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哦,哈哈,老秦失言!”几天前那次短暂的交锋,秦翰深知眼前这‘卫四郎’的难缠,听到这种指责的话语,也不恼怒,反而打了个哈哈,转换了口舌,继续道:“咱家亲身到访,只为与卫四郎一谈,不知庄内可有僻静所在,容你我一叙?”
“荣幸之至!将军请……”罗开先坐在马背上施施然的拱了拱手,随手冲着南方虚虚一引,客套了一句,“未曾想我灵州自购入这所庄院,首次接待之官员竟是宋国统军之将……卫四本以为某这灵州庄子仅有里长1之流会来到访……”
他这话表面是客套,但话语背后的意思又何尝不是揶揄宋人的胆量与迟钝?
“哼!”秦翰不置可否,只是鼻孔出气低低地哼了一声就算回复,实则心底暗自嘀咕,你灵州人如此凶悍,寻常哪个官吏敢登门?什么里长保长之类的乡老之流,怕是连靠近的胆子都欠奉。
不过心底这点不顺畅并不能影响秦翰的心情——做到他现在这个地位,哪会因为旁人几句话就乱了心境?
哼声之后,这秦翰却泰然自若地随着罗开先的指引催马走动了起来,仿若处身之处并不是曾经血色弥漫的杀戮场,而是春日草色青青的惬意牧原。便是路过数人高的碉垒之时,看到上面的烟熏与血渍以及垛口锋寒冷厉的床弩箭矢,也不过皱皱眉毛,便视若不见,甚至不曾开口询问其中武器的出处。
负责迎客引路的罗开先也没什么焦躁的,这秦翰不开口,他自也不会解说,对方摆明了是来试探究底,
从碉垒防线到庄院住所,大概有六七里,北风萧萧,马蹄踏踏,却是不便言语,所以两方虽并辔而行,却是一路无言。
沿途依旧有大把人在忙碌不停,对罗开先来说,这只算常态,实是司空见惯,但对秦翰来说,庄内人头涌涌各司其职,明明夜里刚刚灭了倍数人的袭击,却不见有任何战后的慌乱,不论是顶盔挂甲的战士,还是短衣褐杉的平民,都是一副从容模样。
而且,他这个国朝一品武勋所过之处,见到的不是路遇之人的恭敬礼拜,反而是躬身或抱拳冲着身旁这个‘卫四郎’行礼之后便泰然自若的各自忙碌,这种秩序井然的模样有多少年未曾见了?
三十年还是四十年?
怕是只有本朝高祖(赵匡胤)初立之时,才有这等欣欣向荣的景致?
南征北走的秦翰不是躲在朝阁里妄自尊大的无知之辈,恰相反,阅历丰富的他自有一番见微知著体察入微的本事,又因常年身在内宫与朝堂两处游走,心中惊诧莫名脸上纹风不动的沉稳却也半点不差。
所以,秦翰这一路的点滴见闻都存在心里,嘴上却不曾有半句开问。
宦官将军玩深沉,罗开先又是个不喜言语的木头性子,两个人算是闷到一起了,直到入了会客室彼此落座之后,这段比拼沉稳的过程才得以终结。
与此时宋国将门讲究厅堂宽敞富丽堂皇的风格大为不同,罗开先的会客室宽敞不差,地面是青石铺就,四壁却是没有半点装饰,但若说武人风格就远远不足了,他那张长案更是延续了后世的工作风格,座椅后面的书架更是实用为主,安放着一些最近几日买来的线本书籍……如此风格倒是像某些大家内宅的书堂。
秦翰落座在长案前的宽大座椅上,左右观瞄了半响,实在忍不住开始发问道:“卫家四郎,你这堂屋倒是别致,厅堂宽阔,不见刀枪剑戟,倒是搁置了许多书册,莫非期要文武双全不成?”
