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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蓦地放声大笑，幽深如墨的眸子中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彩，“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朕么？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想要保护那个孽种的性命！所谓的嫡传弟子，不过是你掩人耳目的工具罢了。事实上，那个孩子是你当年与周穆王生下的孽种吧。若非如此，你怎肯屡屡为了她违背天规戒律？若非如此，你怎肯怎肯为了区区一个弟子与朕几番撕破脸皮起争执？甚至，不惜以性命相逼！青瑶，这些年来朕始终隐忍不语，只是不愿令你难堪，但你终究将你我之间的关系逼入了不可挽回的困境！这一次，朕再也不会屈服于你的压力，也不会再顾念旧情了。朕会以一个天界之主应有的公正态度来安排此事，而你，无权插手！”
这是自相识以来，天帝第一次这般态度强硬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不留一丝余地。
王母怔怔站在那里，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她的眼中渐渐泛起水光，失声问：“你，你怎么会知道？”
如此一问，便是坐实了天帝方才的指控是不争的事实，辛夷居然是王母的亲生女儿。
虽然一早知道那件事是事实，但在未得到她的承认前，天帝心中总存了一丝侥幸。如今听见她亲口承认，天帝心中仍不免有些失落，语气冷冷道：“要知道此事又有何难？起初，那个孩子来到玉山时，朕只是好奇，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你因何会好心收养起一个下界的孩子，且是作为玉山唯一的嫡传弟子在培养。到后来，你亲自提议她与紫霄的婚事，朕心中才真正对辛夷的身份起了疑心。派了人到下界调查无果后，朕回来仔细想了想，将辛夷的年纪与你当年和周穆王分手的时间合计了一下，心中便有了几分数。再到后来，那孩子悔婚紫霄，爱上了魔界少主凤歌。可即便她犯下如此滔天大错，你也执意维护她，朕心中才真正确认了此事。青瑶，再没人比朕更清楚你的脾气了。你这一生清傲刚正、嫉恶如仇，从不徇私舞弊，即便是心爱的弟子犯了错，你也断没有袒护至此的道理。除非，那是你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你心不由己。而事实证明，朕终究没有猜错。只是朕也真的没有想到，你会甘愿为了一段逝去的感情，做到如斯地步。”
终究，天帝心里介意的并不是辛夷的存在，而是王母心中始终念念不忘当年的恋人周穆王罢了。
第215章 君心难改（）
当苦心隐藏多年的真相被昔日的故人当面揭穿之后，王母脸色苍白，整个人都震了震，愣在那里，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缓缓转首，望向窗外，目光之中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苍凉与忧伤，似乎欲穿过面前的一切，回到当年的静好岁月中，重温那种爱情的甜蜜与温柔。
姬满，这么些年，再也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仿佛你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我一直是希望有人能提起你的。
其实，我一直是希望再见你的。
可你，再也没有回来。
许久，王母才从记忆中醒来，低唇苦笑道：“原来，你一直是知道的。那你为什么不当众揭穿我，为什么要替我隐瞒这个秘密至今？甚至，还肯点头让你的宝贝儿子娶辛夷。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天帝眸光有一瞬的恍惚，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听来是如此的伤感与低沉：“为什么，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么？还是说，这些年来朕所做的一切，于你不过是白费心机。青瑶，这一生之中，我从未遇过比你更没心没肺的女子了。”
原本满腔的怒火与哀怨，在男子这一句似叹似伤的感叹中化作灰烬。
那一年，还是皇子的天帝兴冲冲来到玉山找她，满脸掩饰不住的期待与兴奋问：“青瑶，你说要考虑清楚后再给我答复。昨日你传信给我，说是你已有了决定，那么此刻你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女子低着头，半晌也没有说话。沉默在两人间无声蔓延，而男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在他的再三催促下，女子终于给出了答案：“慕羽，对不起。我想我不能答应你了，我遇见了一个人，一个真正令我倾心爱慕的男子。我不能欺骗你，是以慕羽，我不能答应你的求婚了。”
男子的身形一晃，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般面白如雪，他满目伤心地望着女子，只说了一句：“青瑶，这一生之中，我从未遇过比你更没心没肺的女子了。”
说完，转身狂奔，离开了玉山，从此若无大事再不肯轻易踏足此地。
往事一幕幕袭上心头，那些曾以为早已被遗忘的记忆，在此刻清晰重现。
王母眼眶微红，静默片刻，方缓缓伸出手去牵住天帝的一幅衣袖，柔声道：“慕羽，你对我的好，我始终记在心里。即便我从不曾开口言谢，但心中一直是感激着你的。既然你知道辛夷是我的女儿，那么可否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放她一条生路呢？这一生我从不曾求人，但这一次我求你，放过我的女儿好么？这一生走到今时今日，所有的爱恨早已随风而去，唯独只有她能宽慰我稍许而已。慕羽，你也不忍心看着我痛失亲人的，对么？”
天帝眼中的坚冰似有融化的迹象，缓缓道：“你多心了，朕从来也没想过要伤她的性命。倘若朕容不下她，要动手早就动手了，怎会留到今时今日？再者，即便不看你的情面，只为了紫霄那孩子，朕也不会故意害她。”
