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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不同了,一场宗考下来,有人借此得到了爵位,考试失败的人,扼腕的同时,心里也已埋下了一颗种子。
是啊。
倘若以后所有的爵位,都是通过宗考来决定呢?
那么……自己岂不又有了一次机会?
普通人可以通过科举来改变命运,可宗室为什么就不可以?
自己读过书,是有机会的,凭什么自己读了书,却还不如宗族里某些有爵位的酒囊饭袋?
这念头一滋生,便如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竟已开始无法遏制了。
读过书的宗室滋生了野心,可那些没怎么读书的,难道就此甘心自己子子孙孙,都如自己这般吗?望子成龙,这是每一个人心中所想,不错,就该立贤,得有宗考,有了宗考,即便自己没有机会,自己的儿孙,却还有机会,否则,这禄米一代比一代少,日子……没法过了啊。
大陈的宗室,有五十多万人,留在京师里的,就有两万之多,现在在这里,该来的都来了,除了年纪大的,或还未长成的,心里有了妄想,便再也收不回去了。
何况,锦衣卫暗中也给他们进行了暗示,护国公将会亲自出面,奏陈此事,不只如此,各地的锦衣卫,已经开始怂恿人联名了,从京师到各处的州县,锦衣卫四出,这一下子,使无数的宗室看到了希望。
不错,就该如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来,将奏疏抬来。”
一些年轻力壮的宗室,竟是抬了十几大口箱子,这巨大的乌木箱里沉甸甸的,陈让正色道:“恳请诸位,入宫将这些奏报送入宫中,请太皇太后、太后、陛下定夺。”
他手指着的,便是这些箱子。
禁卫一个个目瞪口呆,这……他娘的是奏疏……
奏疏是用这样的大箱子装的?
早有宦官出来,这宦官看了一眼,见这乌压压的宗室,心里也很清楚,若是对此置之不理,天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他面如土色,忙是指挥着禁卫:“快,快,抬起来,去正德殿,快,赶紧!”
一行人,一溜烟的提着箱子入宫。
而在正德殿里,却是鸦雀无声。
太皇太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冷冷的看着赵王陈贽敬,目光格外阴鸷,面色难看如死。
陈贽敬这一次,玩的过火了。
只是……太皇太后显然也深知,即便是过火,似乎……眼下拿他也一丁办法都没有,除非尽诛宗室……
这不只是要收拾陈凯之,陈贽敬也是在示威,他几乎是直言不讳的告诉太皇太后,母后你想玩?你玩的起吗?今日,是陈贽敬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事到如今,已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不杀了陈凯之,就尽诛宗室吧,倒要看看,你怕不怕天下大乱?倒要看看你还怎么维护陈凯之?
因此赵王也是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直挺着背粱,很是认真的和太皇太后对视着。
太皇太后吸了口气,勾唇笑了笑:“赵王,你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不敢。”陈贽敬冷冷的回道:“比起先帝,儿臣还差得远。”
“呵……”太皇太后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眼眸眯着,已是掠过了杀机,却突的道:“你说,哀家该怎么办才好呢,你们个个都要玉石俱焚的意思,看来,哀家若是不处置了陈凯之,是不成了,陈凯之,你有什么话说吗?”
她目光落在了陈凯之身上,格外认真的看着他。
陈凯之似乎一直都在等,等这个机会。
他犹如一柄还未出鞘的剑,显得极为沉默,这在暴风骤雨中出奇的冷静,却也隐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见太皇太后发了话,陈凯之冷静的道:“娘娘,臣只有一言。”
“你说。”太皇太后心思难测,只是冷冷的看着殿中的人。
而殿中的所有人,现在都屏住了呼吸。
每一个人都清楚,太皇太后做出让步是必定的,陈凯之已经成为了弃子,在这巨大的压迫之下,太皇太后没有其他的任何选择。
现在唯一的问题,不过是陈凯之只是废为庶人还是杀之给宗室一个交代的问题罢了。
在这庙堂之上,论起来,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谁不可以成为弃子呢?每一个人本身就是棋子,能成为棋手的人只有寥寥数人,而这几人,无一不是掌握了足够的筹码和资源。
即便是在此刻,对陈凯之不屑于顾之人,想必也有些心中恻隐,因为他们能意识到,陈凯之可以被抛弃,可以用来安抚人心,或是杀一儆百,而自己,何尝不可以?
陈凯之忍了许久了,现在太皇太后让他说话,他看了赵王一眼,嘴角一勾,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赵王……昏聩无能……”
六个字,自他口里一字一字的出来,顿时满殿哗然。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赶紧服软,居然……
陈贽敬面上带着笑容,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陈凯之垂死挣扎罢了,他……并不在乎!
事到如今,陈凯之还在宁顽不灵,那我们就等着看吧,看你陈凯之能嚣张到几时。
陈凯之见陈贽敬笑着看他,鼻翼微微一耸,满是不屑的样子,陈凯之心里想笑,这赵王还真是无能,而且还自信,抿了抿唇,他继续道:“至于梁王、郑王以及放眼宗室的将军们,在臣看来,俱都尸位素餐,太祖高皇帝以来,子孙们不肖,竟是糜烂至此,每一个人,不再以朝廷和社稷为念,心心念念的,却都是争权夺利,民脂民膏,无数的皇室田庄,养的竟是此等无能苟且之辈,假以时日,若还放任自流,朝廷覆亡,只在即日,臣以天下苍生为念,恳请太皇太后,改弦更张!”
