫心里的魇魔才逐渐消失。每每看着孩子们承欢膝下,听见他们糯糯地喊本宫‘母亲’时,本宫就忍不住想:算了罢,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就这样活下去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冷晴听见梁笙兰说:“可是……本宫以为噩梦已经过去了,却原来一直都没有过去。它只是藏了起来,藏在个一个深深的深渊里,在某一天,又出其不意地卷土重来……”
冷晴听见梁笙兰说:“这些年,本宫那么费劲心力地想要护住仲卿,央求公公和夫君在朝堂上多加维护仲卿……可是到头来,本宫不但没能护住仲卿,就连仲卿与梓檀的孩子……本宫都护不住……”
冷晴听见梁笙兰说:“本宫犹记得,母后走的那一年,也是在这样一个深冬的日子。那天一早天还没亮母后就说心口疼,本宫一时着急便失了方寸,还是母后身边的大宫女去了御医院请御医。母后说想见仲卿,本宫就急冲冲地跑去东宫接仲卿。可是……”
冷晴听见梁笙兰说:“等到本宫赶到东宫,将仲卿从床上揪起来,再等仲卿穿戴好了再回到思源殿……一踏进殿门,本宫却看见……思源殿里跪了满地的宫女宦人……他们深深地伏跪在地,有的人甚至还在小声地啜泣……”
冷晴听见梁笙兰问:“冷昭仪可知本宫当时看见那副场景时,想的是什么?”
冷晴听见梁笙兰说:“本宫在想,一定是假的,本宫一定还没睡醒,一定还在做梦……可是当本宫神思恍惚地走进思源殿内殿,却看见……母后静静地躺在床上,那明黄色的被褥上是一大片暗色的痕迹,殿中有血腥气在浮动……”
冷晴听见梁笙兰说:“仲卿彼时年纪尚幼,不过十来岁的孩子。看见那副场景,仲卿当场就吓哭了,声声啜泣地喊着‘母后’……可是……无论仲卿如何呼唤哭泣,母后也……再也听不见了……”
冷晴听见梁笙兰说:“伺候母后的宫女说,本宫离开思源殿没一会儿,母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怎么也止不住。没一会儿……母后就去了……”
第七十二章 发于盛陵3
“宫人们都说母后去时很安详,可是本宫知道,母后一定去得十分不安,因为母后没能在临终的最后一刻,见到仲卿……”暖暖朝阳下,站在石桥上的梁笙兰一直神色安静地说着话,仿佛旁若无人。
冷晴听见梁笙兰说:“母后临去前定然是期盼着能见仲卿最后一面的,否则,母后不会与本宫说她想见仲卿……可是……本宫终究没能及时将仲卿带到母后面前……这件事,成为了本宫这一生的愧疚……”
冷晴听见梁笙兰说:“当年,母后走的时候,是在这样一个寒冬腊月的日子里。如今……仲卿和梓檀也是在这样一个悲凉的日子里……永远离本宫而去……”
冷晴听见梁笙兰问:“冷昭仪说,你说,这算不算天意戏人?”
从始至终,梁笙兰的声音一直清清淡淡地,明明倒映在池塘水面上的那双皓眸里充满了愤懑和嘲讽,可是梁笙兰的声音却始终保持在一条平稳的线上,不高不低、不喜不怒,就像是在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一样。
而话至末尾,冷晴终于听见梁笙兰对她说了一句不太一样的话:“冷昭仪,本宫今日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闻此言,一直沉默的冷晴继续沉吟了两秒才接话道:“长公主请说。”
抬眼,梁笙兰将视线从石桥外的池塘水面上,慢悠悠地移到站在她身旁的冷晴脸上。
和冷晴四目相对,视线相接,梁笙兰缓缓启唇,声线平和地道:“那日……本宫问冷昭仪的问题,想必冷昭仪还记得罢。本宫今日只想问一问冷昭仪,冷昭仪觉得……仲卿和梓檀此行能去的安心吗?”
