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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冷晴竟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委实太轻,除了耳目过人的朱梓陌,无人听见。
不过,朱梓陌听见了与没听见也是一样的。
伴着那声震慑人心的吆喝声,只见原先留在韩院院门处阻拦想要进新房热闹的宾客的喜娘扭着她那臃肿的腰身,带着一个梳着垂挂髻的红衣小丫鬟迈进了新房内。
小丫鬟手捧着一个铺着大红色锦缎的长方形托盘,其上搁着一杆系着如意结的喜称。
喜娘手捏红绢一步一扭地穿过分隔内外室的满月型拱门走到朱梓陌和冷晴面前,然后招呼着她身后那个小丫鬟将搁着喜称的托盘举到朱梓陌面前。
看着长身玉立的朱梓陌,那个喜娘扯着她那凤姐式的微笑道:“二少爷,这自古成亲可是大礼啊,咱们虽不是什么高官世家,但好歹也是这京都城首屈一指的富贾,您就是再心急也不能乱了礼数不是?来,这揭盖头啊还是得用这喜称挑,只有用这喜称挑了才能‘称心如意’不是?”
知道自己不拿喜称这喜娘是不会走的,朱梓陌只得拿起了小丫鬟手中托盘上的喜称,而后对喜娘温声道:“您也劳碌了一天了,快去前院寻个位置坐下好好吃顿酒席,待晚些时候我自会让人将谢礼给您送去。”
闻言,喜娘立即笑着打哈哈:“瞧二少爷这话说的,咱哪能要您的谢礼不是?那二少爷继续,咱这就退下了。”
说罢,喜娘招呼着那个小丫鬟端着空托盘退出了新房,末了还不忘从外面帮朱梓陌和冷晴把房门带上。
待喜娘和那个小丫鬟走了,朱梓陌走到喜床对面的茶桌边,将手中的大红色同心结和喜称一并放到了垫着大红色桌布其上摆着合卺酒和一些下酒菜的茶桌上。
背对着冷晴,看着茶桌上那杆系着大红色如意结几乎与大红色桌布融为一体的喜称,和那壶合卺酒还有那一对小巧的青花瓷高脚酒杯,朱梓陌犹豫了片刻终是淡声道:“你我的婚事到此为止了,盖头还是你自己揭下来吧!”
其实朱梓陌想过揭下冷晴头上的红盖头,更想过和冷晴喝下这杯合卺酒。
在冷晴用手环住朱梓陌的脖子的那刻,在冷晴的脑袋不偏不倚地撞在朱梓陌胸口上的那刻,朱梓陌就想亲手揭下冷晴头上的盖头,想和冷晴一起喝下这杯合卺酒……
只是,他们之间事先就有约定,朱梓陌不会也不愿意违反他们之间的约定,因为朱梓陌莫名地不想让冷晴觉得他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而冷晴在听到朱梓陌那淡然的话语后,却是无声地松了口气。
可是冷晴心底却同时莫名地涌上了一股淡淡的失望,只是这股淡淡的失望却立即被冷晴忽略掉了。
抬手掀开头上的盖头随手放在床边,冷晴环视四周,是一间装扮得极尽华美的新房。
房间的布局与之前朱梓陌的卧房大同小异,进门的外室摆着一张茶桌,围着茶桌的地上摆着一圈圆凳,门对面的墙下摆着一个红木多宝阁,多宝阁上放着各色古玩玉器。
两侧的满月型拱门上垂挂着大红色纱幔,拱门后分别是两个内室,一个摆着喜床、衣柜等物,一个则摆着两米来长半米宽的长榻,长榻上还有一张四方小几,几上放着几册书籍。
只需一眼便可看出房内所有的陈设皆是最好的那种,并且可以看出那些陈设都是新添置的,不论是纱帘床幔还是桌椅盆巾,大件的包括多宝阁、软榻,小件的包括茶杯烛台皆是崭新的。
冷晴的视线最终穿过垂挂着大红色纱幔的满月型拱门,落在正对着喜床的茶桌边。同样一身大红色喜服的朱梓陌正背对着冷晴立于桌边,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朱梓陌……”冷晴试探地轻声喊朱梓陌。
“什么事?”没有转身,只有淡而冷的话语从朱梓陌口中传出。
稍有犹豫,冷晴才继续道:“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我心里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小到大冷晴的预感一直很灵验,就像那时候她的发小要出事的时候,她就一直心绪不宁,可是后来等她注意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也和你一样!娘亲她……今日不知是怎么了……”预料之外的,朱梓陌并没有呵斥冷晴或者如之前一般给冷晴冷脸看,反而顺着冷晴的话说了下去。
