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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很管用,城池建起来了,大批流民不用离开自己的房屋与田地,当然愿意落籍归附,间或有一些流民闹事,也都被官兵镇压下去。
怪事出在郧阳府抚治衙门里,大概是去年**月间,衙门后院一夜之间突然冒出一处深坑,比井口稍大,里面深不见底。
满衙门的人谁也没听到异响,更没见过奇怪景象,深坑凭空出现,事先没有半点预兆。
荆襄一带多年未设官府,游民中间杂道盛行,家家崇信鬼神,原杰担心此事流传出去会引发慌乱,于是下达严令,不准向外泄露深坑的事情,并建起一座棚子将深坑遮盖住。
林师爷就住在后院里,开始一段时间,他怕得睡不着觉,可是逐渐习惯了,深坑出现之后,并无任何异样,一切照常,他甚至敢到边上向坑里俯视,除了一团深邃的黑色,什么也没看到。
本年正月期间,林师爷发现原大人有些变化,明明是五六十岁的老人,脸色却越来越红晕,脚步越来越轻盈,而且对女色颇感兴趣。
抚治荆襄本是临时之责,所以原杰只身赴任,没带家人,可今年以来,郧阳府城池正建得如火如荼,他却命人采买年轻女子,说是身边缺人服侍,颇为不便。
林师爷大为意外,却没有劝谏,对于一名地方大吏,买两名侍女绝不出格。
十天前,原大人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再也没有之前的活力,夜里经常陷入恐慌之中。
原大人找来林师爷,对他说:“我命不久矣,必须马上返回京城。”
原杰还让林师爷用木石将深坑封死,声称坑里有不好的东西,他就是接触过深坑里的东西,并服食过七八枚所谓的金丹之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就在这时,有传言说山里的流民又要造反,原杰却坚持要走,甚至没有当面给知府和守备一些交待,只留下两封信,等他走后才能交给文武两官。
原杰带着少数随从悄悄上路,病情越来越重,终于在驿站倒下。
他们前脚刚离开郧阳府,南司和东厂的两队人就已赶到,据说已经占据抚治衙门,很可能就是奔着那处深坑去的。
“我没有隐瞒,事情就是这样,我家大人已经过世,临终之前对我说,深坑害人,南司与东厂已无可挽回,胡校尉等人却不该无辜丧命,所以派我来追你们。”
众人听完这番讲述,无不半信半疑,只有胡桂扬心惊不已,虽然症状并不完全相同,可原杰的某些变化,竟与义父赵瑛如出一辙。
第一百五十六章 喜欢的人
劝退胡桂扬等人是原杰的遗命,林师爷十分在意,“就在昨天上午,从郧阳府传来消息,南司、东厂两拨人大打出手,好像还闹出人命。原大人早有预感,他说那座深坑乃是不祥之兆,可惜没办法彻底封死,必须尽快回京城求助。”
胡桂扬等林师爷说完,向身边众人道:“林师爷的话你们都听过了,是去是回,每个人都说说吧。”
张五臣平时不怎么说话,这时却抢先第一个开口,“我觉得应该听从原大人的警告,立刻返回京城,不瞒诸位,我最近又用香炉算过几次,结果……都不太好,离郧阳府越近,有些人的死期越明确。”
“没有玉佩,你的香炉不是作废了吗?”袁茂问。
张五臣摇头,“不不,没有完全作废,香炉里的声音不那么清晰,但是还能听到一点只有我能大致听懂。”
樊大坚比较相信这种事,“你说‘有些人’的死期,是指哪些人?包括我吗?”
张五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钱贡道:“我说几句啊。首先,咱们已经到这儿了,距离郧阳府只有一步之遥,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看到,说回京城就回去了?这个……说不过去吧。其次,原大人的事情有点蹊跷,林师爷,我没有恶意,就是感到奇怪,原大人早就发现深坑,很可能曾经入坑探查,得到过七枚金丹发生这么多事情,他怎么一件也没向朝廷报告呢?我家大人还在内阁的时候,从来只听说郧阳府城墙建得如何、流民安置得如何,就是没见过只言片语提及深坑。”
林师爷道:“我说过了,只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除此之外,原大人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我都不了解,也没法回答。但是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原大人……唉,原大人从发病到逝世,相隔只有十余天……”
听说原杰因为服食金丹而亡,赵阿七的脸色一直变来变去,这时道:“七枚金丹!老家伙当它是饭吗?他服食得太多,我们没那么贪,少用几枚不就得了?一定要去郧阳府,而且要快,那座深坑里肯定藏着不少金丹,否则的话,这个家伙为什么不让咱们去?”
