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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罗确实听懂了,却未置可否,只是把目光洒向了李铮。
后者开口说道:“将主,草原上的牧民牧养牛马的时候,通常身上都带着刀子和皮鞭,牛马如果反抗试图逃走,他们就用刀子,如果牛马顽皮不从管束,就用皮鞭来训导他们,如果牛马驯服乖巧,牧民就会引领着他们寻觅最好的草场……将主,铮以为该用此法约束境内部民。”
“啪啪”老罗鼓了几下巴掌,“很好,说的非常好!西德克和李铮你们说的都很好!平民与军人的日常毕竟不同,从今之后,确实不适合用军法管束所有人,西德克、富拉尔基,你们想的很周到。”
两个人说得确实很到位,罗开先也并不忌讳褒奖属下。
“谢将主夸奖!”被提到名字的西德克诺德和富拉尔基恭谨的回应着。
“不,如果只是做好了份内事,你们不会得到我的夸奖,因为那是你们的职责。”老罗摆摆手,然后接着说道:“包括李铮,我就直接称呼名字了,你们能够提前想到未来该做什么,才是值得我这个将主夸奖的!未来我们这个群体能够走多远,需要诸位戮力同心!”
“是,将主!”
“废话少叙,西德克你们一起前来,想必是考虑好约束外民的律法与李铮的事务互为关联,约束外民的法律由你们三位来拟稿。”
“明白,将主!”
“这次制定新的法律,就由你们拟定草案,写在纸面上提交给我,有无疑问?”
西德克诺德平素刻板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喜悦的情绪,李铮更是兴奋与喜悦满面,“定不负将主所托!”
即便只是借着月光,老罗也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能给你们的时间并不充裕,最多七天,你们要完成自己的本职,同时要尽可能制定一份详尽的草案,能否?”
“遵令,将主!”西德克诺德和富拉尔基同声按照军礼应诺。
李铮则站直身体行了一个抱拳礼,“遵将主令!”
……
叮嘱顺便指点了一些制定律法的侧重点,然后打发走三个勤勉的属下,月亮已经西斜到远山,老罗瞧了瞧开始有些泛白的东方天际,伸了一个懒腰,颇有些感叹,真是漫长的一夜。
白天时候盯着处罚数千的乌塔部人,不,应该说从昨日起,乌塔部已经变成了历史,然后是整夜的谈话,不停的谈话,老罗感觉比亲手砍掉一千颗脑袋还要疲累。
当然这种疲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安全部署和构建冬屋是最迫在眉睫的事情,统合人心和重订律法必定是一项长久而持续的工作,拆分工坊同样也只是未来进一步发展的初始项目,相比之下,奖励属下、安置张家甚至冬储牧草反倒成了相对次要的小事了。
老罗比所有人都清楚,这些事情虽然被他分成了许多块,但无论哪一部分都不能分割来看,任何一项事情都关系着整支队伍的人心走向,容不得有丝毫马虎。
好在这一夜的忙碌,并没有出什么纰漏,并且顺利的把诸般事情交托了出去,余下的事情就是按部就班的盯着一切的进行与实施。
当然所有这些只是定居之后的第一步,涉及到所有人的民事绝然不是只有这些,老罗还不能做到高枕无忧。
诸如冬季暴雪、春季凌汛、开垦农田、兴修水利、寻找矿场、规划新城……之类的内部事务,还有接洽党项、迷惑宋辽、防备吐蕃……之类的外部事务,任何一样提出来都不能称之为琐碎小事……
每一样事务都需要精心考虑,容不得行差踏错。
但那又如何?
这样掌控一切或者可说乾纲独断的感觉太好了,没有人旁边嘟嘟囔囔的制肘,没有人敢阴奉阳违的下绊子,所谓的困难或者麻烦又有何所惧?
这一刻,老罗对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感到庆幸,庆幸的是自己不再是后世那个游走在大国之间的战争野狗,在那个时代,力量的格局固化僵化,掌控力量的却是各种利益的代言人,他这样的有些理想主义的家伙只能是被排挤。
与之相反,在这个时代,他尽可发挥自己的才智,掌控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运。
至于曾经猜测过的什么雇主的委托,什么这是否平行空间之类,都不是他现在能够摸索得到的——那太过于遥远。
当然,这样想并非是老罗觉得自己要成为某个存在的顺民,也许那位存在不能探知不能理解神秘强大甚或伟大,因为在这晨光将起的时刻,在这个忙碌了一夜之后的黎明,老罗发现自己即强大又渺小。
强大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掌控身边的一切,渺小是因为他至今无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于是,借着整晚思维亢奋的精神惯性,老罗丢掉了曾经所有思想上的禁锢,包括他对时间与空间的肤浅认识,什么时空的延续性、什么外祖母悖论、什么改变历史走向的使命感……所有这一切都被他抛诸脑后,他感觉他需要的只是做回一个本我的自己。
纯粹而单纯,走好这段奇异的人生历程,这样或许更简单更好?
