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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几个斥候拼死靠近,看到了那只队伍里面有女人和孩子老人存在,谁能相信这样豪奢而凶悍的队伍是一只回归故土的移民?
哦,凶悍和豪奢两个词都是斥候的原话,凶悍不必解释,豪奢则是因为那只队伍行进的时候就没有人用两条腿走路!
大量的马匹、骆驼、牛羊,还有看起来结实无比的四**车!
除了一些骆驼的背上驮着包裹,其他的马匹多数都是空乘,这只豪奢的队伍甚至可以每人至少三匹马,不,或许可以四匹马!
如果说斥候传来的原话让大厅里的所有人不知所措,卫慕乙黑在城外会面得到的一切消息更是让他心乱如麻。
因为时间的关系,李德明和卫慕乙黑讲述的并不多,但是足够让卫慕乙黑了解到这是一只不能力敌的人马,而且他们的内部绝对统一,没有人有任何不同意见,这样的一只人马未来要驻扎在自己北方,就是一块悬在头顶的大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砸落下来!
卫慕乙黑有些不甘心,草原上的规矩永远是强者说了算,刀子握在别人手里,自己的命运就无法掌控,但是他又非常清楚自己很可能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他才如此纠结。
人力有时穷,这是汉人们偶尔会说的一句话,他现在才深刻的体会到。
抬头环顾一下四周,大儿子卫慕庆德和小儿子卫慕山喜都在等着自己这个父亲说话,幕僚张侃和王匡两个汉人平素表现的镇定自若,如今看着却也眉头紧锁。
“张侃,你来说,可有办法摆脱这种危局?”卫慕山喜再难忍受这种沉默,开口问道。
张侃是赵宋屡试不第的读书人,和远在夏州的张陟(zhi)属同族,王匡是平陶4人,祖上曾在北汉为官。两人虽然同属幕僚,但是张侃重于心计,王匡长于民生,所以卫慕乙黑能问的人只有张侃。
“回禀东翁,侃以为大王擅隐忍,心中必有定计,此时不说,或许是不能说,东翁不妨按定心思,与大王族人及野利没藏诸部联络商榷,待彼方安定之后,刁买人心,届时分而击之,则今日之忧尽去!”张侃年纪不过三十许人,捻着下巴上的短髯说得颇为自信。
这张侃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若论心智更是谁也不服,与他的同族张陟命运相仿,都是在赵宋科场失利的举子,不同的是张陟比他早三年到银夏,而且一来就饱受当时的节度使李继迁重视,而他只能投奔党项内部最大的家族卫慕氏。
他的这段话可以说是扬长避短,概念化的阐明了一个战略过程,虽然有些泛泛而谈,却随处透着算计。
“嗯,甚好!”卫慕乙黑听了张侃的话语,心下稍定,却只是敷衍了一句,便接着问另一个幕僚,“王匡,你意下如何?”
并不是张侃说的没有道理,恰相反这个工于心计的书生说的自有一番道理,只是实现起来必然耗费时日长久,而且要统合野利部的力量,尤其后者可不是卫慕乙黑喜欢的,不过这老将心思深沉,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王匡虽也是文人,却与细皮嫩肉的张侃截然不同,出身平陶的他粗手大脚,面色同河西人一样满是风砺,说起话来更是粗声大气颇有武人风采,“东翁不必心焦,适才听东翁所言,某家略有所得,至少半年之内,这只人马对东翁算不上威胁……而且,某家觉得如大王所为投靠那罗姓将军,也未尝不可。”
卫慕乙黑挑了挑眉毛,“此话怎讲?”
“先前东翁曾说,那罗姓将军愿以千石精盐换取灵州小城,说明对方不是恃强凌弱之人,且愿意遵守交易的规矩。”王匡说起话来毫无书生的谦卑姿态,比起张侃的玩弄心机,他的这种分析更显得切于实际。
“如果对方只是谎言欺诈,落脚之后就不愿守规矩……”卫慕乙黑皱着眉毛说了两句,然后就停住了话语。
王匡接着说道:“东翁虑之有理,可是如此几不可能,那罗姓将军兵有数万,假若今日抵达之后随即攻城,如之奈何?区区会州恐难抵挡如此兵锋!”
卫慕乙黑点头认可,十万精兵都拦不住的队伍,他这会州城仅有数千人马,又怎能挡得住?
“听东翁描述罗开先此人,虽未蒙面,某家却敢断言此人骄傲而自信,必定不屑于失信于人,之前斥候言其人马豪奢,想必千石精盐不过区区小事。如此豪奢之人与东翁做邻居,实为幸事!”说到这里,仿若是思路越来越清晰,王匡的棕色眼睛都变得很明亮。
“幸事?”因为纠结于罗开先人马的强大,卫慕乙黑对这种字词显得非常敏感。
“确为幸事!”王匡并没有因为卫慕乙黑有些恼火的表情而改变说辞,反而确定之后接着说道:“此事好比民间住户,一般平民往往不愿邻居是个穷迫的贫户,因为贫困的人更难有气节,或为贫苦所迫行之走险,富裕而自持5的邻居则不然,为保家宅安宁,必会维持一方安定,接济友邻则为应有之义。”
卫慕乙黑的火气消失了,“富裕而自持固然好,若不能自持,奈何?”