林师爷苦笑道:“我倒成恶人了。原大人交待的事情,我必须做,而且得做好,但你们若是固执己见,我也无能为力,只好随你们便。”
“去,这就去。”赵阿七一旦去除心中的惧意,反而更加着急,转身走向正在路边吃草料的马匹。
胡桂扬又看向其他人,袁茂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想法,何三姐儿看了看小草与闻苦雨,“我们听你的。”
何五疯子哼哼两声,什么也没说。
胡桂扬向林师爷拱手,“我的职责就是捉拿装神弄鬼之人,既然郧阳府有这种奇事,我不能不去。”
林师爷叹息一声,“其实我已猜到会是这样,好吧,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我要回驿站收敛原大人遗体,然后前往京城,就此别过。”
“恕不远送。”
林师爷走向远处的官兵,张五臣望着他的背影,小声道:“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多带一个人回京。”
没人听他的话,虽然天气依然闷热,大家还是决定上路,张五臣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跟上去,骑上自己的马。
这一程走得更远一些,中间路过一处驿站,他们换取马匹之后继续赶路,打算夜里就在路边露营。
东厂和南司的人已经抢先赶到郧阳府,胡桂扬得加快速度。
但他并不是特别着急,总觉得时间未到,何百万、闻家庄不会太快在郧阳府露面。
月上中天,一行人找一处背风的地方扎营休息,白天太热,夜里才有一点凉风,谁也不愿点火,随便吃点东西,铺毯睡觉,何五疯子等人难得地没有打呼噜,而是隔一会就在自己脸上拍一下,咒骂无处不在的蚊虫。
胡桂扬安排守夜顺序,第一人是赵阿七,他先躺下睡一会,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小木棍,打算到达郧阳府之后再查看底细。
闭眼没多久,胡桂扬就被赵阿七推醒。
“师兄,该你了。”赵阿七已经在旁边铺好毯子,一见胡桂扬睁眼,立刻倒下呼呼大睡。
胡桂扬挣扎起身,夜色正深,四处的蚊虫少了一些,呼噜声终于响起,可是在旷野中显不出威力,惊扰不到他人。
胡桂扬伸个懒腰,四处看了一眼,何三姐儿仍然坐在毯子上,只要是露营,她就保持这个姿势,照样能睡着,休息得很好。小草与闻苦雨睡在一左一右,像是她的两个孩子。
胡桂扬走远一些,望向更远方,这条官道行人不多,他们走了一整天,只遇到过十几名农夫和两队差役,按里程,他们应该已经进入郧阳府地界,却一直没见到村镇,这一带依然荒芜,许多落籍的百姓住在山里,还没有搬出来。
胡桂扬感到内急,走远一些,找到一片隐蔽之处小解,过后舒服不少。
往营地走的路上,他看到了那道身影。
身影站在路边,身上撒满月光,像是一棵光秃秃的树,此人背对胡桂扬,盯着不远处端坐的何三姐儿。
胡桂扬心中一凛,如果没看错,那人正是昨晚在驿站里败走的闻不华,他又来了,却没有带着毛驴,天机术会因此大打折扣,但是仍然是名强敌。
胡桂扬慢慢走近,心里有点自责,他竟然一点异常都没察觉到。
闻不华察觉到了,转过身,向胡桂扬轻轻招手。
胡桂扬伸手入怀,再拿出时手上已经套上机匣“灵缈”,单手放在身后,“灵缈”虽然威力不大,总比没有强。
“你把我害得好惨。”闻不华用极轻的声音说话,生怕吵醒睡觉的人。
胡桂扬愣了一下,“咱们……是敌人啊。”
闻不华竟然露出微笑,“你说得对,咱们是敌人,什么招都能用,可是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我的确已被逐出师门。”
“哈。”胡桂扬急忙压低声音,“真没想到,我居然蒙得这么准。”
“也不算蒙,准确地说,被逐出师门的人不只我一个,而是一大群。”
“一大群?”
“对,至少四十人,多是跟我一样的不字辈弟子,但是跟**之类的事情无关,是因为一些内部的纷争。”
“仙凡之争?你肯定是仙派喽。”
“对,我是仙派,仙凡之别只是闻家庄内部纷争的一部分,还有别的争议,总之这些年来我们一直不太团结,大难临头时还要互相拆台。”闻不华轻叹一声,无限感慨。
胡桂扬越听越糊涂,但是对方没出手,他也没找到最佳时机,只能顺着对方说下去,“咱们这是在聊天?”
“对,在聊天。”闻不华在伏牛山群盗面前显得极为孤傲,这时却一反常态,亲切得像是从小就与胡桂扬相识。
“嗯。”胡桂扬瞥了一眼何三姐儿,希望她已经醒来。
“聊聊你吧。”
“我没什么可聊的,就是一名小小的锦衣校尉,来郧阳府查案。”
闻不华抬起手,迅速指了一下何三姐儿,“她呢?”
“她怎么了?”
“听说她是何百万的养女,当年学的是天机术,可是看她的样子,应该修炼火神诀很久了。”
“我的眼光不如你,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很喜欢她吧?”
“嗯?”
就算是熟人之间闲聊,这个话题也有点不合适,何况闻不华几乎就是一个陌生人。
“我没有喜欢的女人,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起来之后第一眼看的就是她,你以为大家都睡着了,所以特意多看一会,然后你的脚步变得轻松,心情一定很不错。”
“嘿,这么说来,你一定是爱上我了,因为你已经盯着我看了好一会。但是抱歉,我对男色不感兴趣,京城人多,品味杂乱,没准有太监会喜欢你。”
闻不华笑得更开心了,“我就知道这是你的痛处,不愿被别人提到。”
胡桂扬又看一眼何三姐儿,突然不想再争辩,“好吧,我喜欢她,又能怎样?何百万不允许吗?闻家庄连这种事也要管吗?”
闻不华轻轻摇头,“你知道,我从来没像昨晚那么丢人,被认为是骗子,还败给一个女人。”
“人生在世,什么都要经历一下,我倒是因此确认一件事,你们闻家人既不是神仙,也不是鬼怪。”
“对,我们是寻常人,有喜怒哀乐,昨晚之后,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化解你们加在我身上的羞辱,以及心中的怨念。”
胡桂扬笑了,做好出招的准备,同时要向何三姐儿的方向跳跃过去。
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向来警觉的何三姐儿应该醒了,与她联手,胡桂扬才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