王母眼中的泪怔怔滑落，难掩激动道：“可你若执意派她出去，便是成心要置辛夷于死地了。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天塌了，我也不能让她有一点闪失。”
见她如此不通情理，天帝神色亦有些冷淡下来，拂开她的手道：“倘若元魔出世，则死的不止是一个辛夷，而是成千上万无辜的人。你固然是爱惜自己的女儿，则旁人的性命便不是人命了么？届时天下大乱，有多少人要为了阻止这场仙魔浩劫而牺牲？这些，你可曾都想过没有？”
王母被他吼得一时失语，随即据理力争道：“你这是强词夺理！难道凭辛夷一己之力，就能扭转乾坤么？什么时候这天界的安宁竟需要牺牲一个弱女子的性命来维系了！倘若如此，则天界无数好男儿都是懦夫么！”
天帝直视着她，目光不曾躲闪分毫，言语如风刀般簌簌飞来：“不错，天界的安宁的确不该只靠一介弱女子来维系，但偏偏举天下的女子中，凤歌唯独只爱一个辛夷。倘若是她去，则凤歌必然会有所顾忌，手下留情。倘若是旁人去，你觉着此事有任何可扭转的余地么？”
王母颓然后退几步，忽然抬头问：“也就是说，倘若此番牺牲辛夷一个人的性命可挽救局面，则你是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对么？”
天帝定定望住她，缓缓答：“是，朕一定会这么做。倘若牺牲一个人可以挽救整个天界、挽救众生的安宁，则辛夷的牺牲便不是白费的。朕与三界众生都会铭记辛夷此番的功德，为万世所传颂。”
王母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字字咬牙道：“那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此事紫霄知道么，他也赞同你的决定？”
天帝冷冷一拂袖，“眼下朕才是这九天诛神之主，而紫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臣下，难道你以为凭他一人之力竟能干涉朕的决定么？又或者，你以为朕还会再次为你们两个所胁迫？假若你是这样想的，那朕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绝无可能！”
“慕羽，你不能这么做。倘若你一意孤行，会害死辛夷的。”
彷佛是在天帝坚毅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决心，王母一瞬间情绪崩溃，满脸泪水地跌坐在地上，喃喃道：“这世上，我只剩辛夷一个亲人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我不能啊。”
即便是到了现在，天帝仍旧觉得困惑，为何王母会这般畏惧辛夷出战。究竟辛夷是受了多重的伤，才能令素来刚强的王母忧心至此？
到底是当年深爱过的女子，即便如今物是人非，天帝仍旧觉得不忍，他轻声安慰道：“青瑶，事情未必就有你想象的那样坏。朕并未打算牺牲辛夷的性命，会为她配备最好的护卫队，带上最好的法器。总之朕答应你，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让她受伤。”
第216章 大局已定（）
不过是一瞬的迟疑，王母很快抬首握住了天帝的手。在间隔了数千年的岁月之后，她再次握紧了身畔执掌江山的男子的手，近乎哀求般道：“慕羽，只要你肯放弃让辛夷出战，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哪怕是你想要弥补当年的缺憾，想和我在一起，我也可以答应你。我并不在乎名分，哪怕只是做你的侧妃，我也可以接受。我只求你，不要将辛夷推到风尖浪口的危险当中，不要让我再一次承受至亲之人的痛苦。”
她未曾想过，这一番话却起了反作用。天帝默默听完了她的这一番话不喜反怒，径直推开了她的手，恼怒道：“你竟把朕看成了如此品性卑劣之人，竟以为朕是在趁人之危胁迫你么？青瑶，朕可以肯定地答复你，无论你许以什么样的利益，朕都不会改变派辛夷出战的决定。辛夷此行，乃是势在必行！无论是你，还是紫霄，都不能改变朕的决定。”
就在这时，王母忽然起身，袖下幻变出一把发着青光的宝剑，剑尖指向天帝道：“想要辛夷出战，除非我死！”
天帝蹙眉看着指向自己的剑尖，不悦道：“青瑶，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这般无理取闹，朕很难与你继续谈下去。”
眼看他转过身子，王母手中的宝剑愈发向前几分，冷声道：“哦，倘若我不是在玩笑呢？慕羽，你既然知道我当年对姬满的感情，便该知道我有多在意辛夷。除非我死，否则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人陷辛夷于危险的境地！”
身后宝剑的寒冽剑气直指后背，竟是对准了天帝心窝的位置。他勾唇淡淡而笑，竟连头也不曾回，只是道：“那么，你动手罢。”
“你”王母气结，未曾想过天帝竟是这般的执拗，死也不肯更改心意。
她蹙眉恼怒之际，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将对准天帝的宝剑横在自己脖颈之上，咬牙道：“慕羽，你不在意辛夷的生死，那么我的生死你是否也不屑一顾了呢？若我说，倘若你执意要辛夷出战，则我会血溅当场呢？”
天帝猛然回身，显然并未料到王母竟会是如此决绝的烈性，他寒声呵斥：“你乃堂堂玉山之主，天界诸女神之首，怎能如此胡闹！还不快些把剑放下！”
王母眸底含泪，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道：“要我放下宝剑可以，但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天帝想也不想地回答：“若还是为了辛夷的事，则你不必问了，因为朕绝不会改变主意。”
“慕羽，你”
“你不必再多费唇舌，倘若你今日执意寻短见，则朕拦不住你。但朕可以保证，倘若你死了，辛夷的结局定然会比此刻凄惨千百倍。你该晓得朕的个性，素来说一不二，你尽可以试试。”
哐啷一声，却是王母手中的宝剑直直坠落地面。这个素来叱咤三界的女子此刻一脸泪容，凄然不自胜地转身，缓缓拾阶而下，背影透着无尽的苍凉。
许是她转身那一瞬的萧索打动了他，天帝忍不住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