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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君无戏言,圣上已经说了要亲审,他们也不好把圣上打晕带回去,只能先由着他,然后随机应变、舍脸相助了。
那同知人到中年,挺着老大一个肚子,跑断了腿儿也赶不上训练有素的大内侍卫。他在那儿喊破喉咙吆喝着“让让,快让让”的时候,人家鹰目电眼地一扫,百姓们就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使得他们来去顺风,以最快的速度将喊冤者带到了萧正乾的面前。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衣着普通,皮色黝黑,生得浓眉大眼,身材很是魁梧。连萧正乾的脸都没有看清,便被侍卫按着跪在地上。
“你是何人?为何喊冤?”萧正乾倒背双手,不怒自威地开了口。
不等那人回话,人群之中又传来了喊冤之声,“民女有冤,请圣上为民女做主!”
方知府的脸由绿转黑,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平日里到他手里的不是各级县衙送来复核的卷宗,就是上头委派下来的文书,十天半月有一两个去府衙击鼓鸣冤,由他升堂首审的就不错了。
今天居然一而再地有人跑来喊冤,到底是他娘的谁存心跟他过不去?这是铁了心要让他在圣上和一群上官跟前丢脸啊!
对兴致正浓的萧正乾来说,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没有理由只接“草民”的案子,不理“民女”的冤情,于是大手一挥,“带过来。”
两位侍卫领命而去,不多时就带了一名年轻女子过来。
这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荆钗布裙,作农妇打扮。身姿窈窕,脸上遍布着狰狞丑陋的粉红色疤痕,却生了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想来容貌被毁之前,也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子。
这女子喊冤的时候,周瀚便觉她的声音有点儿耳熟,只是相隔太远,听得不甚真切。此时看清女子的身形样貌,直惊得瞪大了眼睛,“茗……茗眉?!”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青天白日的,莫非见鬼了不成?
与萧铮站在一处的周漱显然也认了出来,两道长眉高高扬起,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你认识那喊冤的小妇人?”萧铮碰了他一下,小声地问道。
周漱敛了惊讶之色,眸子却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怎能不认识?她是我大哥的小妾。”
“啊?!”萧铮夸张地叫了一声,见别人侧目看来,忙又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你大哥的小妾为何那样一副打扮?又为何会跑到御前来告状?”
“说来话长。”周漱无心多作解释,一把握住萧铮的手腕,“金石,借你的人一用,给我娘子传个口信。”
简莹要给孩子喂奶,也不愿陪在何皇后这只母老虎身边,便留在府里料理杂物。他虽能伴驾出行,却不够资格贴身带着随从,又不能亲自回去报信,只能跟萧铮借人了。
萧铮不知见他面色严肃,也不多问。招手叫了一名侍卫过来,依着周漱的吩咐回王府报信。
说话的工夫,萧正乾已经重新开始审问了。
“你是何人?有何冤情?速速禀来。”他本着先来后到的原则,先对那年轻男子发问。
“草民杜晋考,是陕西西安人氏。草民要告简家背信弃义,将草民的未婚妻许配他人,毁约另嫁。”
这话不知在私下里演练过多少遍,说得又快又溜,简洁明了,直奔主题。
听到“简家”二字,在场的人无不变了脸色,连萧正乾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跟杜晋考确认,“你状告是哪一个简家?”
——(未完待续。。)
第397章 聪明人的想法
“草民状告的简家,正是出了位阁老的那个简家。”杜晋考掷地有声地答道,“草民的未婚妻,便是简家四房的记名嫡女,简兰简姑娘。”
这话说完,立时在人群之中掀起了一阵议论的热潮。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他说他未婚妻是简家姑娘。”
“我说‘杜晋考’这名字听着怎么如此耳熟,敢情是去年在拦花轿的那傻小子。”
“他那婚书不是当众撕碎了吗?怎么又跑来告状了?”
“敢告阁老家,他不想活了吗?”
“嘿,这下热闹了!”
……
此事牵扯到朝中大员,萧正乾收起了适才的玩心,面色肃正起来,“可有状纸?”
“有。”杜晋考直起身子,伸手就往怀里摸去。
虽然带过来之前已经细细地搜过身了,立在两旁的侍卫还是警惕起来,手按在剑柄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杜晋考的手。看那架势,一旦见他摸出的东西不对,就会立刻出手要了他的命。
杜晋考也怕闹出误会,慢慢地从怀里摸了出一张折好的纸,双手举过头顶,“状纸在此。”
侍卫收到萧正乾的示意,接了状纸,先拿给随行的太医验看过,确认不曾动过什么手脚,才交给裕德,再由裕德呈给萧正乾。
萧正乾拿着状纸从头到尾看得极其认真,看完依旧交给裕德,将目光投向茗眉。“你又是何人?”
“民女茗眉,是济安王世子的妾室……”
她这边话音未落,人群就“嗡”地一声议论开了。“济安王世子的妾室”,再加上她落魄的装扮和那一脸丑陋的疤痕,足以让人们脑洞大开,想象出无数个不得不说的故事。
亲贵大臣们也纷纷看向周瀚,露出八卦之色。
“贤侄。”萧正乾一开口,就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此女所说是否熟识?”
