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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做不到,也舍不得,因为这个长子是他第一任妻子野利阿蛮留下的唯一骨血。
作为李继迁的兄弟,卫慕乙黑同样是深受汉人习俗影响的,他喜欢汉人习俗里面父严母慈兄友弟恭的情节,而不是草原上父子相残兄弟血拼的狼性习俗。
早几年,他跟着李继迁东征西讨,忽略了对这个儿子的教育,使得这个儿子和野利家的人走得很近,如今再想把亲情捡起来,真的是困难重重。
如果亡妻的娘家野利家是个开化包容的家族倒也算不得什么,老卫慕倒也没甚好担心的。
但是,党项内部谁人不知野利家是渴望建立一个纯粹党项人国度的家族?
那是曾经大魏的皇族拓跋氏1都已经放弃了的愿景!
因为但凡脑子灵醒的人都明白,建立一个国度首要的是必须有足够的人口,听令即从的人口,而不是眼前这样一团散沙般的人心各异。
而野利家那些浑人武勇确实不错,却只知道什么祖宗的荣光,什么大魏的辉煌,却不知道世易时移,如今北方契丹人拉拢了诸多部族建立了自己的国度,汉人也在东方建立了强大的政权,两方的人口都是数以千万计的,对比之下,河西之地区区百多万党项人算得了什么?
须知道,这百多万人口可不都是战士,还要有老幼妇孺的,难道挑起了战争,让那些老幼妇孺全变成枯骨吗?
两年前的李继迁虽然因为狂傲死于阴谋之下,但他也不敢妄言要建立什么党项国,野利家的妄想如果成真,恐怕整个党项部的所有人都会被他们的野心埋葬!
“哼!”卫慕乙黑想了一会儿心事,盯着闭口不言的长子闷哼一声,开口说道:“山喜儿,你阿母早死,这些年我忙于战事无暇照顾于你,你跟着野利家走得近,跟自己兄弟疏远,老父都不怪你。只是……你终究是姓卫慕的,而不是野利家的,你能保证那个野利角荣不是为了拢络我卫慕家故意亲近于你?”
“阿父!”卫慕山喜又瞪起了眼睛,“角荣豪爽而勇敢,不是贪婪市侩的商人!”
“好,就算他不是!”老将卫慕乙黑抬抬手,示意儿子闭嘴,“你和野利角荣几个人合起来,能比阿移、卡迪尔汗还有马哈穆德要强大吗?那罗姓长人率领十数万人跨越万里路途,绝非等闲之人,你手下的兄弟探听到灵州只有四五万兵力,哈……你能确定那是真的?”
被唠叨了半天,卫慕山喜也有些忍耐不住,“阿父,他们人数多又能怎样,我和角荣计划好了偷袭,不与他们正面硬抗,不会吃亏的……”
“唉……”卫慕乙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教训这个长子让他感觉比砍掉十个人的脑袋还要累,“山喜儿,我和你说个机密事情,你要听好!”
卫慕山喜有些疑惑,但看着老父郑重其事的模样,稍一犹豫就点头应承道,“是,阿父!”
卫慕乙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借着眼睛余光扫视了一下大堂的周围,发现没有杂乱动静之后,才把茶碗放下,压低了声音说道:“两月前,我在灵州起行,送你妹夫阿移回夏州,护送的除了你妹妹八羊派的一千五百人,还有罗开先派遣的两千二百人同行,领队的是个王难的汉人,你应该认识他……”
“王难?”卫慕山喜见老父有些诡秘的表情,也随着压低了声音,“是那个从宋境逃过来的永兴军的家伙?”
“没错,就是他!”卫慕乙黑肯定了一句,接着说道:“他率领的两千多人多半还是你妹夫阿移的部众,老父本以为也就是罗开先奉还阿移的部下……结果,过了沟河2穿过隘口3快到白池时候遇到了一伙两千多人马贼打扮的家伙……”
“马贼?白池城那里怎会有马贼?”卫慕山喜惊问道。
“当然不会是马贼!”老将瞥了一眼儿子,“白池城靠近盐池,乃李家亲信守卫,在阿移回归夏州的节点上,出现马贼,哼!李家内部也不安宁,他们是摆明了不想阿移活着回到夏州的!只不过,那些马贼却不是李家人,而是野利家的!”
“野利家的?怎么可能?”卫慕山喜心乱了,尽管他和野利家走得近,希望建一个纯粹党项人的国度,却从未想过加害自己的妹夫。
“是与不是,蒙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老父,领头的几个我虽不认识,但是看面相就知道是野利家养的死士!”卫慕乙黑有些阴恻恻的说道:“两千多假扮马贼的战士,战力与你妹妹派的千五百人不相上下,也就是说派他们出来的人根本就是想让他们两败俱亡,而且……下令的人恐怕连老父都算在内!”
卫慕山喜瞪圆了眼睛,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从未想过居然有人会在族内这样算计。
儿子的表情让老卫慕乙黑很满意,至少他的表现证明了他自己没有参与进来,“能做出这等狠辣谋算的人只有为数不多的那么几个,只是很可惜,他们的谋算失败了,那个王难带着两千多人,只是一次冲杀,就打散了所谓马贼的阵形,然后与你妹妹派来的千五百人合力剿杀了几乎所有人,老父离得远,没能参与战斗,猜测能逃走的绝不超过五十人!”
