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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卷土重来,尽灭河西?”
一番话语,前面还兴致高昂,后面的自述话语却隐隐透着森寒,杀气重重。
若说李德明一点没有因忌讳而告密赵宋的想法,那绝对是假的,但罗开先这一段话之后,党项大统领的后背上悚然冒出了一层冷汗,忙解释道:“将军休恼,德明失言!德明在此向长生天,向拓拔列位祖上,向党项大族所崇信各位神明起誓,绝不会外泄灵州大将军罗开先丝毫信息,如若有违,天灭之,地覆之!”
誓言对这时候人的约束力远超与后世,李德明话语过后,就深深后悔自己不该妄动念头,这罗姓长人的厉害,自己早在孛罗城就已经见识到,怎如今还像毛头小子一般不知深浅?他的誓言不单是说给罗某人听的,同时也是警醒自己,切莫得意忘形,这罗开先对已对敌完全是两个态度,绝不含糊其辞。真若变成敌人,自家这大统领虽说号令百万民,能抵对方多少时日?
罗开先言罢再不提东去赵宋之事,反而接着与李德明细论榷场琐事。两人对话,气氛虽不如之前浓烈,却答问有序,少了之前的客套虚词,多了务实与效率。
第十六节 送行与惊愕
这晚,李德明与他的夫人卫慕八羊没有留宿,朔风吹了一整夜,雪花也飘落了半夜,待到第二日,恰是腊月初三日,清早,连夜的风雪竟然都停了,只看东方悬挂的那颗启明星,就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天的白昼必将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不论是巡夜的战士,还是早起的亲兵,都大为振奋,虽然天寒地冻得让人伸不出手来,但却难以阻止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
带上手套,戴上头套,先把自己收拾利落,然后就是各种忙碌,忙碌声吵醒了罗开先和他的两只小娘,索性众人便都起床忙碌,吩咐轮值伙夫们立灶做饭,行囊、睡袋与帐篷——打包,重型防御器械松树炮、床弩、大号弹弓——打包;木栅与工事——打包……然后,悠然而迅捷的吃掉早点,及到太阳东升之时,他们已把所有需要并值得整理的物品打包,包括烹煮食物的锅碗瓢盆——要知道,冬天时候把它们清理干净可不容易……
待到李德明带着前来送行的人赶到之时,看到的是一片打理干净的平地和薄薄清雪的痕迹,所有的垃圾被掩埋,所有需要出发的人已经披挂整齐,连同马匹身上都覆盖着贴身的毛毯,它们健壮的长腿上也被包裹着御寒的腿套,吃饱喝足的它们正在惬意的打着响鼻,与它们的战士嬉闹着准备出发。
李德明跳下马背,远远地走过来,“天哪,将军,你们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你见过的,一如既往。”罗开先笑着答了一句,却并不做解释。有些事可以做,却不可以说,不是因为什么畏惧或担忧,而是没必要。
在之前孛罗城至灵州的一路上,李德明确曾多次见过东行营队的扎营与开拔,也曾多次听闻关于罗开先的传说,他虽从未亲眼见过,却没少听闻——罗开先是个能够有无互变的异人,或说奇人,这是他始终存在心底的秘密,也是他自归来之后,一心谋求与罗某人合作的最深层原因。
尽量控制着眼睛不去四处扫看,李德明郑重而诚恳地说道:“将军远路归来,手边定少有赵宋易货之钱币,弟命人整装了二十万贯宋之铜钱,不求能买大量货品,但想来足够我兄及麾下众人零用!”
言罢,便喝令手下从身后的马车上抬下若干巨大木箱,木箱落地的声音沉闷而凝重。
罗开先也不推辞,面容平静的抬手一拱,“德明兄弟有心,为兄愧领了!”
那边厢,卫慕八羊拉着李姌的手,清脆的嗓音足够众人听清,“四娘妹妹,你家男人真是狠心,居然让你在这样的冷天一起出门远行,要不要停在夏州和姐姐一起?,待罗将军回返之时,再一起回归灵州?”
“姐姐莫要说笑!若有机会和自家男人一起出行,哪怕天上雷声滚滚,地上流水湍湍,能阻挡姐姐半步否?”只要有心,和人打起机锋来,李姌也不是善茬,轻轻一笑,便又说道:“姐姐莫要口是心非,还是直说需要小妹从宋地带何礼物于你?”
“呀呀,好个不识好歹的小娘!”卫慕八羊试探不成,也不着恼,连笑带骂就遮掩了过去,扭着李姌的手臂,腻声说道:“罢了,你定要去,姐姐也不阻你……看这边,姐姐昨日命人连夜选装了上等的木炭,还有晾晒好的优质肉干,哦,这里,还有我亲手特制的酸奶,你一定要带着尝尝,它不是坏了,而是冬天最好的开胃品!”
“哦,天爷,八羊姐姐,你真是贴心又慷慨!”既然卫慕八羊不再言语试探,火娘子也失了对阵的兴趣,“哦,我想起来了,听闻宋地有众多能工巧匠,能制精巧的饰品,还有商家制作各种妆扮之物,我会买回许多许多,然后派人送给姐姐!”