“能。”只是略一沉吟,冷晴就神色坚定地吐出了这个字。
得了冷晴这么一个简洁明了的回答,梁笙兰却是勾唇一笑,笑得如同那天边朝阳:“好,得冷昭仪这一个‘能’字,本宫就再无后顾之虑了。本宫已经豁出去了,赌上了本宫和本宫夫君、孩儿的身家性命,只希望冷昭仪不要让本宫失望。”
闻梁笙兰此言,也不知冷晴是在想什么,眉眼低垂地很是沉默了一阵儿。
久久得不到冷晴的回应,梁笙兰面上的笑容渐渐地有些僵硬,脸色也变得苍白了。
然,就在梁笙兰张了张口,再欲说话的时候,忽见先时一直垂眼沉默着的冷晴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随即,冷晴又后退一步,而后高抬起双臂,右手压左手,掌心向内地朝着梁笙兰深深一揖,口中坚定不移地道了一句:“定不辱使命。”
得了冷晴如斯言简意赅的一句话,面色本有些苍白的梁笙兰再度抿唇笑了起来,笑得比之前更为明艳动人……
此后,梁笙兰和冷晴再无言他,二人一前一后地下了石桥,离开了这方形状不规则的池塘,真的漫无目的地在这太子府里闲逛了起来……
一直到巳时末,几乎将太子府走了大半圈,将太子府的景色看了泰半的梁笙兰和冷晴方才回到灵堂前。恰逢有排列成行的禅僧手持木鱼鱼贯进入了灵堂。
说起来,梁笙德的灵柩运送回绉平的时候,梁儒明尚未苏醒,还躺在忆舒殿内的龙床上浑浑噩噩地昏迷着,所以梁笙德的一应身后事基本上都是固林妤负责处理的。
虽说固林妤将梁笙德的灵柩安置在了太子府的正殿里,也命人将灵堂好生装饰妥当了,但旁的事情,固林妤却并未去做。比如:请高僧为梁笙德和成亦影超度……
固林妤看似将一切都做的很好,可不知为何,有些事情,固林妤却始终不曾去提、不曾去做。不过,关于固林妤是怎么想的,冷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到是后来冷晴无意间听说,梁笙德的灵柩刚一停在太子府的正殿里,梁笙昊就请了一百零八位禅僧在太子府正殿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
而梁笙昊的昊亲王府距离太子府并不远,梁笙昊便又另设一坛于昊亲王府前庭,请了九十九位道长,为梁笙德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
而今天,是梁笙德和成亦影出殡的日子,所以梁笙昊请来的那一百零八位禅僧要在今日开方破狱,传灯照亡,参阎君,拘都鬼,筵请地藏王,开金桥,引幢幡。道士们则负责伏章申表,朝三清,叩玉帝,禅僧们行香,放焰口,拜水忏。又有十三众尼僧,搭绣衣,红鞋,在灵前默诵接引诸咒,十分热闹。
之前冷晴跟着梁笙兰离开的时候,将众人赶到灵堂外的梁儒明尚未走出灵堂,这会儿冷晴跟着梁笙兰回来了,却依旧没看见梁儒明的身影。
但既然那些禅僧们眼下能鱼贯进入灵堂,那梁儒明肯定是已经出了灵堂了。
遍寻不见梁儒明的身影,冷晴还是问过站在灵堂大门前的梁笙昊了才知道,原来她前脚刚一跟着梁笙兰离开,梁儒明后脚就出了灵堂。
得知冷晴跟着梁笙兰走了,梁儒明也未多言什么,只说他有些乏累,让因去安排卤簿停放事宜而晚了几步进太子府的张玄福扶着他去了灵堂旁的一座偏殿休息。
梁笙昊还告诉冷晴,梁儒明离开的时候还着重交代了,等发丧的吉时到了,梁儒明自会出现,在此期间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他。这个任何人里,自然也包括冷晴。
说实话,对于梁儒明为何要将冷晴也留在这灵堂里,冷晴还真是有些想不明白……
难道梁儒明忘了,她冷晴可是和他的四儿子,这大梁国曾经的七皇子、如今的潇亲王有过一段不清不楚的时光啊……
可无论冷晴想不想的明白,既然梁儒明已经吩咐下来了,冷晴当然只能遵从……虽然冷晴知道,即便她违逆了梁儒明的口谕,梁儒明也不会怎么着她,可……
她总不好当着这满太子府的人的面违逆梁儒明的口谕罢……梁儒明贵为大梁帝王,面子和尊严是最为重要的,冷晴怎么能明知故犯地去抹梁儒明的面子?
尤其是,冷晴十分清楚,今天最难过的人,莫过于梁儒明了……既然梁儒明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冷晴自然不好去打扰梁儒明。
遂,冷晴端是顺从地留在了灵堂里。
又许是因为梁儒明不在,在场的所有人面上都有一种不言而喻的轻松,尤其是那些宦人和宫女、侍卫,简直都快要将“皇上不在真轻松自在”的话写在脸上了……
虽然太子府的正殿修建得格外大气恢弘,占地面积也颇广,可是单是那些禅僧就有一百零八位,再加上道士和尼僧……近两百人堪堪将整座正殿占去了一大半。
又因为今天上太子府来的人人数众多,未免发生推攘危险,梁笙昊干脆直接大手一挥,吩咐下去初皇室中人,其余人等一律在灵堂外等候。
堂堂昊亲王发话,谁敢不从?于是,那些想要往灵堂里挤,想要借此表忠孝之意的官员们全部消停了,一个个地,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站在灵堂外的庭院里晒太阳。好在如今是腊月隆冬,即便是正午的阳光也不见得有多炙热,不然那些官员们只怕就有得罪受了。
而冷晴入宫时间虽断,却是梁儒明的昭仪,勉强也能算作皇室中人……
于是,冷晴十分有幸地跟着梁笙兰、梁笙昊、梁笙、梁笙潇、梁笙丰、梁笙吾几人进了那间由太子府正殿改成的灵堂。
因梁笙兰姐弟几人身份尊贵,而那些禅僧道士们又在做法事,以至于两方人马虽同处灵堂内,却格外泾渭分明
梁笙兰、梁笙昊、梁笙、梁笙潇、梁笙丰、梁笙吾几人并冷晴均站在灵堂的进门处,并不再往灵堂深处进;那些禅僧、道士、尼僧则在灵堂的中间段及后段做他们的法事……
两方人马,各据一方,互不相扰。
许是因为身旁站着梁笙兰和梁笙昊,梁笙丰这个混世大魔王总算是消停了。
可是梁笙丰消停了,却又有其他人不消停了。比如:梁笙潇……
自打冷晴今天跟着梁儒明出现时起,梁笙潇似乎就盯上冷晴了。
而一直被梁笙潇那专注的视线盯着,冷晴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梁笙潇今天来此的真实用意了。
若是被旁人盯着到也罢了,冷晴绝对能泰然处之,偏生冷晴对于梁笙潇一直有一种愧疚的心理……这就导致每每对上梁笙潇那沉静又专注的视线时,冷晴就有一股想就此扭头去找梁儒明的冲动……
好在冷晴还算理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