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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氏向章府的方向跑,一路上跑破了鞋子也没停下,甩开国庵寺是她此刻最大的目标。
从中午跑到晚上,中间还有好心人让她搭车,就这样她还是跑了一天。
抵达章府时,赵府两个字,让她不适应了一下,怎么不是章府?莫非走错了?
纪氏小心的四下看看,几年的国庵寺生活,让她不敢随意动作,当确认再三后,她才叩门。
常管家探出头,又回去关上门。
敲门声又响起。
常管家又探出头,然后再次关上门。
几次再三后,常管家努力:“想找活干先联系牙婆,我们这里不收散户。”
纪氏闻言嘴角发白,看看自己的穿着、现在的样子,她定时蓬头垢面,无甚可取之处,但她相信马上就过去了,她又会是老爷最宠爱的妾室,是左相府暗中最得势的人,她儿女有福,才是章臣盛的正妻。
纪氏又敲了门,这次她迫不及待的开口:“我是纪氏,我是大姨娘,我——”
“这里是赵府!”门嘭的一声关上,常管家忍的脸色发青,睡眠不足,这一天来叩门的不计其数,更有甚者是各府的夫人,来求赵夫人赶紧再找个男人嫁了,简直不知所谓!
纪氏被关在外面,在外面冻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才知道,章臣盛更赵玉言和离,章臣盛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纪氏瞬间狂喜,他们和离了!和离了是不是她就是正夫人!
纪氏迫不及待的向路人指明的方向跑去,迎着清晨的光,她觉得新生活果然才刚刚开始,左相夫人的位置终于是她的了,她的女儿定能在宫中得到更高的位置。
章院的门打开,萧条破败的小院落入纪氏眼里。
纪氏赶紧摇头,让自己清醒,心想一定是老爷还没找到府邸,朝廷过一段日子就会给老爷安排住处。
紧接着她走进来,偶然看到早起的姐妹,险些认不出来,她们没有穿绫罗绸缎,没有执扇轻舞,而是穿着粗布衣衫在做伙计。
那些妾室也看到了她,顿时道:“过来!新来的婆子吗?去灶上给我们取水,渴死了。”
纪氏认出这是十二姨娘她们,头上连个簪花都没有?“是我,我是纪氏,是纪氏……”
正在绣花贴补自己的十二姨娘闻言,诧异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继而哈哈大笑:“你是纪氏?你是纪氏我还是赵夫人呢!赶快去干活,不干活一天都别想吃东西。”
纪氏不屑的看她一眼,哼,懒得跟她计较,待她成了正夫人,让这些女人好看。
纪氏扔下她们迫不及待的向正房跑去:“老爷!老爷!我是纪氏,我是纪氏我回来了……”
十二姨娘立即起身:“反了天了,竟然敢在章家大呼小叫。”
清晨和煦的凉风中,不用上朝的章臣盛从小妾房里出来看到外面大喊大叫的女人时,吓了一跳:“你是谁!敢擅闯章家!”
纪氏瞪眼后面跟出来的娇媚妾室,她竟然不认识,看来又是这些年新娶的,纪氏先收起心里的不痛快。
眼里盈满漾漾的水渍,声音拿捏的委屈万分:“老爷……”说着向章臣盛扑去。
章臣盛本能的闪开,眼前的女人头发凌乱,衣衫上都是补丁,眼神凹陷,皮肤蜡黄,还做出一副让人垂怜的姿态,怎么看怎么让他适应不了。
纪氏扑了个空,更加可怜的看着章臣盛,纳闷向来疼惜她的老爷,怎么不来安抚她。
听到动静赶来看热闹的妾室们,看到纪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副样子,怎么会有男人怜爱。
也不照照镜子,还使狐媚手段。
没有什么秘密的院子,瞬间响起嘲弄的声音,纪氏归来,老爷嫌弃,的闲话,这一么一会就刻入了人们的心底,这个纪氏算完了。
章栖阳、章栖木、章栖影赶了过来,哪个孩子不儒慕娘亲,现在他们的生活如此不如意,所有的期盼都放倒了母亲纪氏身上。
三个孩子冲过来,想上去抱抱母亲,听听母亲的安慰,就如这些天来,后院的姨娘们安抚她们的孩子一样,可当看到纪氏的样子,不知为什么,三个孩子生生停住了脚步。
就连最懂事的章栖阳都没有冲过去,更别提怯步的章栖影,在她心目中,母亲是柔美的是宽容的是比赵夫人还美丽温柔的女子,可现在,那个跟小姨娘撕扯在一起,头发发黄,面色沧桑比家里新请的粗佣还老的女人是她的母亲吗?
