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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钺没什么意见,数日后亲送慕容延钊等人至褒城,之后要开始着手兴元府和源州庶政,主要是两地人口户籍数目要审查,州县官衙缺员人数,以及驻兵数额,这都要统计成册上报。
忙活到九月,事务基本完成。这天是重阳节,赵崇韬又从成都赶来了,章钺和向训、昝居润等人正巧在中梁山登高望远,回程半路正遇着赵崇韬,于是便先将蜀中请和条件口头落实了。
回到南郑府衙,章钺便让封乾厚准备笔墨,按双方最后谈定的条款,孟昶去帝号,向大周上表称臣,自此蜀中分五年向大周交付粮食一百二十万石、蜀锦三十万匹,或绢帛四十万匹,自明年起开始交付。双方按现有地域驻兵,不再轻开边衅。
由昝居润执笔写好和谈盟书,然后双方用印画押,协议正式生效。这样一来,赵崇韬在王昭远的支持下,实际上绕过了远在东京的正使伊审徵,直接与周使昝居润完成了和谈。
西征战事正式落下幄幕,兴元府两州之地暂由邴绍晖接手防务。九月十二,向训和章钺一起率兵启程,走褒斜道北上至关中。
到了永兴军府,李处耘、罗彦环率兵随向训先走。章钺有事要耽搁,打发杜悉密带着两只雕回会州,因为雕已经成年了,在东京实在不好养,目前也只有杜悉密能熟练驯服。
章钺只留下了封乾厚,让杨玄礼带两百骑跟随,带着宋瑶珠进城,前往惠和商行。李多寿处理完会州移民,在后方督运粮草,目前正在这里,闻讯迎了出来。
惠和总号的大商行,章钺来时匆匆而过,现在倒是初次来,前面临街进门就是前堂,这是接待客商洽谈生意的,两边厢房各有十几名管事及帐房,看起来挺忙碌。过前堂是大院,两边厢都是库房,正堂一横排房屋是住宅,后面还有个大院加边厢,其实就是前后进的两个大四合院。
“刘显声怎么没在?沙翁不是常驻这里总掌商事么,怎么也没看到人?”章钺与封乾厚、李多寿走在前面,宋瑶珠和婢女黄莺在后跟着,杨玄礼带着符昭吉、章铖在指挥亲兵搬运行李。
“这个……六月时卞东主行商去鄯州,据说回来时路上出了事故,沙翁接报赶去了会州,这几天就该回来了。”李多寿回道。
“出了什么事?怎么也没人禀报给我……”章钺皱皱眉道。
“因为事情说大也不大,就是卞东主商队的货物被抢了,他本人也受了伤,据说几百人去,回来时只有三十多人,具体的情况也不清楚,等卞东主回关中就知道了。”李多寿也不知该怎么说,他确实知道的不多。
一路行军,章钺有些疲惫,待调来伺候的下人们收拾好卧房,准备热水沐浴后,用过晚膳便早早睡了。次日,章钺与封乾厚一起盘帐,并清点库房,发现这半年来居然进项不多。
李多寿便拿出帐册,一页页翻着报数说:“韩氏撤回蜀中后,会州、灵州的青盐我们全揽下了,再加上延州、会州的生意进项,理应是有三十多万贯的收入,但移民一路开销全是商行掏钱,会州那边也借支了十几万贯,以后不知能不能还上。”
章钺一想也是,会州开矿采煤,加上各地兴建村落,修筑城防军堡,这都是宠大的开支,仅截留河池马场、盐场的税收远远不够,何况还要养兵,没把商行拖垮已是万幸。
这天下午,卞极终于回来了,头上绑着崩带,半边脸肿的老高,左边胳膊也是吊着的,样子真是惨不忍睹。章钺亲自迎了出来,笑着调侃道:“卞大侠也有这种时候,算是阴沟里翻船了么?”
