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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魏王父子进宫觐见,将查找到的“人证物证”呈到了圣前,慷慨激昂地宣称是齐王暗中捣鬼,想借刀杀人栽赃陷害挑拨兄弟情义。
元佑帝大怒,命人宣齐王进宫对峙。
齐王来之前,毫无心理准备。
待看到元佑帝铁青的脸孔和满眼指控的魏王,齐王才觉得不妙。
当听到魏王指责是他暗中陷害栽赃时,齐王只觉得荒唐可笑:“四弟,你自己做下的事,竟推到我身上。父皇岂会被你这点不入流的手段蒙蔽?你是白费心思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 内斗(二)
魏王冷笑:“我可不是空口无凭。”
“我今日带来了人证,也带了物证。那个玉屏,是你派来潜伏在魏王府里的奸细。淑妃娘娘身边的彩云,也早被你收买。她们两人同时听命于你。你派人给她们两人分别传信。我这两日严查王府,已将这个人找了出来。”
“你行事小心,每次传信,都会命人及时烧毁。不过,她为了保命,曾私自偷偷留了密信在手中。信上有齐王府的暗记,一看便知。”
跪在地上的,是一个姿色寻常的三旬宫女,满脸惊恐,瑟瑟发抖:“奴婢是听齐王殿下之命行事。求皇上开恩,饶过奴婢这条贱命。”
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磕响头。
很快,额头便被磕破,血迹斑驳。
齐王怒极反笑:“四弟随意找了个贱婢来,便妄图将这一盆脏水泼到我身上来,实在可笑。父皇何等英明,岂会被你这点小小的伎俩蒙蔽。”
说完,正色凛然地对元佑帝说道:“儿臣从未做过此事,请父皇明鉴。”
没等元佑帝发话,魏王便冷冷说道:“你当日在二哥府上安插内应,岂会不‘顺便’在魏王府里放几颗钉子?说不定,就连宫中也遍布你的眼线人手。”
“到底谁在蒙蔽父皇,父皇岂会不知?”
这话说得太过诛心!
其实,谁在宫里没眼线?不过,这种事暗中悄悄做了无妨,一旦诉之于口,就成了窥伺宫廷。
齐王心里一紧,立刻怒道:“胡言乱语!我做过的错事,早已向父皇禀明。父皇也已原谅我了。你借着当日之事,胡乱攀咬,妄图混淆是非。父皇英明,绝不会听信你这等无稽之言。”
魏王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将齐王拖下这摊浑水了,冷冷说道:“人证物证俱在,三哥不承认也没用。”
齐王被气得七窍生烟。
真的做过也就罢了,被人死死咬着也不算冤枉。可他确实未曾伸手,听到这样的话,简直是怒火中烧火冒三丈!
就在此时,韩王父子也闻讯赶至福宁殿。
……
魏王立刻将“人证物证”给韩王父子看。
被泼了一头污水的齐王,怒不可遏。和魏王争执不休,互相指责。
韩王认定了此事是魏王所为,此时一定是故意推脱。韩王一怒之下,便动了手。魏王怒而还手,趁乱揍了齐王一拳,又踹了齐王一脚。
是可忍孰不可忍!
齐王憋了一肚子火气,索性也动了手。
再有韩王世子魏王世子,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魏王世子平日闷不吭声,动起手来却是又快又狠,专门冲齐王身上招呼。
韩王世子揍了魏王世子两拳,见魏王世子一直没还手,心里也有过意不去。得了,也一并招呼齐王算了……
齐王身手再高,双手也难敌四拳。很快,便有些不支。不过,他被打出了火气,顾不得闪躲,宁愿挨上一拳也要还击。
这一场兄弟叔侄混战,并未延续太久。
因为元佑帝又被气得昏厥了过去。
犹如影子一般极少说话的钱公公,也动了真怒,不顾尊卑,闪进“战场”。不到盏茶功夫,齐王等人便被点中昏穴,横七竖八地倒在福宁殿里。
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尤其是齐王,被怀恨在心的魏王和心有不甘的韩王联手揍了几拳,脸上被揍得一片青肿。
太医们进福宁殿的时候,被这等惨烈的情形吓了一跳。
李公公冷喝一声:“皇上昏迷未醒,还不快些过来。”
太医们虽有品阶,在李公公面前却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立刻凑上前来,为元佑帝施诊急救。
元佑帝只是气急攻心,被气晕了。几针下去,便悠然醒转。
“皇上,”李公公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元佑帝睁开眼,目光一扫,看到躺在地上的儿孙们,汹涌的怒火又涌上心头。
李公公见势不妙,忙张口劝慰:“请皇上息怒。大喜大悲大怒,情绪过激,最易伤身。皇上龙体要紧。”
“他们一个个巴不得把朕早些气死才好。”元佑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灰败的面色中透着异样的红晕。
李公公看在眼里,只觉心惊。
这一两年来,元佑帝龙体愈发虚弱,情绪易变,喜怒反复无常。分明是寿元将尽的征兆……
李公公不敢再多想下去,轻声道:“皇上好好歇着,等齐王殿下他们都醒了,再细问也不迟。”
还问什么问?
要么是齐王暗中捣鬼,要么是魏王祸水东引。韩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借着窦淑妃被下毒一事大肆发作闹腾……
往日总嫌太子平庸,不堪大用。现在看来,太子到底也有长处。至少,太子在他面前从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动手了。
元佑帝闭上龙目,感受到了年迈精神体力不济的疲惫苍凉。更令他心寒的,是儿子们的凶狠无情。
他昔日曾引以为傲的“儿孙和睦”,原来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呵!