章栖木怯步了,她娘怎么可能跟人打架,还是跟姨娘们?
章栖阳深吸一口气,忽略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刚要走过去,突然袁氏出现了。
“住手!想被卖出去吗?”
纪氏认为是这小蹄子勾引了老爷,才让老爷忘了她,甚至不顾她的苦求,多年来积压的怨气爆发,全部撒在这小贱人身上,把她笑的欢快的脸撕烂,看她还敢不敢躲在臣盛背后笑话她!
“啊——我的脸——血!出血了——”小姨娘在听到袁氏喊住手时,就不敢动了,她无儿无女,又有姿色,她怕袁氏把她卖出去填补家用,一收手被纪氏的手指生生抠出了血迹:“啊——”
章臣盛见美貌妾室的脸被抓花怒了,瞬间上前推开纪氏:“你干什么!疯子!她做了什么你上来就打她!你真的是纪氏吗!纪氏从来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出征()
纪氏闻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尖叫:“我不讲道理!这个贱人笑我你没看见吗!章臣盛我是你是妻子!我才是你捧在手心上的人!”
纪氏说着突然很婉转哀怨的看向她爱的男人,语气可怜的开口:“老爷……老爷……我回来了,您不想我吗……”
章臣盛看到她苍老的样子还非学小女人撒娇的姿态,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还不如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妾室好看。
于是,章臣盛顺应本心抱着哭泣的妾室没松手:“闭嘴,你想家宅不宁吗!如果你是纪氏谁准你回来的,纪氏分明在国庵寺。”在寺里为他谋求最后的机会!
袁氏听说出门道,这位看起来苍老如田间低头的妇人就是昔年被老爷捧着的纪氏,赵夫人当年没动过的人。
但袁氏不能,袁氏必须动她,打灭纪氏的气焰才能出头。
“来人,敢伤小姨娘!给我拿下!”
章臣盛闻言,心里一阵不忍,但看看纪氏张牙舞爪的样子再看看怀里娇嫩的美人,便一句话没说想任袁氏给她点教训。
章栖阳见父亲不拦着,抛开心里的思绪快速出来:“够了没有,多大的事非大清早闹的这么不好看!父亲也累了进去休息,大姨娘刚回来,先回去歇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里的下人没人听章栖阳的话,都是袁氏买来的,又是粗实婆子,只知道以袁氏马首是瞻,全然不懂章栖阳是什么东西的下人,继续拽着纪氏往柴房里推。
章栖阳气的血气上涌,再精通事故,从未被如此忽略过的他也不受不了现在的生活。
章栖木见娘和大哥受了委屈,冲过去就要去踢打那几个粗壮的婆子。
结果被一个壮士如牛的婆子推到在地上,还恶狠狠的踢了一脚。
袁氏当没看见。
章栖影顿时哭了,叫着姨娘和两位哥哥,哭的花容失色,委屈不矣。
刚经过小院去厨房给孩子拿食物的苏氏看见了,惊了一下又面无表情的离开,心里不禁感概,世事境迁,当初在赵府,谁敢对这几个孩子怎么样,赵姐姐那人更是不将虐待他们当做目标,现在换了袁氏当家,这几个孩子的苦日子才是刚刚开始。
苏氏沉默的走着,并不觉得袁氏做的有什么错,什么高度做什么事,袁氏没有赵姐姐的高度和无谓。除了争袁氏有什么办法,只能说造化弄人,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
章栖阳三兄妹天生不该有富贵命。
章臣盛见周围闹的太不像话,心里顿时一阵烦躁,又要想发脾气。
袁氏突然看过去,安静的道:“老爷,时候不早了,您先去吃饭,这里的事交给臣妾。”
纪氏闻言骤然抱住门口的小树,大叫:“什么臣妾,你是什么东西!没了赵玉言我才是臣盛的妻子!我才是!老爷!老爷!你说过只娶我的!老爷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袁氏站在小院内,慈祥庄重的开口:“老爷,您先去吃饭吧,这里有妾身呢,嗯。”最后一个字包涵了很多意思,更多是提醒章臣盛昨晚她说过的话“都是为了老爷好”。
章臣盛看看泼妇般无出身的纪氏,再看看端庄整齐有出身的袁氏,想到昨晚袁氏给他安排的娇妻,心里的天平立即倾斜,觉得做为妻子袁氏要比纪氏好太多。
于是没顾女儿的苦恼,儿子看来的求助眼神,转身离开!
