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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女官便心惊胆寒地等着被训斥责罚。
孙贤妃是寿终离世,怪不得别人。可她这个值夜的未及时察觉,到底也是失责。
素以严厉闻名的顾皇后,倒是出乎意料地温和:“这非你之错,不必紧张。你们现在替太皇贤太妃梳妆换衣,来人,送丧信至福宁殿。”
按着宫中规制,孙贤妃自要葬在皇陵里。
人死如灯灭,所有的恩怨情仇,也都随着孙贤妃之死随风而逝。
萧诩听闻丧信后,沉默许久,让人准备轿辇,抬着自己来了景秀宫,见了孙贤妃最后一面。
看到面容枯槁冰冷僵硬的孙贤妃时,萧诩心中也有许多唏嘘。最终,化为一声悄然长叹:“好生将她安葬吧!”
顾莞宁点点头。
这么多年,孙贤妃被困在景秀宫里,整日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也算吃足了苦头。如今合了眼,她自不会在丧礼上刻薄。
……
孙贤妃停灵七日才下葬。宫中所有太妃都前来为孙贤妃守灵。
闵太后和顾莞宁也一起守灵七日。
孙贤妃娘家只剩下侄儿孙武一家三口。这七日,孙武领着佳阳县主和女儿孙柔一直待在灵堂里。
孙武常年病恹恹的,这些年来精心调理,倒是远胜从前。一身素服的佳阳县主还是放心不下,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
跪在佳阳县主身边的孙柔,天生淘气,根本耐不住性子。跪了一两个时辰,便小声嚷着腿痛。
佳阳县主心疼爱女,默许孙柔去偏殿休息。
孙柔松了口气,起身之际,装模作样地揉膝盖,一瘸一拐地退了出去。
佳阳县主嘴角微微上扬,很快又按捺下去,做出悲痛的神情来。
自嫁给孙武之后,她便知道孙贤妃不喜欢她这个破了相的侄媳。这些年,她颇为识趣,极少进宫。
后来,孙贤妃患了“重病”,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孙武心疼自己的姑母,每隔一两个月,总要进宫探望一回。佳阳县主也很少跟着来。
没什么感情的人,死了也没什么可伤心的。进宫守灵,都是做给他人看的。
事实上,跪在灵堂里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为孙贤妃伤心的?真正伤心的人,也只有孙武了吧!
……
宫中操办丧事,上书房也停了课业。
孙柔“一瘸一拐”地进了偏殿。
同样在偏殿里休息的,还有阿娇姐弟三个。
阿娇看着孙柔走路不便的样子,目中迅疾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口中却道:“柔妹妹是不是腿痛?正好我们姐弟三个也跪得乏了,你也一起来休息。”
孙柔是阿娇伴读,每日在一起读书,颇为熟络亲近,立刻点头应了。待坐下之后,悄然松了口气。
装腿痛也不是易事。
阿奕目中同样闪过会心的笑容,面上却绷得颇紧。
阿淳到底小了几岁,颇为天真地问道:“柔姐姐,你的腿不是好好地么?”
孙柔狡黠地反问:“你的腿痛不痛?为什么没在灵堂里守灵,反而跑到这儿来了?”
阿淳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然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
孙柔姐姐和他一样,都不想跪着守灵,所以找个理由就偷溜出来啦!
阿娇轻轻敲了敲阿淳的头:“就你话多。再问长问短地,我就送你回去跪灵,不准你在这儿了。”
阿淳最听阿娇的话,立刻乖乖住了嘴。
这么乖巧的阿淳,最是讨人喜欢。
阿奕摸了摸阿淳的头,孙柔忍不住也伸手,揉了揉阿淳的头发。
孩子们一起长大,彼此间感情颇佳,言行举止也随意惯了。孙柔丝毫未觉得自己的举止是“冒犯皇子”,阿淳也习以为常。
阿淳一直很喜欢淘气机灵的孙柔。自孙柔来了之后,便黏到孙柔身边。
过了片刻,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阿娇等人一起看了过去,然后各自眨眼偷笑。
原来是瑜姐儿朗哥儿来了。
都是父母心里的宝贝疙瘩,舍不得孩子跪灵吃苦头,找个由头便让孩子们溜出来休息。
又过片刻,姐儿也来了。
此时,偏殿里已有不少人。
不过,各人都很有分寸,只轻声说话闲谈,并未发出太大动静来。
姐儿安静地坐在一旁,并未出声,眉间隐有一丝郁色。
阿娇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奇怪,凑到姐儿身边,低声问道:“堂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姐儿咬了咬嘴唇,低声答道:“没有。”
这哪是没有心事,分明是心事重重才对。
阿娇心中生疑,有心追问,又嫌人多不便,便住了嘴。
待到了晚上,各人俱回寝宫休息。阿娇一个人悄然去了碧瑶宫。
姐儿显然未料到阿娇会来找自己,既感动又羞愧不安,不等阿娇主动追问,便张口道:“阿娇,这些时日,我心中总有些不安。”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微恙
阿娇最是聪慧敏锐,立刻猜出几分:“你是不是觉得母后待你冷淡了许多?”
看,就连阿娇都察觉到了。
果然不是她多心。
姐儿轻轻点头:“是,往日皇伯母见了我,虽然话语不多,却颇为亲切和蔼。对我也很是怜惜照顾。”
“这几个月来,我每日去椒房殿里请安,皇伯母和我说话却愈发少了。”
看着她的目光,也变得淡漠了许多。
姐儿自小就是个敏感脆弱的性子,对别人的情绪分外敏锐。在察觉出顾莞宁态度的微妙变化后,姐儿便心中惶惑不安起来。
“阿娇,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姐儿的眼眸中浮出惊惶和疑虑:“皇伯母为何忽然对我心生不喜?是不是我表现不佳,惹皇伯母生厌?还是宫外又有人传出闲言碎语,使得皇伯母不快?”