其实,早在朱梓陌迈进前厅看见刘如云丰容靓饰笑容满面地端坐于高堂之上时,朱梓陌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
只是当时碍于在场的一众宾客,朱梓陌没有表露出来,如今这新房中只剩下朱梓陌和冷晴,又被冷晴毫不掩饰地点中心中忧虑,朱梓陌也就自然而然地表露出了他的担忧。
“我看我还是去你娘亲那看看吧!我总觉得今夜要出事。”冷晴忽然开口道。
听到冷晴的话,朱梓陌倏地转身看向冷晴,眼中有着一闪而逝的惊讶与不解。
朱梓陌不明白,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何每每都能如此准确地猜中他心中所想,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她与他的娘亲不过相处了几个时辰而已,照理说,她应该不会担忧他的娘亲才是!还是她只是为了那三千两白银?
似乎读懂了朱梓陌的想法,冷晴的嘴角扯出了一个淡而冷的弧度。
只听得冷晴语气淡淡:“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我和你娘亲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我的亲长辈一样。还有,我不是你!”
冷晴最后一句话简直是一针见血,别人也许不懂,但朱梓陌却是懂得那句话的意思的。
她是在指责他前日的作为吗?
压下心头倏然升起的怒气,朱梓陌冷笑:“是吗?那我岂不是还要多谢你对我娘亲的关心了?”
站起身,一边缓缓往房门的方向踱步冷晴一边不急不缓地说着:“那到不必,我冷晴从来就不屑于无谓和虚假的感谢。还有,是人都会有命归黄泉的一天,你如果不想你娘亲走得不安……”
话没有说完,冷晴兀自抬手打开房门走出了新房。
冷晴相信朱梓陌是懂得她的意思的,就如同她懂得他的所思所想。
新房内,独剩朱梓陌站在原地望着敞开的房门深思。
片刻后,朱梓陌终于迈步朝房门的方向走去,只是他要去的地方和冷晴所去的地方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暖香阁。二楼厢房。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紫雨啊!小姐……”跪趴在刘如云床前,紫雨面色惨白泣不成声地哭喊着,本就有些嘶哑的声音此时越发严重了。
雕花的红木床上,躺着依旧身着浅红色绫罗裙,梳着整齐飞仙髻,髻上戴满了金饰但此刻却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呼吸淡若游丝的刘如云。
这样的刘如云,让紫雨感到害怕,就像只要一眨眼,刘如云就会永远在她眼前消失的那种害怕。
“嘭!!”地一声,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身朴素灰衣的绉大夫背着他那亘古不变的药箱径直冲到了刘如云床边,二话不说便伸出三指搭在了刘如云的脉上。
片刻后,在紫雨焦急的询问声中绉大夫叹息着收回了他为刘如云把脉的手。
他早就知道会出事,所以一直不敢有丝毫怠慢地侯在暖香阁一楼的客房内,一听见紫雨的哭喊声便立即背着药箱冲了上来。
“绉大夫,小姐她这是怎么了!刚才在厅里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到这就突然倒下了?绉大夫,您快救救小姐啊!求求您!快救救小姐!!”依旧跪在地上的紫雨双手紧紧抓着站在她身边的绉大夫的衣袖,含泪的双眸中是满满的乞求。
仰头,微闭双目,绉大夫无奈地叹息:“不是老夫不愿救二姨娘,而是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原本二姨娘就已心脉具断,而今又因服食了还原丹加重了伤势,就算是古神医华佗、扁鹊重生也是束手无策啊!”