这“贤侄”喊的自然就是周瀚了,周瀚赶忙迈步上前。“回圣上。此女的确曾是臣侄的妾室。因她为妇不贤,挑拨生事,触犯家规,已被臣侄休弃。”
他不知道茗眉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又为什么御前喊冤。唯恐有损济安王府的名声。当机立断跟她撇清关系,对她受刑而死一事只字不提。
“圣上,民女是冤枉的。”茗眉的声音紧接着周瀚的话尾响起。因为急促听起来尖利刺耳,“并非民女不贤,挑拨生事,民女只是揭穿了二少夫人冒名替嫁的事实而已。”
别人还没有琢磨出她这话的意思,萧铮就先变了脸色,一把抓住周漱的胳膊,“枕石,坏了,她是来状告嫂嫂的。”
周漱没有言语,只在他手背上拍了一拍,以示安抚。
王御史是负责监督与进谏的言官,对官员品行方面的事情最为敏感。听到“冒名替嫁”四个字,立时联想到简大老爷德行有亏,果断插嘴,“这位……姑娘,你方才所说乃是家事,俗语云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便是圣上也不便插手。
你既是来告状的,那么你最好说清楚要状告何人,所告何事。”
“民女要告的就是济安王府的二少夫人,民女要告她以庶充嫡,冒名替嫁。民女偶然得知真相,向王爷、王妃举报揭发,却被她花言巧语蒙骗过去,反过来诬陷民女捏造陷害,挑拨是非,致使民女惨遭责罚,容颜尽毁,险些丧命。
民女从棺材里爬出来,人不人鬼不鬼,苟延残喘于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洗刷民女所受冤屈。”
茗眉字字含泪,句句泣血地说完,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圣上,望您明察秋毫,拨乱反正,还民女一个公道。”
人群之中又掀起了新一轮的议论狂潮:
“济安王府的二少夫人不就是简家六小姐吗?”
“冒名替嫁是个什么意思?济安王府的二少夫人是别人冒充的?”
“听说简家有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儿,哎呀呀,不会是把两个女儿弄混嫁错了吧?”
“简家该不会还有一个跟那位六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吧?难不成是三生女?”
“说不准啊,那位二少夫人不就生了一双儿子吗?简家血脉里天生多子,一口气儿生仨也不足为奇。”
“不知道简家还有没有未定亲的女儿,咱也去求一个来当媳妇儿,生上他一窝儿子。”
……
百姓们天马行空,歪楼的,跑题的,灌水的,说什么的都有。涉及到同僚,亲贵大臣们不好像百姓那样肆意评说,只能用眼神交流着彼此的想法。他们都是大梁国最聪明的人,聪明人的想法总是复杂的。
接连出现两个告御状的人,一个是告简家悔婚另嫁,一个是告简家已经出嫁的女儿冒名替嫁,看似巧合可又绝非巧合,这矛头好似直指阁中新贵简达。
到底是谁要对简达不利?在礼部尚书竞争之中被简达pk下去的那位邹大人?还是一直看不惯简达年纪轻轻就靠拉方关系拍马屁当上阁老的那位裴大人?
萧正乾此时已经半点儿不觉有人告御状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了。
简达才领了祭天钦差一职,泰山就闹出了那档子事儿,他再怎么从轻处罚,都逃不掉一个“失察渎职”的罪名,这对一个刚入阁的官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今再加上“悔婚”和“冒名替嫁”的污点,这个礼部尚书恐怕就做不下去了。
他不是不知道简达是靠什么入的阁,可朝中那些有权有势的官员哪一个不拉关系,又有哪一个不拍马屁?能拉到关系,能将他拍舒服了,那也是本事。
对于简达本人,他还是十分欣赏的。这个人精明,能干,八面玲珑又懂得分寸,关键是年轻。
为什么要将入阁的称作阁老呢?那个“老”字不仅仅是尊称,而是因为能够一层一层爬上来并最终入阁的,往往已经年过五旬,在那位子上坐不了几年就该乞骸致仕,告老还乡了。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已经告老的官员多有不甘,即便退出朝堂,也要通过往日培植下的人脉关系遥控朝堂,干涉政务,形成一个辞官不辞职、放位不放权的怪圈,对朝堂和地方的秩序和管理都极其不利。
所以他一直倾向于培养年轻人迅速上位,简达是他提拔起来的第一人,如果这第一人跌了跟头,再想提拔第二个就难了。
心念转罢,他当机立断地吩咐道:“将这两人带回济安王府,朕要详加审问。”
——(未完待续。。)
第398章 打不死的小强
听到茗眉指控济安王府二少夫人冒名替嫁的时候,杜晋考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脑子就像不受控制一样,反复回响着那女子幽远悲伤又充满蛊惑的声音。
“我只想见一见我爹,哪知一入侯门深似海,进了简家的门,就成了任由他们摆布的一颗棋子。他们让我嫁谁,我就得嫁谁,若是不嫁,只有死路一条。”
“我整日提心吊胆,夜里都会被噩梦惊醒,那哪里是荣华富贵,分明是刀山火海。其实我更想嫁给你这样的男人,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我多么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够将我救出火海,还我自由之身。”
“杜郎,今生我不得不负你,唯有来生再偿还于你。”
……
直到侍卫来拉他,他才大梦初醒一般,扑向与他并头而跪的茗眉。才一动作,就被侍卫大力按倒在地,“老实点儿。”
侧脸紧紧地贴着地面,被沙石硌得生疼,他却顾不得去细细体会一下那种痛感,眼睛直直地盯着茗眉,“你说冒名替嫁是什么意思?莫非……莫非……”
茗眉像是被他吓到了,上身朝远离他的那一边倾斜着,眼睛因为惊恐睁得大大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