阿娇张口安抚道:“母后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不会为了些许小事心生计较,更不会因为一些不相干的闲话就冷淡你。”
姐儿愈发惶然:“不是因为这些,还会是为了什么?”
阿娇一时也有些语塞。
是啊!不是因为这些,那又是为了什么?
顾莞宁不是小鸡肚肠之人,更不是刻薄之辈。否则,当日也不会允姐儿进宫住下。如今态度变得冷淡,必然是有原因的。
阿娇不忍见姐儿这般惶惑不安,想了想说道:“父皇一直生病,母后既要操心宫中之事,又要照顾父皇和我们姐弟四人,想来是太过操劳,心情不佳。所以才会对你疏忽了一些。你也别总放在心上。”
姐儿挤出一丝笑容,嗯了一声。
……
过了两日,孙贤妃的尸首被运到皇陵下葬。
操办一场丧事,总不是什么愉快的事。顾莞宁疲惫之余,身子也觉得不适,一日之内咳了几回。
琳琅立刻请了徐沧来。
徐沧看诊之后,迅速开了药方:“皇后娘娘凤体微恙,喝几日汤药,好生休息几日就无大碍了。”
虽然只是一场小病,身边人却都十分紧张。
琳琅玲珑等人不必说了,闵太后特意到椒房殿里来了两回。阿娇姐弟更是满面忧色,连上书房也不肯去了,坚持要陪在顾莞宁身边。
顾莞宁心里感动不已,故意板起脸孔:“徐太医说了,我只是身体微恙,稍事休息几日就行了。你们姐弟三人老老实实上课去。”
阿娇阿奕什么也不说,反正不肯离开半步。
阿淳藏不住心思,泪眼汪汪地说道:“父皇已经病了,母后万万不能再病倒。不然,我们该怎么办?”
顾莞宁心头狠狠一颤,涌起一阵酸涩。
萧诩病了这么久,三个孩子心里不知是何等惊惶着急。难为他们三个平日都忍着,很少出言追问。
“你们放心,母后会很快好起来。”顾莞宁放柔声音,哄着阿淳,又抬头看向阿娇阿奕:“你们两人领着阿淳去上课,别让母后为你们操心。”
阿娇阿奕只得点头应了。
……
一散学,儿女们便立刻回了椒房殿。
随着阿娇姐弟一同前来的,还有瑜姐儿朗哥儿俊哥儿等人。
一群孩子,都在慢慢长大,言谈举止都颇有模样。最调皮的闵达,此时也老老实实地到床榻边行礼问安:“皇舅母身子可有好转?”
这个闵达,一开始颇不讨喜。时间久了,看得习惯了,又会察觉出他的好处来。说话粗鲁,是因为心思率直。举动偶有冒失之处,也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罢了。
顾莞宁抿唇轻笑:“有劳达哥儿挂念,我睡了一个下午,已经好多了。”
轮到俊哥儿时,俊哥儿眉头微皱,目中满是忧色和关切:“姑母一定要早点好起来。”
俊哥儿越长越像亲爹顾谨行。此时的神情,几乎和顾谨行一般模样。
顾莞宁心中一暖,含笑嗯了一声:“回去之后,若是你曾祖母问起,你可知道要如何答复?”
俊哥儿迅疾应道:“若曾祖母问我,我便说,姑母近来一切如常。”
真是个聪明孩子。
顾莞宁满意地点点头。
姐儿照例是等到了最后,才走上前来,细声细气地说道:“皇伯母福泽恩厚,自有上苍庇护。便是身子不适,也一定会很快痊愈。”
顾莞宁随意地嗯了一声,便未再出言。
姐儿垂下头,心里涌起丝丝难过。
她做错了什么?
为何皇伯母不喜欢她了?
……
“堂姐做错了什么?为何母后不喜欢她了?”
众孩童都退了出去,唯有阿娇留了下来。顾莞宁早有预感,阿娇必是有话要说。却未料到,阿娇问得这般直接。
顾莞宁轻描淡写地应道:“我什么时候不喜欢姐儿了?你别胡乱猜疑。”
阿娇扁扁嘴,有些不快地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孩童。我有眼睛会看,自然能看得出来。母后以前对堂姐可不是这样的。”
“堂姐自己也察觉到了,前两日还忧心不已地问过我,是不是她做错了事,才惹得母后不喜。”
“今日母后和所有人都说了话,唯有到堂姐的时候,只嗯了一声。不仅是我,所有人都该看出来了。”
阿娇忿忿地说完,然后执拗地看着顾莞宁,执意要一个答案。
顾莞宁目光暗了下来,却未出声。
阿娇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答案,心中愈发惊疑:“母后?”
顾莞宁终于张口道:“阿娇,你已经长大了,我不愿再以谎话来骗你。只是,此事太过要紧,此时绝不能告诉你。待日后,我总会让你知道其中的缘故。”
阿娇听得心中一沉,急急抬头:“日后又是何时?我还要等多久?”
顾莞宁目光微闪,淡淡说道:“我也希望越快越好。”
阿娇听得一头雾水。
饶是她再聪慧早熟,也绝不会想到,此事竟和父皇的病症有关。
在知道萧睿做过的一切之后,顾莞宁无法再以平常心看待姐儿。
未曾迁怒,已是她宽容大度。像以前那样亲切怜惜,已无可能。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心结
阿娇带着满腹的疑惑不解离开椒房殿。
顾莞宁默默地看着阿娇的背影。
阿娇便如年幼时的她一样,热忱仗义,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