“嘿嘿……我手中护卫随从才三百骑,四千多杂羌若不是设伏,管叫他溃不成军!就算是这样,我也把他们酋长的脑袋给带回了会宁。”卞极略有些小得意地说。
章钺听得心里一突,顿时意识到会州边境可能要出事了,当下不再多问,到了商行内正堂上,让下人上茶后,章钺才开口问道:“鄯州青塘羌只是听说过,他们内部是个什么情况,你应该有所了解,还请从前至后仔细说说。”
卞极让随从找来一副地图,在桌案上铺开,章钺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己的斥候士兵们所绘,因为没有好笔,绘得有些粗劣,但也比这时代的地图要详尽多了。
“这里是会宁,我们商队从此渡过黄河,先到拓拔波固的部族,然后沿黄河北岸向西南至兰州金城,这儿有一部族,实力并不强,据说只能征兵一万左右,首领是吐蕃王族雅隆觉阿王系后裔,名叫赤逋,年约四十余岁,我们去行商时他非常热情,吃下我们大半货物,他想要买刀枪武器铠甲,但我没带多少,事后还派了向导帮忙带路。
之后由金城关向西,过庄浪河、丽门水到鄯州邈川城,也就是唐时的湟水城,陇右节度治所。这儿又是一大酋势力,族长名叫温梵,是唐时吐蕃鄯州节度使尚婢婢帐下部族,对我们很敌视,不允许我们去青塘城,所以交易完货物只好返回。不想渡过丽门水后遭到突然袭击,那可是四千多骑啊!某差点就把小命丢在了那里。”
“他们实力很强么?能集结多少兵力?”章钺对青塘羌还是完全不了解,从卞极所说的情况来看,似乎各州都有势力,应该是力量比较分散,互不统属。
“哈!兵力难以探明,得先从唐末吐蕃崩溃后说起,等回了东京,你再翻翻有关史料记载,或许有所收获,我所知的还是片面情况。”卞极苦笑着说。
“青塘羌啊!果然不简单!”章钺感慨了一句,想起某个时空的后世,灵州党项羌坐大立国,四面侵略蚕食,青塘羌人感受到巨大的生存危机,迫不得已从西域迎立唃厮啰复国,重建了青塘吐蕃。而这个唃厮啰,似乎也是雅隆觉阿王系后裔。
事实上,吐蕃王朝自末代赞普朗达玛被僧人所杀后,他的两个儿子沃松和永丹各据一方,为王位展开了长达数年的战争,极大地消耗了国力。而就在这时,要命的是,吐蕃王朝内部爆发了大规模的奴隶起义,自号嗢末军。
这支后来分裂为两部份,一支在首领鲁耨月率领下去了吐蕃南道节度辖地,形成了现今的松藩羌。另一支则流窜到青海道节度伏俟城、北道节度凉州一带,形成了现在的六谷部和折逋氏等两大势力。
另有吐蕃国族镇将也在混战大乱,也就是洛门川讨击使论恐热,和鄯州节度使尚婢婢混战二十多年,席卷了整个河陇地区,直到论恐热为尚婢婢部将拓拔怀光所杀,这场混战才宣告结束。
在此之后,沙州唐朝遗民张义潮联合蕃汉起兵,一举收复了河西陇右各地,但晚唐政局大坏,无力经营河陇,以致后来又失陷。
而吐蕃王朝内部的奴隶暴动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吐蕃王子沃松之子,贝科尔赞战败为奴军所杀,但还有许多王族流亡各地,这样沃松和云丹的后代渐渐形成了两大势力,四大王系。
朗达玛之子云丹的后裔占据拉萨,形成了拉萨王系;沃松之孙尼玛衮退居阿里布让为王,形成拉阿…里王系,他的三个儿子分别占据孟域又为分支拉达克王系,以及布让、象雄一带为古格王室,与阿里王总称上部三衮。
而沃松之孙尼玛衮十一代孙据雅泽为王,称雅泽王系;沃松之孙扎西邹巴有三个儿子:巴德、斡德、基德,称为下部三德。
其中翰德的儿子赤穹居于雅隆秦昂达则城,大概在积石山南面一带,形成了雅隆觉阿王系。翰德另一个儿子赤德在青海定居,后代成为了宗喀王,而唃厮啰就是宗喀王之后。(未完待续。)