“天……”卫慕山喜不是没上过战场的愣头青,他对征战也是有所了解的。老父所说的战果很令人惊讶,骑兵打仗并不单是人数比拼,坐骑、意志、装备、战术……太多方面了,倍数对半数的比拼,能杀戮一半已是难得,全部杀光?那是做梦,要知道在开阔地上,打不过逃总是可以的。
回想了一阵当日的经历,卫慕乙黑对能够震慑住儿子感觉还算很欣慰,“王难率领的人原本只是阿移手下的辅兵,虽然战力不错,但绝没有当日表现的那么凶悍……由事观之,那罗开先在练兵与战场上绝非常人可比,先前阿移与人合作八万人都惨遭败北,想来也不是浮夸谎言……那罗开先,真是让人无法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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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曾经大魏的皇族拓跋氏,大魏,指北魏,拓跋氏是鲜卑族系的皇族,而党项出自鲜卑,拓拔李氏自认是曾经大魏王朝拓跋氏的血脉。
2沟河,灵州北面河流名称。
3隘口,山口,这里指的是古城墙缺口。
4白池,白池城,沿着古长城修筑的古城,位置在今盐池县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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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节 涟漪(八)卫慕乙黑的解读
惊讶了一会儿,再听到老父在旁的感叹声,卫慕山喜心中的不忿又涌了上来,“阿父怎能涨他人威风,我卫慕家镇守河西,西抗回鹘、南拒吐蕃,还防着草原南下的野蛮人,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卫慕乙黑若是有后世的见识,一定会大声咒骂自己的长子年纪不小还是个熊孩子,只是很可惜,他终究不是罗开先一样的怪物,没有那份见识,也没这个词汇,他能做的只是用眼睛狠瞪着自己的儿子,然后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山喜儿,那罗开先在七河之地杀伐果决,无论敌手是谁,从不心慈手软,你可知他落足灵州之后,为何如此作为?”
“熊孩子”卫慕山喜抓了抓自己光秃秃的头顶,看了看老父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也忍住了心中的那份嫉妒,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莫不是他知晓东方人数众多,惧怕河西众人群起而攻之,所以不敢肆意妄为,收敛兵锋?”
“……”白胡子老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憋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用手指着儿子缓缓说道:“你这不学无术的悖子……那罗开先手下数万兵,足以在当初围了会州的时候直接攻城,届时以快打快,我党项虽有百万众,却四散各处,即便有人救援,也可按照兵法应对,不用消耗体力,只需围点打援就可以让来救援的各部消亡殆尽……河西之地,最强大的就是我们,灭了我们,他还怕谁?”
老将说得详细,卫慕山喜不想再惹老父生气,难得的听了进去,才发觉自己的认知好像出了问题——那罗姓长人并非看着那么简单。
“当初,罗开先抵达我会州之时,没有直接攻城,是阿移你那妹夫求情所致,并非他罗某人心慈手软……这是月前在夏州,阿移亲口告诉我的。”见儿子耐心听训,卫慕乙黑再次稳定了情绪,语气和缓的说道:“阿移同我还有你妹妹八羊,曾在夏州密谈了许多事,如今也不需瞒你……阿移自孛罗城被迫投降之后,并未受罗开先苛待,一路随行对那罗开先的人马了解得最为深刻。山喜儿,你知道吗?一只护送着老幼妇孺赶路的人马,每日里除了固定的脚程,还要沿途进行各种攻防演练,根本没人在意是否劳累,你听说过有哪个部族在迁徙的途中做得到吗?”
卫慕山喜或许有些莽撞执拗,却不是傻瓜,老父敦敦善诱式的教导他还是听的明白的,只是话语中描述的事情还是令他有些呆愕。
白胡子老将也不卖关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老父年轻时候,见过北方逃避白灾的部落迁徙,见过沙陀人在国灭时候1的大逃亡,还见过三千人以上的行商马队,所有迁徙的队伍都是混乱的,内斗和疫病之类的事情永远存在,一只人马迁徙千里下来,最强壮的男人也会瘦成一把骨头……前次你跟着我见过那位罗开先,你发现他的手下人有瘦弱之人吗?”
卫慕山喜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确如自己老父所说,西来灵州之人就没有什么弱不禁风的人,反而多半都是孔武有力强壮的家伙。
“阿移在夏州和我讲过,那罗开先的人马里面规矩森严,行进、攻击、防卫、驻守均有不同的戒律,无论统兵之人还是最底层的士卒全部都要遵守,绝无例外!而且他军中有一项独有的规矩,无论男女老幼,每日里吃食饮水全有规矩,甚至连如厕都必须在指定之地,行路之时如果遇到水源地,每个人都必须洗浴,即使伤病之人也不能例外,如此之多的规矩,阿移初始也是不解,不过罗开先手下有一医护营的统领告知他说,罗开先率众行经万里,十数万人从未有人因为饮水吃食而病死……路上到底如何老父我没看到,但是之前在灵州看他们构筑营地,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阿移所说绝无虚言,那罗开先队伍中的妇孺都比我们的士兵懂规矩!”或许是教训儿子这种事情也上瘾,卫慕乙黑说顺了嘴,在有所感触的时候,那平缓苍老的调门也变得有些高亢。
只是,老头得到的反馈并不多,他看到的是长子有些呆傻的脸,还有那亮油油的光头顶。
从夏州回来,老将心中的郁闷就无从发泄,这会儿也不管儿子是否认真倾听,自顾自的接着讲了下去,“军伍中事,首重勇,次用律,三为械,此乃老父多年军伍所得。先前在白池城南,老父见识了罗开先所部之勇,之前又见识了他们的律,一路上更没少见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