“那便依照仲川兄所言,行之亦可!”王匡断言道。
“好,就依二位所言!庆德负责守城,山喜明日带亲卫百人去夏州见你姐姐,要她安排人马到灵州接你姐夫!”仲川是张侃表字,卫慕乙黑只是不习惯这样称呼,却听的明白,这样两个人的言辞结合到一起,卫慕部确实可以进退自如,他也可以松口气,安排人去夏州报信,招人来护卫自己女婿李德明了。
“遵令,阿父!”始终旁听的卫慕庆德和卫慕山喜恭敬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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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石州,历史上有多个石州,这里指的是山西吕梁山中部的吕梁市离石区,曾经的山中古城。千年前,是扼守东西要道的城市节点。
2洪州,不是江西南昌的洪州,而是指今时山西吴起县,千年前由定难军命名,宋人后来据守这里重新筑城为定边城,驻军为定边军。
3牟那山,也称乌拉山,属于阴山山脉,位于今时包头市以西,千年前是定难军势力与北辽的边界节点。
4平陶,今山西平遥县。
5自持,持,约束。自持,自我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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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抵达灵州
公元纪年一零零六年初秋,按照东方的干支纪年这一年是丙午年,赵宋景德三年,契丹统和二十四年。
罗开先率领前唐安西军工匠营后裔八万余人、收拢流落异地汉人一万余人、草原各杂部待嫁娘和流民两万余人,外加河西汉人两万余一起抵达河西灵州之地,所有这些人除了一两万勉强算是纯血汉人,其余都是混血或者干脆就是塞种人或者欧罗巴之类的血统……
共同点就是不管是黄皮的、白皮的还是棕皮的都会说一口汉话,当然有的还不是很流利,嗯,流利这个词有些不恰当,荒腔走板外加南腔北调两个成语加起来更为妥当。
同行的有党项部族总领李德明,还有据守会州的党项卫慕部头领卫慕乙黑和他的两百余亲兵随从,尾随的有以中亚混血商人努瓦克为首的一众商队总计两千三百余人。
浩浩汤汤的队伍惊动了整个灵州地区的黄河两岸所有人,如果不是有卫慕乙黑负责引荐疏导,恐怕这只十四万人的人马抵达的当天,就会打上一仗。
当然对于罗开先和他的部属来说,那将是一场一面倒的杀戮,但对于居住在这里的几个小部落的人来说,只能是一场维护自己家园的残酷的看不到希望的守卫战。
东行营队驻扎的第二天,罗开先派人找来了住进灵州城内的卫慕乙黑。
“卫慕老将军,这就是你说的只有三千乌塔部驻地?他们要做什么?老将军想要毁约?”罗开先的语气很生硬,对于前日对方的拦阻,他有充沛的理由生气,当然……这是装出来的。
因为灵州以北整片地区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水草丰美,虽然没有什么耕地,却足够他带人在这里开辟一片完美的家园。唯一有些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这里不仅有卫慕乙黑所说的乌塔人,还有名字叫赤乌、浑图鲁、喀拉咩、泰拉之类的大小部族,这些说是部族,实际上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数十或者数百人组成的小团队,别说罗开先本人从没有听说过,即使党项人的概念中也从没有过他们的存在。
这些从没听过名字的小部族很难分清族系,同在七河流域一样,黄皮的白皮的都有,这样罗开先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在东方的土地上,而是莫名其妙的什么地方。
好吧,这其实也无可厚非,千多年的漫长历史,有太多的事情被埋没了,别说几个不起眼的小部落,即便罗开先眼前这个数十万众的党项大族不也是在百年之后悄然殒落无踪?
令老罗恼火的不是这些小部族的所谓抵抗,而是站在中间和稀泥的卫慕乙黑。前几日在会州面谈的时候,这个老军伍可是说此地仅有三千乌塔部人,如今人数超额不肯离去不说,这位党项贵族搅合在中间,莫非还想获得什么好处?或者接着和稀泥的时机试探自己的底线?
之前商议好的千石精盐已经称得上丰厚,卫慕乙黑这样撕扯不清可就有些过分了,他罗开先手边宽裕物资丰富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他想要拉拢党项人就要做冤大头,而且辛苦训练出来的兵士可不是神龛上的那些木雕泥塑。
“罗将军息怒,并非老夫想要毁约,而是昨日乌塔部首领向我倾诉,他们不想离开这片安居了二十年的草场,希望可以投奔将军彪下,接受将军的管辖!”卫慕乙黑面带苦涩的说道。
“哦?”老罗皱了皱眉毛,他并不相信卫慕乙黑的表情,更不相信他的说辞,“我记得卫慕老将军日前说过,这乌塔部是贵部的附庸,如今只是一个三五千人的小部族想要改弦更张,卫慕将军都无法约束?”
“这……”卫慕乙黑脸上有些尴尬的说道:“虽是多年从属,但……这里毕竟是他们生活多年的家,卫慕部做为上部,也不能强制下部如何,那会令其余的从属寒心。而且,我党项大族统领已经允诺与贵方合作……”
这个狡猾的老家伙!听了这番说辞,罗开先敢确定两件事,首先眼前这个老家伙是个好演员!第二党项人想往自己的手下掺沙子!
罗开先绝不相信党项人对待自己的下属部族有那么仁慈,可以容许下属选择投靠敌友难分的势力,在各种规矩完善的后世都没这个可能,何况在这个力量决定一切的时代?
那么他把乌塔人留给自己之后,必然就在这灵州留下了耳目,未来一旦事有变故,他这个驻守会州要地的将军就能第一时间得到情报先手。
这种算计可不是什么阴谋诡计,反而是再明了不过的阳谋!
因为这些人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罗某人都必须接收,而不能凶残杀戮一口,否则罗某人远方归来,算是初来乍到,还没等站稳脚跟,就会传出一个凶残暴戾的名声,那时候这区区十多万人就等着被方圆数百里的所有人排斥吧。
“好!”罗开先喝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