一个内侍匆匆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太孙殿下在殿外求见。”
阿诩来了。
元佑帝冰冷的心田顿时注入一股暖流,睁开龙目:“让他进来。”
……
太孙还在孝中,每日在宫中行走,穿的是素色衣服。
纯白的色泽,令他俊美的脸孔更显得柔和了几分。
踏进殿内的太孙,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的齐王等人,目中满是错愕惊诧。不过,他并未张口询问,大步走到龙椅边,握住元佑帝的手:“皇祖父,孙儿来迟一步。”
这只手,温暖了元佑帝冰凉的手,更温暖了元佑帝冰凉的心。
元佑帝看着近在咫尺满是关切焦急的俊脸,僵硬麻木的四肢,缓缓又有了力气。
元佑帝挥挥手,先命所有太医都退下,又吩咐内侍,将齐王魏王等人全部抬下去。免得看着碍眼。
只说了几句话,元佑帝便觉得血流加速,有了疲惫之感。双手也微微颤抖不已。
“阿诩,朕是不是老了。”元佑帝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朕的儿子,俱都正值鼎盛之年,一个个身强力壮,当着朕的面大打出手,没一个将朕放在眼底。”
“朕是真的老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 渔翁
声音里透着苍凉和疲惫,令人心酸。
太孙鼻子微酸,低声道:“皇祖父没老。再过几个月,孙儿又要有孩子出世,皇祖父又要做曾祖父了。”
孩子最是天真可爱。
元佑帝最喜欢孩子,听到此言,话语中的悲凉之意顿时褪了几分:“你说的是。朕还要多活几年,将这大秦江山安安稳稳地交到你手中才是。”
自太子死后,元佑帝心意一直有些摇摆不定。在精明能干的儿子和宽厚温和的长孙之间犹豫不决。
萧睿谋害太子之事被揭露后,元佑帝对齐王的心凉了一半。
今日发生的事,令元佑帝另一半的心也彻底凉了。
为人君者,应该以大局为重,当机立断,性情果决,不能轻易为人左右。从这一点来说,齐王更适合做储君。
可是,齐王心性太过凉薄凶狠,一旦大权在握,再无人遏制,日后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
这样想来,倒是挑一个温厚的储君更好。
这是元佑帝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流露出要将皇位交给他。
太孙谋划许久,等的就是这一日。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孙儿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让皇祖父失望。”
没有推脱,也未谦虚退让,挺直胸膛担下一切。
元佑帝目中露出欣慰之意:“好,朕信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思虑多日的事,终于做出了决定。元佑帝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然后,疲惫毫不客气地袭卷而来。
坐在龙椅上的元佑帝,龙体微微摇晃。
太孙不假思索地扶住元佑帝:“皇祖父,孙儿扶着你回寝宫休息。”
元佑帝嗯了一声,在太孙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缓慢地回了寝宫。
李公公钱公公各自跟着伺候。
元佑帝头也没回,只淡淡地吩咐:“将他们几个都送回去,朕暂时不想见他们。以后没朕的宣召,让他们就在府里待着。”
……
齐王等人在宫中大打出手一事,并未宣扬开来。宫中的马车,将齐王等人各自送回府邸。
顾莞宁在府中,收到了太孙命人传回来的口信。
事已成。
短短三个字,听得顾莞宁微微笑了起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太孙这一计,用得恰到好处。
用计,无非是算计人心。
“宽厚温和”的太孙顶着一张能欺瞒过所有人的面孔,设下这一计,魏王疑心到齐王身上,找了“人证物证”,将齐王拖下水。韩王一怒之下出手,众人打成一团。
竟没人疑心到太孙身上。
就连元佑帝,也未想过“敦厚”的长孙会暗中下黑手。原本摇摆不定的心思,也因此事尘埃落定。比前世还早了几个月。
翡翠送了口信之后,悄然退了出去。
琳琅见顾莞宁神色悠然目中漾着笑意,也随之笑了起来:“小姐,今日天气极好,不如奴婢陪小姐出去转转,散散心吧!”
“也好。”
孕期前三个月,需要静养。等过了三个月,就该时常出去散步走动才是。
琳琅扶着顾莞宁往外走。
顾莞宁随口笑道:“我有手有脚,身子也有力气,哪里用你扶着。”
话音刚落,玲珑也凑了过来,扶住她的另一只胳膊,笑嘻嘻地说道:“殿下吩咐过,奴婢们得随时伺候小姐左右,万万不可疏忽。奴婢也是听令行事。”
顾莞宁失笑:“你嫁了人,还是这副淘气模样。”又随口问道:“珊瑚已经有了身孕,你们两个也成亲一段时日了,还没动静么?”
珊瑚和季同成亲最迟,却最先传出喜讯。
顾莞宁让珊瑚在屋子里养胎,等孕期满了三个月再来伺候。珊瑚原本不肯,被陈月娘婉言劝了几句,才老实待在屋子里。
琳琅低头,微笑不语。
玲珑憋不住话,冲口而出道:“奴婢和琳琅若是都有孕,小姐身边岂不是没人伺候?等小姐生了这一胎以后,奴婢和琳琅再商议着时日,轮流要个孩子。”
顾莞宁听得好气又好笑,瞪了玲珑一眼:“胡闹!这等事有什么可等的。你们两个成亲本就迟,再这般拖着不要孩子,打算熬到满头白发再生不成!”
又看了琳琅一眼,声音陡然温和了下来:“琳琅,你别事事都想着我。凡事也该为自己着想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