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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之依旧从容,反而安慰他道:“事到如今,想这些已经于事无补,该是想着如何解决掉这个麻烦,而不是唉声叹息,殿下既然想要力挽狂澜,就该明白,单凭哀怨,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钱盛默然,脸上隐隐多了几许惭愧。
陈凯之想了想,便道:“此人……是个和尚?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钱盛道:“他从前乃大凉万佛寺的高僧,后受国师举荐,这才入了大凉朝廷。”
陈凯之继续问:“这样说来,佛法很是精深?”
钱盛犹豫了一下,才道:“这……理应是吧,不过所谓的佛法,不过是巧言之术而已,在我看来……”
陈凯之摇摇头道:“佛法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既是佛法精深,这就好极了。”
钱盛直直地看着陈凯之,一脸不解,道:“贤弟这是何意?”
陈凯之只略有沉吟,便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请他指教而已,钱兄,能否帮个忙,你该去寻那镇海一趟,告诉他,陈某人倒是很愿意请他赐教。”
钱盛微愣:“只怕他并不肯……”
“他会的。”陈凯之解释道:“钱兄,此人既是佛法精深,甚至能得到那国师的青睐,那么一定是个巧言善辩之士,这等人,其实最是自负。何况我那题字,一定是送去了大凉之后,得到了最大的反响,这才使贵国国师恼羞成怒,想要向大陈的朝廷索要我去西凉治罪,于那镇海而言,若只是单纯地将我带回去治罪,还不足以算是功德圆满,若是能找机会将我辩倒,使我哑口无言,你想想看,若是传回了大凉,会如何?”
只少顷,钱盛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道:“我明白陈贤弟的意思了,此人一定会迫切地想借陈贤弟立下一桩功劳!”
陈凯之笑了笑道:“请教的地点可以在学宫,你和他说,到时我会请许多名士前去,若是他不敢来,那也无妨,若是敢来,我便和他切磋一二。”
钱盛不禁在心里想,莫非这陈贤弟是想和他来一次佛儒之辩?这……真是高明啊,只是将事情闹大,陈贤弟也就安全了。
钱盛本带着几分不安之色,此时倒是恢复了点精神气,他朝陈凯之作揖道:“愚兄明白了,愚兄这便动身,告辞。”
陈凯之看着钱盛快步离开得背影,目中露出了狡黠之色,却只是一笑,便背着手回家去也。
……
次日一早,陈凯之刚刚抵达了翰林院,梁侍读便将陈凯之唤去。
梁侍读面色古怪,口里则道:“凯之,今日你不用入宫当值了。”
陈凯之很干脆地点点头道:“下官明白。”
梁侍读叹口气道:“这是为了你好啊,如今你在风口浪尖上,这……也是陈公的意思,你也放心,陈公等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那西凉人的要求的,不过这些日子,你却需得小心一些。”
陈凯之便颔首道:“多谢。”
于是陈凯之便在翰林院整理着文牍,直到正午的时候,钱盛气喘吁吁前来求见,当面就道:“那镇海,答应了。”
“答应了就好。”陈凯之笑着点点头,便又道:“他可订了时间?”
“约定了明日清早,他会去学宫恭候。不过……”钱盛显得有些担心:“怕只怕此人……最擅诡辩之术,不容易对付啊。”
陈凯之摇摇头,勾唇一笑道:“你放心,到时一定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钱盛心里不禁大感疑惑,他太清楚镇海这个人了,此人在西凉极为有名,正因为宣扬佛法厉害,所以才得到国师的青睐,自己的父皇曾和他一起探讨过佛法的问题,每一次都为他的巧言所说服。凯之再厉害,难道真是他的对手吗?一旦输了,不但成就了此人的美名,对于陈凯之的声誉,怕也有损害。
只是钱盛还是将这些话泄气的话憋在了心里,无论如何,木已成舟了。
他心里吁了口气,不便久留,便幽幽的告辞而去。
陈凯之似乎对此并不担心,继续好好地办他的公,依旧得极认真。
又到了次日,他清早点卯之后,便去寻了那梁侍读告假。
梁侍读瞥了他一眼,似乎很能体谅陈凯之的心情,颔首道:“你想休息,休息也好,朝中确实有人在说你的怪话,不过你大可放心,内阁诸公,断不会因此而妥协,你明白了吗?”
陈凯之作揖道:“多谢大人开导。”
出了翰林院,陈凯之便匆匆地往学宫赶去,学宫的守卫和陈凯之是老相识,陈凯之将他们叫到一边,低声耳语几句,接着便一路赶往飞鱼峰。
眼看就要过桥,身后却有人厉声呼唤他道:“陈凯之!”