第四十四章 如云之死2
内室角落里摆着的朱红色方形小案上那熏香铜鼎中飘出冉冉的白色轻烟,勾勒出如梦如幻的景象,而后渐渐消散于空气中,室内弥散着一种清冽的香气。
“还原丹?什么还原丹?”紫雨嘶哑着嗓音泣不成声地问着。
低头看向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刘如云,绉大夫语含感伤地解释:“还原丹是我的孩儿七年前研制出的一种丹药,用数十种剧毒草药提炼而成,食之可以令身受重伤重病之人暂时精神百倍如常人一般,吃了它虽能暂时恢复成常人状态……”
顿了一下,看着面上逐渐呈现绝望之色的紫雨,绉大夫无奈地摇摇头后才继续道:“但因此丹本身便是由剧毒草药提炼而成,所以一但药效消失便会加深伤病直至丧命,而此丹的药效只有四个时辰。为了在二少爷成亲之时不给二少爷丢脸添麻烦,二姨娘服食了还原丹。”
“小姐……为什么……为什么……您怎么这么傻啊……”双手无力地松开垂下,紫雨跪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泪水依旧,只是人却像步入绝望的境地一般毫无生机可言。
忽地,绉大夫瞥见一抹绣着盛开牡丹的大红色衣摆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奇怪地抬头,却在看清来人时诧异万分。
因今日乃是朱府二少爷的大喜之日,外室茶桌上原本的白烛已经换成了红烛,虽则现在天色未黑,却已燃起了烛火,烛芯燃烧熔化了烛身,滴滴烛泪落下。
覆着薄纱的窗户上投射进来的夕阳光华与红色烛火交织在那头戴孔雀白珍珠珠旒凤冠,髻上簪着几只金步摇,身穿大红色鸳鸯戏水牡丹嫁衣的人儿身上,带着一丝朦胧一丝虚幻。
看着来人,绉大夫低声唤道:“您是二少夫人?”
虽是疑问的语句,但在绉大夫心中却已肯定此刻站在他眼前的人就是今日和朱梓陌成亲的女子——曾让他犹疑要不要救治的病人。
对于她初到这个异世,是谁帮她治的伤开的药,冷晴心里还是有数的。
遂,冷晴闻言便对曾救过她的绉大夫报以浅淡微笑。
望了一眼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刘如云和跪坐在床边地上一脸呆滞的紫雨,冷晴复又看向绉大夫,语气谦和有礼:“您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我能理解二姨娘的做法,此事日后我会跟二少爷解释清楚的。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先去前院吃些酒席而后早些歇着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可以了。”
依照朱梓陌对刘如云的在意程度,朱梓陌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刘如云。
即使知道刘如云命不久矣,只怕朱梓陌也不会放过加速消耗刘如云生命的绉大夫,而她冷晴也许有能力平息朱梓陌知晓一切后的怒火。
对于救命恩人,冷晴能做的,仅止于此。而这个中缘由,绉大夫亦明白。
遂,礼节性地回以一个笑容,绉大夫点头作揖告辞:“多谢二少夫人了。如此老夫便先告退了,若有事,二少夫人可随时派人传唤老夫。”
冷晴依旧淡笑:“大夫您言重了。”
语毕,冷晴嫣然浅笑着目送绉大夫离开。
直到看着绉大夫步出外室房门后,冷晴才回头看向刘如云和紫雨,然后踱步上前。
感觉到身侧有人靠近,紫雨抬起她那满是泪痕的脸,看到冷晴的那瞬,紫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