正题总由闲话来,罗开先知道许多人谈话时总喜欢旁征博引一番,待气势于己有利才开始涉及正题,眼前这古典宋国的将军却也没脱了这等套路。
他也不笑,只是开口回道:“我灵州众久居西域,与东方传承多有遗失,今次至汴京,我家将主曾多有叮嘱,买些书籍供人翻阅……卫四也是灵州一员,自该遵从将主要求,读书一事,算是难得消遣,却称不上文武双全。”
读书是消遣?仅仅几句话,却又勾起了秦翰先前心中所想,眼前这‘卫四郎’总让人有雾里看花的错觉,圆滑?有那么一点,却并不多,犀利?却是不差,日前那杨景宗犯事之时,便是如此这般让人难以直视,而最关键的是,这‘卫四郎’的话语与气势中总是透着难以言述的从容。
“卫四郎过谦矣……”秦翰嘴上应付着,心中不断的调整着思路,却发现自家这经年老将面对这不过二十许人的‘卫四郎’,不但难以在言语上占据上风,反而处处为对方措词扰动思绪,思虑及此,忽道:“凭君如此人才,却不过区区采买之职……何其不公也,若于我宋朝堂,说不得四郎你做一方节度2也未可知?”
“做一方节度?”罗开先有些好笑的重复了一遍,心中暗道这秦翰言语试探不成,便改做挑拨招揽,倒是机变得很,只不过这话语对自己来说就是玩笑了,当下也不虚言掩饰,径自说道:“秦将军休要欺某年轻无知……赵氏立国,借商贾与士族之力,国策亦是崇文抑武……卫某不过武夫,如何做得节度?”
又一次言语打击,即便秦翰性情温和,也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放言道:“卫四郎如此这般屡屡拒人千里之外,行事偏又肆无忌惮,莫非当真不惧惹怒我朝?咱家知你灵州兵力强盛,然我汴京有军三十万,算上鸿胪寺那里使团人数,你灵州众亦不过数百,如何挡得大军围剿?”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便是开口直接威胁了!
——————————————————
注:1里长,地方低等官职名。保甲制度,是东方自秦汉时期就有的治理地方的制度,每个时代各有不同,至唐时,以四家为邻、五邻为“保”、百户为“里”,宋初年延续了这一制度,至王安石变法,则改为十户为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
2节度,节度使,唐时流传延续到宋朝的官员名称,权责为一方军政统领。
————————————————
附:笔者微信“landbard”,添加请注明“千年书友”,谢谢关注。
第一百二十九节 针锋相对(下)
面对着秦翰的威胁,罗开先非但没恼,更没愤怒,反而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那种放肆的大笑,而是那种面带揶揄的微笑,“秦老将军切莫说笑,卫四年轻,少有耐性,若是……做假成真,哪怕这汴京城真有驻军三十万,也难免烧成瓦砾……”
与秦翰这等人谈话,自不能像小地痞那样彼其娘之的骂出声,罗开先选择的是以威胁对威胁,论比狠,他又怕得谁来?
与罗开先的沉稳冷厉相比,久居高位处尊养优的秦翰就不同了,他不知道有多久未曾听过有人当面威胁‘自己’了,先是一连串的‘驳斥’,现在又骤然听到罗开先的‘反威胁’,忍不住一愣神,随即恼怒起来,狠狠在长案上拍了一巴掌,喝道:“咱家今岁五十有四,经历战事不知凡几,岂会与你说笑?谁人教你如此狂悖?咱家念你同为汉属,不想过分为难于你,若换旁人,早帅万军铁骑踏平你这庄院,岂会与你啰噪?”
