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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哇哇大哭。
“姑祖母,祖父祖母都不疼我,我爹也不疼我。我娘倒是心疼我,可她做不了主,只会在我面前哭泣落泪。”闵达边哭边说道:“我爹让我娘来劝我,我不听劝,她就一直哭。”
“我舍不得我娘这般难受。可是,我也舍不下瑜妹妹。”
“我早就喜欢瑜妹妹了。她长得美,又聪明伶俐,善解人意。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祖父他们都不喜欢?就因为瑜妹妹出身魏王府吗?父辈犯下的错,为什么要牵连到她身上?”
“姑祖母最是心善心软,又最疼我。我求求姑祖母,为我撑腰一回,替我做主定下亲事吧!侄孙给你磕头了!”
说完,又跪了下来,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闵太后反应过来的时候,闵达的额头已经磕红了。
“别磕了,快些起来。”闵太后嗔怪道:“有话好好说,这样做什么?莫非是逼着哀家应下不成?”
闵达用袖子擦了眼泪,低声道:“姑祖母,我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来求您。您若是不肯应下,我今日便跪在这儿不起来。”
闵太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还威胁起哀家来了。罢了,你想跪就先跪着。哀家不管你了。”
说完,竟真的走了。
跪在地上的闵达:“……”
说好的心疼侄孙呢?
说好的靠山呢?
闵达傻了眼。
下面该怎么办?是灰溜溜地起身回去?还是继续跪着?
闵达只犹豫片刻,便下了决心。
继续跪着!让姑祖母看到他的决心和诚心!
……
一个时辰后。
闵太后躺在床榻上,闭目假寐。一个宫女悄步到床榻边。闵太后睁开眼,低声问道:“达哥儿走了么?”
宫女答道:“没有。闵公子还跪着呢!”
闵太后哑然片刻,才道:“别管他。他想跪,就让他一直跪着。哀家今日倒要看看,他能跪到什么时候!”
宫女应了一声,又退了出去。
闵太后叹了口气,喃喃低语:“这个达哥儿,尽给哀家出难题。”
她是太后,身份尊荣。若她硬是要插手闵达的亲事,闵家人便是百般不愿,也不敢正面拂逆她的心意……
只是,她也是闵家女儿,是承恩公的亲妹妹。如何忍心这么做,伤了兄长和嫂子的心?
这么多年来,她对娘家一直颇为照顾提携。便是偶尔动怒生气,过不了几日便会心软。从未真正以身份逼迫过兄嫂低头。
达哥儿也是真的可怜可悯。
闵太后思来想去,一时拿不定主意。
又过了半个时辰,闵太后忍不住叫了人来问:“达哥儿走了没有?”
“回太后娘娘,闵公子还在跪着。”
闵太后:“……”
这个闵达!真看不出是这等倔强脾气!
她故意避而不见,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竟这么跪上了!
闵太后颇觉头痛,一时心疼不舍,一时又恼闵达性子太犟:“他身子刚好,这么一直跪着,哪里禁得住。再说了,现在是上书房里上课的时间,他不去上课,一直在这儿赖着不走像什么话?去去去,撵他走!”
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宫女应声而退。
片刻后,宫女到了闵达面前,委婉地传达了太后娘娘的口谕:“太后娘娘有令,请闵公子即刻去书房上课。”
跪了一个多时辰膝盖又麻又痛的闵达:“……”
闵达委屈又无奈地应了一声,扶着一旁的椅子站起身。跪得久了,血液不畅,膝盖处也痛得厉害,伤势初愈的人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闵达一瘸一拐地走了。
宫女们满目同情地目送闵达离开,然后凑在一起低语。
“真看不出,闵公子这般有情有义。”
“真是可惜,太后娘娘不肯为闵公子赐婚。”
“这是当然。闵公子再亲,也不及承恩公和太后娘娘的兄妹之情。太后娘娘岂会不顾承恩公的心意赐婚!”
“可惜了明瑜郡主,若不是魏王府出事,这般美貌聪慧多才,哪里轮的到闵家挑三拣四。”
“可不是么?还有明郡主,顾家也是百般不愿。”
“这岂能混为一谈。顾家和齐王府可是有着血海深仇。俊公子的亲爹就是死在齐王世子手里……”
“快些住口!这些闲话岂能乱说。传到椒房殿那边可就遭了!”
几个闲言碎嘴的宫女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闭口不语。
……
迟到的闵达进了上书房后,被太傅无情地痛斥一顿,又罚站至散学。
膝盖痛,腿痛,头都痛!
这还不算惨。
更惨的是,还要接受众人怜悯同情的目光和好意的安慰。
尤其是俊哥儿,颇有过来人的唏嘘感叹:“一个人,哪里拧得过家中所有人。终身大事,终究要听长辈的。否则,便是勉强成了亲,以后也是矛盾重重。你也别太固执倔强了……”
“不!”
闵达硬邦邦地打断俊哥儿:“你是你,我是我。你怎么选择,是你的事,我怎么做,是我的事!”
俊哥儿被噎了一回,倒也没动气。依旧好言宽慰:“你误会了。我不是劝你放弃。只是,这等横冲直撞,只会越闹越僵。你若是真有意坚持,不妨换个法子试一试。”
闵达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一时心烦意乱出言讥讽俊哥儿,此时也正后悔。闻言低声道:“对不起,我刚才说话语气太冲了。你别往心里去。”
俊哥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拍了拍闵达的肩膀:“别泄气!”
