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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身而过之际，她听见绯衣少女尖锐的冷笑声：“哼，我一早说了你们仙界的女子最是凉薄绝情，偏偏他不肯信。眼下话我已带到，你既不肯随我去见他，那也是他没造化。倘若他真的死不瞑目，那也只好认了。”
辛夷银牙暗咬，到底忍不住转身喝道：“站住！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凤歌究竟怎么了？”
绯衣女子嘴角轻扬，转过身来时却换上一副气愤的神情，红着眼眶道：“你若还有一丝一毫的关心他，何必听我说，直接去见他岂不是更好么？说得直接一些，这世上便是所有人都想伤你害你，凤歌却是万万不会的，难道你还信不过他么？”
这一次，辛夷沉吟了许久，缓缓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若真的是凤歌派人来传话，则她悄悄去一次也不算什么，可倘若不是呢？若这次是有心人挖下的陷阱，只等着引她入套，人赃俱获，从而离间她和紫霄的感情，那么便是大大的不智了。
经过了这许多变故后，辛夷终于也学得慎重起来，再不像从前那般冲动行事了。只因她再也不想伤那沉默等候自己千余年男子的心，只因她也开始渴望一段平凡相守的爱情。
辛夷的这些顾虑，显然绯衣少女也想明白了，只听她冷笑一声，伸手从腰间拽下一枚漆黑玉牌扔过去，鄙夷道：“这是代表我身份的玉牌，你大可睁大眼睛仔细验一验真伪。我碧落虽是魔界中人，但也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不若你们所谓的正道中人那般行事喜欢惺惺作态，两面三刀。”
辛夷沉默接住，放在手心细细观察了一阵，终于确定了绯衣女子的身份，当下便将玉牌扔回去给她，“你就是那位魔界右护法碧落？”
碧落将玉牌重新系回腰间，颔首傲然道：“是我又如何？”
辛夷淡淡一笑：“不如何，我只是觉得你们魔界中人胆子一个较一个大。纵然你自负功力深厚，可一个女孩儿家这般贸然闯到天界来寻我，这份勇气，倒不得不令人佩服。”
碧落亦是个心思剔透的，如何听不出她语气中的揶揄之意，当下怒目圆瞪道：“你有话直说就是，绕什么弯子？果然你们天界的女子就是心思九曲十八弯，一个个阴沉可怕得很。”
第72章 一念之差（）
这话听在耳中像是骂人，但却如实道出了辛夷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天界之中，的确不乏一些个貌似端庄贤淑，暗地里却心机深沉的女仙。这些人，她们纵使心中恨毒了你，可面上却仍旧笑脸相迎，逼得你也不得不去笑脸相迎敷衍她们。时日一久，的确令人身心疲累。
而今日遇见碧落这样一个脾气爽直的魔界女护法，倒是颇合了辛夷的胃口，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碧落不能理解她的心思，倒误以为她是在讥笑自己，立时羞恼起来，指着辛夷骂道：“你笑什么？难道是我有什么可笑的地方么？我倒觉得，你们这些做神仙的一个个才可笑得紧。”
辛夷见她误会，连忙止住笑，眼中却仍有难掩的笑意，“对对对，你这话说得半分不错。我们这些个做神仙的，倒真的没有你们魔界中人做人来得痛快舒畅。”
见她认可自己说的话，碧落不禁起了一些疑心，她不解道：“我骂你们，怎么瞧着你倒是半分不生气，反倒挺高兴的样子？”
辛夷痛快答：“因为你骂得很对啊。我们这些个做神仙的成日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倒的确是有一些迂腐虚伪之处。”
碧落认同地颔首，望向辛夷的眼中不由多了几分好感：“你倒是个明事理的。倘若你不是玉山辛夷，说不定我们倒可以做一对知心的好朋友。”
辛夷注意到了，她说的并不是“倘若你不是仙界中人”，而说的是“倘若你不是玉山辛夷”，却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个身份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反感？
辛夷想了想，语气斟酌：“听你的话，彷佛并不反感我身在仙门，而是单纯的反感玉山辛夷这个身份？”
碧落眉目磊落，声音亦坦然直接：“错！我反感的并不是玉山辛夷，而单单就是辛夷，是你这个人本身！”
辛夷好生意外，“为什么？难道我从前得罪过你？”
碧落低头沉吟了一下，“嗯，也算是曾得罪过我罢，因为你抢了原本该属于我的男人。”
“哦，看来我料得果然不错，你真的喜欢凤歌。”
辛夷的语气听来平平，倒没有包含太多的情绪在内，或者说，对于这个心思坦荡的“情敌”，辛夷无法对她生出任何的反感来。
倒是碧落对她的反应极为意外，“咦，你的反应竟如此平静？”
辛夷淡笑反问一句：“那我该有什么反应？我一早说过，无论前事如何，眼下我和凤歌已无半分瓜葛纠缠了。我只知道如今我该珍惜的人是紫霄，要共度一生的人也是紫霄。而凤歌，他也该有自己新的生活。我倒觉得，你很不错。”
碧落咦了一声，上下打量辛夷一眼，彷佛很是诧异的样子，“奇怪，这可真是奇怪了。”
辛夷亦不解，“哪里奇怪？”
碧落眸光中似有淡淡的悲悯之色，语含叹息道：“你与紫霄婚约解除的消息，眼下三界之中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么？只怕天界很快就要迎来新一任的仙君夫人了。”
这个消息，辛夷倒的确是闻所未闻。而她初初只以为是碧落有意骗她。但凝神注目一阵，她很快便发现碧落神色磊落，并无半分玩笑之色，心头暗自一沉，嘴上却倔强道：“你胡说什么？什么新一任的仙君夫人，怎么我从未听说过？”