不能不说这秦翰的城府够深,行事也是老辣难得,即便盛怒之下,仍然留了一份余地。
所谓听话听音,意思便是听人话语中蕴含的潜在意思。秦翰这种话语给平常人听无非是卖老及威慑,但对罗开先来说却是别有一番味道。他可不是单纯的杀场猛将,当年能在国际维和兵团混过些时日的他可是从不缺应变之能。
心思电转之间,罗开先收了脸上笑意,坦然回道:“秦大将军,有道是真人面前休说假话,卫四非是黄口小儿,将军亦非弄舌之辈,些许妄言还是莫要出口……将军所言汴京有军丁数十万,不知汇聚如此军伍需时几何?三日?五日?亦或十日?”
罗开先话语不像刚刚那般言辞激烈,却是声音深沉句句点在实处,秦翰坐正了身子,目光闪烁,却无法说出下文,因为他知道,如同这‘卫四’所言,以眼下的汴京境况,聚拢十万乃至数十万兵听起来简单,实际上若是能有半月时光能做到就算不错,三五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见秦翰闭口不言,罗开先不为己甚,继续道:“设若贵国可于三五日聚兵十万……三五日,将军可知我灵州百余众于此时日可做何为?”
秦翰沉着脸揣摩道:“三五日,可西逃至陕州1乎?”
“卫四岂会弃战而逃?”罗开先晒然,道:“不妨直言告与将军,卫某东行之时,仅为购粮一事,从未想过与同族征战,但若果战起,卫某定会行破釜沉舟之策,则……只需三五日,汴京周遭所有必将硝烟四起!”
“仅凭你卫四郎麾下百多人又能有多少损害?”秦翰颇为不屑地继续道:“咱家观你这庄院尚有务农之人,彼等生死亦不计乎?灵州那里你家罗将主也会如你这般不识大体?”
罗开先正身危坐,双目炯炯有神盯着桌案对面的秦翰,语速缓慢而坚定地回道:“之前秦将军过庄北防线所见尸体即为昨夜乱战之果,而卫某麾下不曾有一人战损!秦将军该知卫某麾下战力之一斑,而将军亦无需质疑,卫某既领命东进,自有决断之权!生死者,琐事耳!至于何为大体,秦将军却不该问某,而是该问石保吉大将军和你家皇帝,若非尔等有意纵容,区区石家长公子何德何能聚众攻某灵州庄院?”
“这……”罗某人话语有若金石,掷地有声,秦翰便是自谓口舌不俗,对这等直指事实的话语,一时之间也难以作答,挤出一个字眼之后便难以为继。
事情被罗开先明明白白地摆了出来,秦翰若想继续这场对话,势必要拿出些实际的东西,若是再用虚言压人,那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刀兵相见。
这样的后果,秦翰能预见到,所以他沉默了。
罗开先同样也能预见到,但习惯了杀戮的他心中却没有半点压力。见秦翰陷入了沉思,他便施施然站起身,吩咐门口守卫的亲兵提了炭火炉和一只铜水壶进来,悠然的烧水沏茶。
秦翰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也不作声,心中却在不断的解读眼前这个高大强壮而且睿智的灵州人,同时也在不断斟酌己方的选择余地。很显然,眼前这个卫四郎并不是个能轻易拉拢过来的人,眼下的局面更是不利于己方。
去岁檀渊盟约之后,军兵大部拆解分散到了各地,军将更是去职的去职、赋闲的赋闲,为了压制武人,士大夫那边是绝不会允许军将们再立新功的,而一旦灵州人被逼急了……眼前这厮绝非空口白牙乱语之辈,真若让对方放开了手施为,哪怕不是整个汴京,烧了几家在郊外的庄子,也是滔天的祸事——根据之前路上见闻,灵州人有迅速放火的本事,那一大堆堆叠在野地里的尸体就是明证……
此外,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今上赵恒不过是个守成之君,去岁的白沟之战若非寇准那老货行事泼辣把皇帝拖到了战场上,恐怕如今这汴京早就不是都城了,哪有什么所谓的檀渊盟约!
“唉……”秦翰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端起罗开先沏好的茶水饮了一口,至于茶水的味道如何,他是半点心情都无。
与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