第七百六十章:改弦更张
改弦更张。
这四个字犹如震撼弹,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火烧眉毛了。
你陈凯之难道还不知道,如今到了什么时候吗?
这时候还说什么改弦更张,说是赵王这些人误国,有什么意义?
这是愚蠢!
此时任何精明的人都明白,到了这个份上,赶紧壮士断腕才对,可怜巴巴的认个错,请求重新发落,何必到了此时,还去招惹人家呢,这是找死啊。
这是自作孽呀,若是认个错,也许还有活路,现在还来针对赵王,这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一时殿中已是议论纷纷,文武百官窃窃私语。
太皇太后也很是诧异,她似乎也感觉到了陈凯之的不智,确实……太蠢了。
这个时候居然还说这类的话,不是将他自己往死路逼吗?
慕太后闻言只抿着唇,却像是局内人一般,面色竟还从容淡定。
最诡异的却是姚文治,姚文治心里仿佛是叹了口气,却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的不是陈凯之,竟是赵王陈贽敬。
陈贽敬突觉得可笑,他没有感受到姚文治那同情的目光,精力都放在陈凯之身上,他万万想不到,陈凯之这个时候,竟还争锋相对,简直是在找死,不过这样也好,那就让陈凯之死的快点。
于是他看了陈凯之一眼,笑吟吟的道:“陈凯之,到了如今,你还如此振振有词,本王……倒很是佩服你呢。”
“不敢。”陈凯之微笑,慢悠悠的道:“我这是仗义执言。”
陈贽敬不禁笑了:“你若是仗义执言,好嘛……”陈贽敬轻松自在,仗义执言也救不了你了,即便他真的昏庸无能,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你陈凯之却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就等死吧你。
他勾了勾唇,笑得得意至极。
“就算你是仗义执言,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就算本王是祸国殃民,当然,本王只是假设……那么,陈凯之,你又能如何呢?你又能拿本王怎么办呢?怎么,你还想将本王和诸宗室,一网打尽不成?”
陈凯之则报之以微笑:“不,不是一网打尽,而是……正本清源!”
陈贽敬越来越觉得陈凯之有趣了。
他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你的嘴皮子,确实很厉害,连本王都很佩服你,可惜的是,到了如今,你尚不知自己的处境,你真的以为,你一个人,可以动摇整个宗室,你以为,你一人之力,可以和本王,以及所有的宗室对抗吗?你这是蜉蝣撼树,是在螳螂挡车,是不自量力啊!”
“殿下错了。”陈凯之同样叹了口气:“殿下,知道为何我一直说你愚不可及吗?”
“什么?”陈贽敬脸色蜡黄,杀机毕露,恶狠狠的瞪着陈凯之。
陈凯之朝他笑着,旋即便朗声道:“这是因为,殿下死到临头,尚且还不自知啊,殿下难道不知道,蜉蝣撼树、螳螂挡车,还有那不自量力的人,是殿下吗?”
陈贽敬大笑:“果然可笑,可笑……”
他变得狞然起来,声音也是格外冷凌:“好了,游戏结束了,到了如今,本王不愿和你逞口舌之快,你也没有资格和本王逞口舌之快,今日……”
陈凯之怜悯的眼眸看着他,他心里不由感慨,一个人,竟到了现在,绞索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竟还不自知。
此时,他眼角的余光,已看到了一个宦官快步进来。
陈凯之微笑,眼眸微转,看向赵王,叹息着道:“是啊,结束了。”
陈贽敬的话突然被打断,而且这话,莫名其妙,他羞怒的还想要张口,这时,一个声音道:“奴才……奴才有事要奏。”
所有的目光,俱都落在了那个自称奴才的人身上。
这宦官脸色凝重的上前,啪的一下,拜倒在地:“宫外……有数千宗室,闹起来了。”
数千……
这是一个虚词,可此时,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数千宗室……哪里来的数千宗室。
宦官继续道:“他们与青州郡王发生了冲突,双方厮打起来,随后,他们在宫外拜倒哭告。”
呼……
一下子,所有人明白怎么回事了。
所有人脸色都阴沉下来。
数千的宗室,这绝对是不容小觑的力量,十个宗室可能比不得一个宗室将军,可是数千之多,这就是犹如河水滔滔一般哪。
这要是闹将起来,朝廷如何安生?
太皇太后也已豁然而起,显然,她也万万不敢忽视这些人,她微颤颤,手拄着杖子:“怎么,怎么了?”
宦官期期艾艾的开口道:“他们一齐说……说……”沉吟了片刻,宦官才道:“他们说,请娘娘和陛下推宗室宗考,选举贤才,护佑社稷,尸位素餐之不肖子孙,也请革其爵位,以正视听,他们……他们还说,他们与护国公陈凯之休戚与共,在此联名上奏,宫中若是恩准,他们便欣喜不胜,若宫中加罪,愿同……同死……”
一下子,太皇太后打了个颤,眼眸里满是震惊之意,这……
陈贽敬也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面色都变了,竟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陈凯之。
梁王等人,也俱都脸色苍白如纸。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宗室之中,本该是立长,所以眼下的三千多得到爵位的宗室,大多是这个制度下的受益人,正因为如此,所以无论是陈贽敬,是陈入进,是诸多王侯,无一不是靠着这些,得来这养尊处优的生活。
可现在……这数千宗室,竟是要立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