第0317章 采薇采薇
在关中待了三天,章钺带上随行人等与卞极一起快马赶路,到洛阳时追上了向训、李处耘等五千禁军,之后路上不再耽搁,于十月初六日下午回到了东京。
皇帝提前得了消息,派了内侍太监杨思诚,枢密院直学士、尚书右丞边归谠等人前来迎接,没举行什么隆重的凯旋凑乐仪式,也就是一般王师得胜回朝的礼节。不过枢密院直学士前来,规格也不算低。
一番寒暄道贺后,几人一起到路边接官亭歇息。边归谠透露了点口风,这次战事打得很顺利,皇帝非常高兴,命从优从重赏赐抚恤。
然后,杨思诚转达皇帝口谕,让向训带部将刘欣发,章钺和慕容延钊、李处耘、石广均、罗彦环几名高级将领明日早朝。
向训和章钺闻言大喜,随迎接的官员们进城,过外城万胜门,内城梁门后,众人互相道别各自散去。章钺带部份亲兵先回家,安排李处耘、罗彦环率兵进驻禁军大营,随后士兵可以解散回家,三天后再回营接受升赏或抚恤。
章钺骑着马,宋瑶珠带着婢女坐在马车内,符昭吉先回家了,二郎章铖带五十骑从在后跟着,过相国寺桥拐进汴河南街很快就到了家门前,院门大开着,门房老张拿着扫把在门前扫地,不时抬头看看街口,见自家主人回来,飞快地跑进去通报。
“总算到家了!你先进去吧!”宋瑶珠在马车上说,她倒是挺乐意章钺来扶她下车,就怕家里几个看到又吃醋,到时又闹不愉快。
“怎么?她们还吃了你不成?”章钺没好气地笑起来,他当然明白,家里女人多了,一旦有人陪着时间长了,另几个就心里不快,或者叫嫉妒。其实女人天生善妒,就算是一向宽和的符金琼,偶尔也会表露出情绪来。
“好吧!既然你给我撑腰,我还怕什么!”宋瑶珠心思细腻敏感,顿时心生暖意,由章钺扶着下了马车。婢女黄莺背着个小包裹,手里又提了一包,低头跟在后面进了大院。
步上台阶,就见前庭正门外站了一堆女人们,符金琼在前面,卞钰怀里抱着孩子落后半步,落在后面的是杨君萍和程雅婵,两女也是手托襁褓。
章钺心里一阵激动,自己也是当爹的人了,孩子们都快四个月了还未曾谋面,也没起个名,这多亏了符金琼在家默默照顾着,还要关注自己在前线的战事。
“哟……几位都辛苦了!可不容易!”宋瑶珠见章钺呆立在门口有些出神,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迈步上前,一一给几位女人们见礼,姿态放得很低,个个都称姐姐。其实她比杨君萍还大一岁,怪难为她了。
“喂……你还呆站着作甚?家里多了三口人呢,看看孩儿们多可爱!”宋瑶珠与卞钰略有些不和,见礼后跑到杨君萍身边,伸手过去抚着孩子的小脸,小孩很反感地别过头躲闪。不是自己的孩儿,其实没什么感觉,宋瑶珠逗弄一会儿便忽然惊叫道:“呀……我得去收拾房间,不然今晚可没地儿住了!”
看得出,她们不喜欢宋瑶珠,言语之间只是应付着,没其他的话说。章钺无奈苦笑,目视符金琼歉笑道:“容我先看看孩子们,你先回屋吧!”
符金琼点点头,略略有些不悦,带着婢女转身走了。若是一般武将之家,男主人回来只陪正妻的,压根没侍妾什么事,顶多就只远远看一眼,带着孩子默默回自己的小院,然后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就盼男人来看看孩子。
可在章钺这里,一切都颠倒过来了,谁叫侍妾先生了孩子呢。若是碰上恶毒的妇人,说不得就要先下手为强,把小妾先于自己生的孩子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