这三日,两个女人倒是时常互赠礼物,你来我往的非常热闹,外人若是不知,定会以为这是一对嫡亲姐妹。
她们交谈的声音并不低沉,恰相反,就像雪地里四处乱飞的喜鹊,不远处被当作了背景的两个男人虽也在说些琐碎的事情,却都停在耳中,心里不由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奈。
哦,这种无奈或许也是幸福的。
当然,装作聋哑人的两方手下们还在各自忙碌着,他们心里想什么,没人能够猜得具体。
所有的箱子或者笼袋被从马车上卸下来并整齐排列,李德明以为罗开先会命人把他们搬到空乘的马匹后背之上,结果却在不经意间发现罗某人在箱笼之间行走,随着他的脚步,一只只箱笼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消失了?这不是人类该有的手段!李德明长大了嘴巴,即便心中想过多少次,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见到这样一幕,就发生在他几步外的眼皮底下。在他身旁扮作贤惠王后的卫慕八羊的神态同样不雅,瞪圆着眼睛不说,一只手臂抓住李德明的胳膊正在不停地发抖。
面对这样神奇的一幕,李德明愣住了,卫慕八羊同样愣住了,一些他们带来的随从半张着嘴巴,一半依旧木呆,另一半则在不停揉眼睛,他们之中余下的人随着同伴的举动,有的呆愣住,有的同样畏惧于这从未见过的事实,唯有罗某人的部下亲兵们保持着自若……和自豪,为他们跟随的主将而自豪。
缓步回到李德明身旁,罗开先面容平和,镇定依旧地说道:“德明兄弟,你看到了,这就是你曾经试探过的……就是如此,不必细问。”
李德明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他眼皮底下,绝非旁人的道听途说,尽管有之前几天的种种话语,这一切仍旧出乎了他的所想,他用沉闷的嗓音呢喃着,“怎么可能?”
“德明兄弟,最晚不过二月,为兄必从宋地折返,安心,待归灵州之后,定会选拔参军与教习调派于你!”对着有些木呆的李德明,罗开先郑重的说出了告别语。
送行众人的呆滞表现,他全当视之不见,他不想做神棍,却并不排斥别人信任与崇拜他,因为那对他将来所要建立的秩序有极大的好处。
王难与卢守仁两个人默不作声的站在远处,面对这种有些诡异的场景,他们的心态应该是所有在场人中感受最复杂的——作为军人,跟随一位百战百胜的将军作战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跟随一位百胜将军和睿智神秘的异人复合体,该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们两个人也有些发懵,作为军人的憧憬、荣耀、崇拜、热血揉在一起,再加上作为平凡人的点点错愕、窃喜和恍然,两个人的脸色堪比万花筒。
罗开先却没心情再理会这些,该交代下去的事情早已经安排好,该说该做的事情同样已经完毕,此次路过夏州的目的已经圆满,继续停留不过是徒耗时间而已,灵州十数万人的命运还系于他一身,可容不得他浪费宝贵的时间。
“所有人列队……第三曲前突,上马,出发!”奥尔基用他有些怪异的汉话腔调开始呼喝起来。
随着奥尔基的号令,亲兵队临时编制第三曲的士兵开始在曲长和什长的带领下齐动,一切都带着东归众独有的节奏与韵律,上马,起步,每伍为一横排,备用马在其后紧随又成一排,整齐列阵之后,便奔驰而去。
除了李德明还有王难、卢守仁少数几个人,其余送行之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能够跟来送行之人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马匪野民,而是敢跟东方最强国度赵宋进行抗争的族中贵人,他们多数都见过宋军精锐的仪仗,甚至有些人还见过宋帝的排场——那庞大与奢华的场面确实很能震慑人心,但是眼前这种……完全是没人能够预想得到的简洁整齐干练的风格……
懵懂的人,变得更加懵懂了。
行动的人,却并未停止,随着不同的号令发下,整备待发的士兵开始一队队出发,两两只小娘也在几个女汉子护卫下上马进入了队伍,终于轮到罗开先这位主将压阵,他翻身上马,稍微一带,坐骑公爵便回了个身,他冲着在场众人抱拳拱了拱手,朗声说了一句“诸位珍重,来日再会,某家走也!”
言罢,也不等送别之人回话,便又调转马头,抬手一摆披在身后的大氅,公爵“咴咴”两声,便直奔队伍追行而去,当然,在他的身后依然有两个“什”的亲兵随行,并非是孤单一人。
王难和卢守仁如梦初醒,齐齐单膝跪地,抱拳高声呼喝:“愿将主路途顺利,祝将主早日归来!”
远远地罗开先听见了,却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舞了两下。
余下的人们,多半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听着“嘚嘚嗑嗑”马蹄声,看着整齐有序渐渐模糊的背影,所有人都没有了说话的心情,面色平静的他们,没有一个能够做到真正平静,就像酝酿中的火山,当潜伏在所有人心中的念头涌动出来的时候,谁也不能预估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罗开先的人离开走了,却在临走之前半有心半无意的向夏州展示了冰山一角,仅仅这一角,带给夏州众的却分明是一种震撼,犹如投石入水,必将激荡起难测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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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最近在帮家里父母装修房子,偶尔会有更新不够及时,今天这章就不是存稿,稍晚了些。另,因为没有上架,书友通过官方的打赏我是收不到的……感谢书友“弧光八音盒”的微信红包打赏。
第十七节 自省
夏州城南临水,水面宽阔处愈百丈,因时常改道,故名为无定河。
无定河自西向东流淌,与其他河流逐次汇合,终在绥州东南汇入黄河。
在这段小流域的河岸边,由西向东依次坐落着石州城、银州城……和绥州城。
所以,罗开先率队去绥州,只需要沿河行进即可抵达目的地。
但是在这个时代,这段路途却没那么平静。石州、银州是由定难军党项人控制的,银州是党项与赵宋所设的榷场所在地,沿着无定河过银州再向东向南的区域却是宋人辖地,包括绥州在内,皆为永兴军所控区域。
罗开先能对着李德明侃侃而谈宋帝概况,能把握诸国之间的大势,却对各地的具体情况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