纪氏见状顿时大喊大叫:“章臣盛!章臣盛你忘了国庵寺你的人!你忘了栖影!你想这么窝囊的过一辈子,永远不再出头之日!章臣盛!你放了我!放了我!”纪氏疯狂般的踢打着,却发现无法挣脱钳制她的人!
章臣盛的脚步顿了一下。
袁氏突然道:“纪氏能结交什么人,老爷自有运道照着,自然要靠自己,妾身与赵姐姐尚有几分交情,今日就去赵府问问,看看有什么能为老爷效劳的。”
袁氏说的不急不慢,却透露了最后的底牌,她和赵姐姐交好,在纪氏与她之间,让章臣盛自己好好掂量。
章臣盛掂量再三,甩袖就走!
纪氏顿时疯了般尖叫。
袁氏不动声色的挥挥手让人把纪氏待下去,好好惩戒,然后才看向小姨娘:“妹妹要是想看大夫,就自己出银子让门房去,如果觉得能忍,就忍忍吧!”
袁氏不等小姨娘发飙,顿时看向院子里或愤怒或哭泣的人,道:“看什么看!犯了错就要罚,提醒大家注意都长点记性!这里不是赵府,人既然出来了,就别带赵府的小姐少爷脾气出来,你们爹有几分本事自己心里没有底吗,谁要是还把自己当主子,麻烦谁求了赵姐姐回赵府去,你们看赵姐姐乐不乐意养你们这别的女人别的男人生的贱种!”
袁氏说完特意瞥了一眼兀自不服气的三人,也甩身就走!
周围看戏的人见袁氏走了,也渐渐的走了,往日还会对章栖阳兄妹表达善意的姨娘,此刻仿佛不认识他们,有多远躲多远。
正如袁氏所说,这里不是赵府,这里资源有限,权利有限,要争要抢,那么首先霸占了老爷宠爱的纪氏母子就是袁氏的眼中钉。
这一场战役下来,明显是袁氏更胜一筹,虽然不知道袁氏靠什么办法让章臣盛对其信服,但老爷信她是事实,她们也就只能跟着她对付她不喜欢的人。
不一会,清冷的、一眼就能看到头的院子里,只剩下孤单相依的三兄妹。
章栖木从地上爬起来,肋骨很疼很疼,刚才那婆子用了很大的力气,他章栖木从小到大只有他打别人哪有别人打他的份。
在赵府时,那些仆人哪敢这么嚣张,如果让夫人知道奴才欺主是重罪!
章栖木急忙抛开脑海里的想法,他怎么能觉得“蛇蝎心肠”的赵夫人好。
章栖木扶着胸腔,抬起忍着眼泪的目光,轻声呼喊:“大哥……”清晨的冷风吹过,吹淡了他的声音,和栖影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