闵达重重点了点头,目中闪过一丝坚决。
满怀决心的闵达,傍晚时分出宫回府,又迎来了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他在慈宁宫里跪了一个多时辰的事,自然瞒不过承恩公府众人。
承恩公气得脸孔煞白。
闵大爷阴沉着脸,又去找木棍!
番外之风波(一)
闵达一开始还谨记着俊哥儿叮嘱的“切勿心急徐徐图之”之类的话,挨骂不吭声不还嘴。便是闵大爷拿了木棍来,对着他虎视眈眈,他也忍了。
承恩公见闵达没顶嘴,心气稍平,骂了几句觉得口干舌燥,喝茶去了。
然后,换了承恩公夫人上场:“我替你相中了一门亲事,是户部周尚书府上的嫡出孙女!”
闵达像被针戳了一般,浑身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祖母,我不娶周家小姐。”
承恩公夫人神色一沉,瞪了过去:“周尚书执掌户部,周家也是京城望族。周家四小姐是长房嫡出,性情端庄,配你绰绰有余!”
周四小姐样样都好,唯有一条,相貌普通了些。
不过,才貌都出众的闺秀,哪里还轮得到闵达?一个多月前闹了那么一出,京城有头脸的人家谁不知道?承恩公夫人私下托人说媒问媒,人家一听是闵达,连连摇头推辞。
便是周家,也未必肯应了亲事。
一想及此,承恩公夫人便满肚子闷气。
闵达是儿孙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有太子伴读的身份,和储君一同长大情分深厚,日后不难谋个好前程。若能再结一门好亲事,有个得力的岳家,便再好不过。
没曾想,这个孽障偏偏相中了魏王府的瑜姐儿。
闵大奶奶也走上前来,婉言相劝:“达哥儿,我见过周四小姐。她虽不及明瑜郡主美貌聪慧,却是个温良恭敬的姑娘。娶妻当娶贤……”
“如果她不姓周,不是周尚书的嫡出孙女,你们还会相中这门亲事吗?”闵达一句话便堵了回去。
什么娶妻当娶贤!分明是想和周家联姻!
他们相中的不是周四小姐,而是周尚书!
闵大奶奶哑然无语。
承恩公夫人眼中冒出火星,用力一拍桌子:“混账东西!这门亲事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总之,明日我就请人登门问媒。只要周家点头,立刻下聘定亲!你不想娶也由不得你!”
承恩公也看了过来:“达哥儿,你是闵家儿孙,亲事由不得你任性!”
闵大爷更是面色沉沉:“百善孝为先。你不应下,就是不孝!”
闵大奶奶红着眼圈,温软的劝慰:“达哥儿,你就应了吧!”
闵达紧紧地握紧拳头,目中满是愤怒,额上青筋毕露。
站在眼前的,是他最亲的家人,是素来疼爱他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可此时此刻,他们却联手相逼。用孝道逼他放弃喜欢的姑娘,逼着他另娶!
在他们心中,他的终身幸福,根本不重要。他对瑜姐儿的恋慕,也无人在意。他们想要的亲事,必须对闵家有益……
闵达后退两步,然后跪了下来。
众人以为闵达终于退让,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没曾想,闵达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之后,便抬起头来说道:“祖父祖母,孙儿不孝。这门亲事,孙儿不愿意。孙儿喜欢的是瑜妹妹,要娶的也是她。你们逼我另娶,绝无可能。”
承恩公夫妇气得眼前一黑。
闵大爷挥起手中木棍,就要落下来。
闵达却不肯再跪着挨打了,就地滚了一圈,灵活地闪避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他人高腿长,跑起来像旋风一般,一边跑还一边嚷:“我这就走。反正还有大哥二哥四弟尽孝。就当闵家没我这个儿郎。”
几个呼吸间,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最后一句话,犹在空中飘荡。
留下面色铁青的闵家人,气得七窍快生了烟。
……
“什么?闵达跑了?”
消息传进椒房殿时,顾莞宁也是一阵讶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玲珑少不得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闻闵公子跑了之后,承恩公又气昏了一回。闵家派出出去找,说来也奇怪,不知闵公子躲到哪里去了,竟未找到。”
闵达身体刚好,又闹腾起来了。
顾莞宁略略皱了皱眉:“将这个消息送至慈宁宫。”
玲珑应声而退。
闵太后知道此事后,也是气恼不已,立刻打发身边宫女去了承恩公府传口谕,当晚就召了承恩公夫人进宫。
待问明承恩公只是气昏并无大碍之后,闵太后松了口气,然后沉着脸道:“达哥儿是个好孩子。你们再这般逼着他,真想逼着他离开闵家不成?”
承恩公夫人哭道:“我们也是为了他着想……”
“这些场面话,说给别人听听就罢了。在哀家面前就不必再说了。”闵太后声音冷了下来:“这是闵家家事,哀家虽是太后,也不便插手过问。达哥儿今日跪了一个多时辰,哀家还是狠心将他撵走了。”
“不过,哀家是达哥儿的姑祖母。总得护着他几分。哀家今日把话放在这儿。不管如何,任何人不得再动达哥儿一根手指。便是他亲爹,也不准动手!否则,哀家饶不了闵家!”
承恩公夫人憋憋屈屈地应了下来。
……
闵达其实并未跑远。
他身上带了银子,找了一家客栈先躲了一夜。
隔日凌晨,闵达偷偷跑到周府门外。待周尚书乘着轿子出府,立刻冲上前去。
周尚书身边的护卫一惊之下,各自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