思索了所有关于周边的还有自己身上的事情,老罗觉得自己变得简单多了。
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一点淡淡的酒红色,晨间的暮霭顺着不远处的河面正在缓缓飘荡,老罗也懒得再去休息了,反正对他来说两三个晚上不睡觉根本不是问题。于是,打发值夜的亲兵各忙各的,他找了一块地势稍高的土坡,缓缓的练起了从未间断的景源秘法,顺便还可以信马由缰的随意畅想。
……
天色蒙蒙,黄河岸边休憩了一夜的人们渐渐苏醒,如同曾经路上的以往一样,坚持不辍的晨练、然后是找到水边洗漱,准备早点……
当他们抬起头,把目光洒向四方的时候,看到的是老罗屹立在土坡上镇定自如的身影,舒缓平和坚定,如同他们心中想象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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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节 李德明的计较
骨子里面,罗开先是一个不会轻易撒手具体事务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琐事繁多不是他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如果不是随行的十多万人在路上证明了自己的服从性,他怎也不会轻易放手让众人去施为。
当然,眼下这种千头万绪的情况下,放手让选定的人去独挡一面,也是罗开先必须的选择,原因不言而喻,无论从培养人的角度,还是罗开先本人的身份转变上,这都是必须的。
好在随行的十多万人用自己的行动向罗开先证明了他的做法的正确性。
匆匆的四天过去,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如同在路途上的前行那样,条理分明的如同一路奔驰行来的四**车,平稳而又坚毅。
三天的时间,女兵营初步建立了起来,杜桂娘这个火娘子做事比更李姌火辣也更有手段——李姌把童子营百十个孩子管的服服帖帖,几千号哭哭啼啼的女人没有几个寻死忘活的,反而在她的带领下宛如全部换了人一样。老罗并不知道她向那些女人讲述了什么,只是偶然一次过去女兵营地查看,才知道那些女人从原本的羸弱变得坚韧了起来,一个个看人的眼神都宛若母狼一般。
女兵营建立,杜桂娘选拔的中层军官却并不都是原本营内的老人,恰相反,半数以上都是来自那些原乌塔部的疯女人,其中最出色的有两位,一个人称郑十二娘,是个身材高挑脸上可以划了一道刀疤的女人,另一个名字叫做卢玟(min)玉,却是出自开始衰落的范阳1卢氏旁系,原本在家中行九,人称卢九娘,写得一手好字,按照杜桂娘的说法,是女兵营最好的参军人选……巡视了女兵营一天过去,老罗还记得杜桂娘生怕他拉人的表情。
对于整片营地十五万人来说,女兵营的事情其实并不起眼,这几天还发生了两件值得重视的事。
其中一件事是选定了一块地势不错的地方作为搭建过冬木房的所在,因为建房的细节在前文说过,这里就不再重复,对于曾经在库扎克落脚过的人们来说这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事情,对于在库扎克之后收拢的人来,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无论是路途中依附而来的散人,还是在孛罗城俘虏的兵士来说,这都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尽管只是临时的,但这种出乎意料的事情带来的是极大的热情,建设属于自己家园的热情!随之而来的就是再难舍弃的归属感。
这种归属感对于某些人来说同样是一件令人震惊、羡慕和无奈的事情,这些人包括随队的行商,还有……混杂在他们中间的曾经路途上的探子们。
当然,感到最为震惊的是准备离开的李德明,在之前的两天,他的夫人卫慕八羊2派了一只为数千人的队伍接他回夏州3,他却因为东行营队的异举而停留了下来。
“阿移4,我们该走了,反正那位罗将军已经允许你离开,八羊派来的人也已经停留了两天,如果你再不回去,野利家的人或会有所动作。”卫慕乙黑找到了站在稍高的土坡上观望的李德明。
李德明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丈人,反而盯着土坡视野能及的不远处,数万人在用铁铲挖掘地基平整土地,几座木质构造的建筑骨架已经矗立了起来,虽然它们看起来很简陋,但没人能否认它们的坚固与便捷。
呆望了好一会儿,党项人的大头领才说道:“黑叔,如果我们集合所有的人马,能打赢他们吗?”
“这……恐怕很难,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老夫也没见过你们在孛罗城那里怎么打的,但是乌塔部数千战士的死亡是最好的例子,要知道,那天他们多数人都没有动兵器。”卫慕乙黑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婿,接着说道:“而且他们的队伍就像一台机器,镇压数千战士,甚至没有伤亡,这种事老夫从未听说过。”
“黑叔,你是说……?”
“卫慕、野利、咩迷、没移、都罗、没藏加上你拓拔李家,每家最多还能够调动三千人,加在一起也只有两万多战士,即使再征召那些小部族参战,至多能凑到五万人,如果和他们打,不说能否打赢,届时会损失多少人?”忽然一阵北风吹来,卫慕乙黑的长胡子顿时凌乱的朴散的到处都是,老狐狸双手忙乱的整理好胡须,才有接着说道:“而且……老夫始终没曾见到阿移你说那种抛洒碎石头的武器,正面进攻,我们没有丝毫胜算!”
“唉……”李德明长叹了一口气,“黑叔,对于他们,正面进攻没用的,只会让我们的人死伤无数,偷袭同样不能,罗开先甚至把骑兵撒到了五十里外,他彪下的斥候更是漫布了河岸上下百里。”
卫慕乙黑沉默不语,这个女婿的能力他是认可的,从李继迁死后,这个几乎是看着长大的小子几乎没有行差踏错,可是这一次他带着人输的太惨了,几乎丧失了手里的机动兵力,眼下除了在东部几处关隘驻守的兵力,拓拔李家能够拿得出手的兵力绝不会超过五千。即算加上卫慕家的兵力也不会超过万五之数,弱干强枝,这可不是好事。
发现身旁丈人的沉默,李德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