陈凯之回眸,却见是气冲冲的杨业。
杨业气呼呼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安分?事情,吾已知道了,这个时候,你理应乖乖的躲一躲这风声,免得落人口实,怎么可以还胡闹,竟邀了那大凉国使来辩论,你还嫌不够乱吗?”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陈凯之不由苦笑道:“让大人失望了,学生不过是想和这位国使请教而已,时候不早,学生要上山准备了。”
杨业气恼地瞪了陈凯之一眼,却道:“老夫随你一同上山。”
其实这消息虽没有刻意传播,不过却传的很快,不只杨业知道,还有不少大儒和名士,以及学中得博士也是知情的。
陈凯之倒也没有阻止,和杨业一同上山,一直到了书斋,这里完全是新的建筑,不过陈凯之早已请杨业雇了几个老仆在此了。
显然,他们已将书斋的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干净。
过不了多久,便又有人陆续上山,都是一些好奇的博士,陈凯之见了他们,一一作揖行礼。
众人本都想劝劝陈凯之,可细细想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劝了又有什么用?也罢,人家本来就是冲着陈凯之来的,那么……就索性看看热闹吧。
原本陈凯之和那和尚约定的乃是辰时,可左等右等,至今也不见那镇海的人影。
许多人便显得不满了:“此人如此不守信,实在是使西凉国蒙羞。”
“罢了,吾等走吧。”
陈凯之倒还显得很有耐心,静静地等着,不多说什么。
过不多时,终于有人来报:“人来了。”
陈凯之也懒得下山去迎接,足足等了一两柱香时间,那镇海才姗姗来迟,他的身后左右,竟还有法海禅师,以及一些不知从哪里来僧人。
那法海禅师见了陈凯之,嗔怒地瞪了陈凯之一眼。
陈凯之不做理会,尼玛,我陈凯之的世面见得多了,理你做什么?
镇海则是眯着眼,左右看了看这些学宫的学官和博士,似乎觉得还算满意,想到今日有这么多博士和僧人在此做见证,只要自己赢了,这个消息自然会不胫而走了。
陈凯之则是上前朝镇海见礼:“学生见过禅师。”
镇海只冷冷笑着看他一眼,便板着脸道:“陈居士,汝之言行,亵渎了佛祖,这……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陈凯之反而微微一笑道:“我佛慈悲,定然不忍令学生下地狱。”
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此时,镇海却是脸色平静下来,心里也有了计较。
这才一开始而已,这姓陈的,倒显出了几分能耐,看来……这姓陈的小子果真不简单,只怕这一次是一场恶仗了,尚需小心堤防为好。
镇海倒不再小看陈凯之了,收起了倨傲,脸色平淡地道:“很好,你既知我佛慈悲,也并非不是可以度化之人,今日贫僧就度化了你吧。”
陈凯之心里说,你特么的还度化啊,哈,今日我代表至圣先师先教化了你。
不过他面上也只是淡然地笑了笑,随即道:“陈某人,有个不情之请。”
第三百四十七章:吊打(4更求月票)
镇海心里虽是对这陈凯之不以为然,可面上,终究还是保持着慈眉善目的样子,他朝陈凯之一笑道:“不知陈香主有何不情之请?”
陈凯之凝视着他,见他面上慈和,还真有得道高僧的样子。
只是心里却不免鄙夷,不过是靠着这外表的和善混饭吃的人罢了。
其实这天下无数的儒僧道,其实哪一个开创者不是和孔圣人一样,都可以堪称为伟人呢,毕竟在那混沌的年代,有人开创出一个思想,虽是作为后世的人来看,这思想可能已经过时,可在属于他们的时代,他们便如灿烂的星辰,光辉无法湮灭。
只是当这些思想随着后世的门徒子弟们传诸于世,到了后来,更多投机取巧之徒充斥其中,所谓的门下子弟,本质上,不过都是靠着数百年乃至于上千年的圣人们混饭吃的家伙罢了,譬如陈凯之,他佩服写出石头记的曹公,从不曾想到,有人能写出如此伟大的作品,可他同样对于后世的所谓靠着石头记混饭吃的某某学家却是嗤之以鼻。
眼前这镇海,何尝不是如此?
当然,陈凯之亦如此,只是陈凯之自知自己学习儒学,只是希望使自己过得更好,而对面的镇海,却更多了害人之心。
陈凯之道:“镇海禅师乃是得道高僧,既是争一争这佛理,如今这么多人在,就显得你我之间是在一争胜负了,佛曰一切皆空,你我在此争辩,本就是空,可你我之间,既然都有执念,非要争出个高下,只是这么多人观战,只怕……不妥当吧。”
镇海微微凝眉道:“那么陈施主有何高见?”
陈凯之淡淡道:“这里乃是书斋,不如请诸位在此等待,而学生与镇海禅师入这里屋耳室寻个幽静的地方,相互请益,如何?”
镇海显得有些不满。
不过旁观的人,却纷纷颔首。
陈凯之虽是年轻,可是气度却是非凡,人家只是请教,打着的是相互学习的态度,既然如此,若是执意要分出高下,这就太俗了气了。
陈凯之这儒门子弟尚且有此念头,你镇海乃是佛门高僧,思想觉悟还不如一个小小的陈凯之吗?
显然,镇海现在是骑虎难下,陈凯之如此洒脱地提出这个,倒是显出了不争强好胜的‘佛性’,若是他拒绝,反而就显得执念过重了。
他心里冷哼,这也无妨,那就进屋里去辩,到时只要陈凯之输了,还怕不认?
镇海心里早有念头,今日之所以答应来会一会陈凯之,不过是希望借助这一次辩论,在国师面前显一显能耐罢了,等辩完之后,他便会着手想尽一切手段将陈凯之押回大凉去,到时再教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子碎尸万段。
镇海的面上微微一笑,彬彬有礼道:“那么……就请吧。”
陈凯之朝他点头,领着镇海进入了内室。
这内室与外头的正堂相通,又有一道门,通向里头一个房间。
不过那一个门却是紧闭。
这里新建,所以只有两个长桌,点了几盏灯,下头几个蒲团,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茶水,陈凯之跪坐,那镇海也莞尔着跪坐下来。
这里清幽,外头有什么声音,俱都听不见。
此时,镇海道:“可以开始了吗?”
陈凯之叹了口气,才道:“禅师,我与你们大凉,无冤无仇,只因为一个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