碧落眼中悲悯之色愈浓，语气亦柔缓了几分：“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消息是从你们天界传出来的，孰真孰假，只怕你该比我更清楚。我只知道，天帝属意的人选是你们天界那位南玥仙子。算起来，她和紫霄仙君身份相当，人品样貌亦出挑，若传闻为真，倒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而凤歌，便是听闻了这个消息，放心不下，才嘱托了我来寻你。”
这般荒谬的言论，辛夷本该不信的，但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太极金殿内天帝天后对南玥仙子的赞誉有加，甚至一度欲册她为紫霄侧室。仔细一想，婚约解除之后，南玥取她而代之，倒也真的不无可能。有天帝天后的认可，再加上南玥仙子多年来对紫霄的倾慕之情，辛夷忽然便有些心慌意乱。
而这一丝细微的心理变化，自然也被碧落尽收眼底，她忍不住嚷嚷道：“喂，虽说你和那位紫霄仙君的感情出了点问题，但你既然说了对凤歌无心，可不许再来和我争抢凤歌。”
辛夷轻轻一叹，抬头望向远处，目光悲悯而透澈，“傻女子，他若心中有你，旁人怎么能抢得走？而他若心中无你，即便你费劲心机终究也留不住。我只是在想，自己究竟是否做错了。或许，有些东西不该如此执着。”
若非她一念之差，执拗于心中的坎儿，解除了与紫霄的婚约，或许事情不会演变到今日这样复杂的局面。
辛夷的心思，碧落一时却不能想明白，面上不禁露出些许迷惘之色。
就在这时，辛夷忽然伸手推了碧落一把，低声道：“快走，有人来了。若被人瞧见你的行迹，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碧落略加犹豫，终究还是选择了迅速转身离去。临行前，她扔下一句：“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而碧落离去后没多久，很快就有一朵祥云由远及近，云层上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清俊男子，正是适才被儿女热议的紫霄。
“紫霄，你怎么来了？”
因了方才的谈话，辛夷满腹愁绪，是以面对紫霄的神色亦有些不自然。
然而这一丝异样落在紫霄眼中，却成了另一番意味。他纵身落在女子身畔，为她将散落脸颊的碎发别到而后，微笑道：“我听说了瑶姬的事，怕重华那个倔驴子给你难堪，于是便赶来了。只是，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我方才彷佛远远瞧见你和什么人说话来着，那是谁？”
虽则离得远，但紫霄却隐隐觉察到了来人气息并非我族类，反倒像是魔界中人。而此刻，若辛夷如实回答，紫霄心中自然疑虑尽消。
然而，辛夷却答：“没有人啊，只怕是你看差了吧。”
紫霄目光微闪，随即微笑如常：“但愿，真的是我看差了吧。”
许是心虚，辛夷下意识抬首去看紫霄的脸，却只在他的墨瞳中看到一片漆黑似海，深不可测。
有那么一瞬，辛夷动了想将所有一切坦诚的念头，但终究还是抿唇默默。
第73章 其心可疑（）
男子幽沉似海的目光只在女子脸上一划而过，环住她的肩膀，低头勾起一抹温柔的笑颜道：“看你脸色这样不好，可知是重华那里给你气受了？”
“不是。”辛夷否认得很快，轻咬着下唇，又重复了一句“不是”，却最终沉默了下来。她情知这种情形不该沉默，但却真的找不到话与眼前的男子说。
而奇怪的是，往常若遇到这样的情形，紫霄本该温柔相询，但今日竟也和她一般选择了沉默。
冥冥之中，辛夷觉出哪里发生了变化，但终究不愿多想，只是默默握紧了身畔男子冰冷的指尖，彷佛想无声传递些什么讯息。
而与此同时，紫霄彷佛也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同样温柔而有力地回握住她的手，指尖渐渐回暖。
回到瑶光殿前时，辛夷脚下的步伐很明显有些凝滞，几乎是在拖着脚步走，彷佛极不情愿进去。
紫霄自然体察到了她的心思，遂笑问：“怎么了，不过是代人做媒受了些许挫折，竟能让咱们素来神采飞扬的九天玄女这般垂头丧气？如此模样，可不像是我素日认识的辛夷呢。”
辛夷抬头白了他一眼，语气哀怨道：“都这个时候了，连你也要来取笑我么？事关重华和瑶姬，你怎能说出只是些许挫折这样的话来。不然，你去替他二人说媒试试？”
紫霄连连摆手，他原也只是想打趣一下辛夷，哪里真的是想揽上这么一件苦差事？再者，他很清楚，这桩婚事无论谁去，都是成不了的。既然如此，自己何苦再牵扯进去，没的影响了他和重华多年的情谊，也带累了瑶姬一个女孩儿家的颜面。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瑶光殿门口瑶姬的贴身仙婢羽沐早已瞧见了辛夷的身影，立时高声叫道：“公主、王母，玄女和紫霄仙君一起回来了。”
辛夷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就见到了欣喜奔出的瑶姬，她双目放光地问：“辛夷，怎么样了？重华他，他是怎么答复你的？”
许是关心情怯，又或许是瑶姬实在太过相信自己这位好姐妹的说媒能力，是以竟没发现辛夷笑颜中的勉强与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王母出言打断了场面的尴尬，“好了瑶姬，人既然回来了，事情自然会有一个结果。你不必着急，且让他们两个进来再说话罢，站在门口成什么样子？”
瑶姬如梦初醒，慌忙拉了辛夷和紫霄一起入殿内坐下。
而当奉茶后，瑶姬再次问起时，辛夷终于无可回避，心底轻轻一叹，放下手中茶盏，转而握住她的手温言道：“瑶姬，对不起，我没有完成你对我的嘱托。重华他，他眼下并无意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