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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宁殿里。
元佑帝端坐在龙椅上,神色莫测,不辨喜怒。一双锐利的龙目,定定地落在齐王世子的脸上。
齐王世子心里阵阵发凉,后背悄然地渗出了冷汗,面色还算镇定。
元佑帝没张口,齐王世子便稳稳地站着。
元佑帝微微眯眼,冷不丁地问道:“宫中郑婕妤被赐死一事,你可知道?”
齐王世子早有准备,立刻拱手道:“后宫之事,孙儿极少关注留意,并不知情。”
回答得这么顺溜,连点惊讶之色都没有。
就这也叫不知情?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元佑帝冷冷地勾了勾嘴角,缓缓道:“阿睿,你自小就聪慧过人,又心高气傲。和你父王年少时一般无二。”
齐王世子忙拱手道:“多谢皇祖父夸赞。”
“不过,你有一点不及你父王。”元佑帝冷冷地说了下去:“你父王最擅掩饰,哪怕做了错事,也绝不会在面上露出端倪。你就差的远了。朕还没到昏聩之龄,谁说真话谁在撒谎,朕一看就知。”
齐王世子哪里还敢再分辨,立刻跪下请罪:“求皇祖父息怒。其实,郑婕妤被赐死一事,孙儿昨晚就已经知道了。孙儿不是有意欺瞒,只是唯恐皇祖父以为孙儿窥伺后宫,所以才这么说。”
这个借口倒是像模像样。
元佑帝冷哼一声,直截了当地问道:“郑婕妤的父亲和你父王暗中有来往,此事你可知情?”
齐王世子心里猛地一跳,忙答道:“孙儿不知。”
元佑帝挑眉,继续追问:“你父王将郑婕妤安插进宫中,暗中扶持郑婕妤争宠一事,你可知道?”
齐王世子额上冒出冷汗,不敢抬头:“父王岂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一定是小人进献谗言,还请皇祖父明察。”
元佑帝再次冷哼:“在你们父子眼里,朕已经是个老糊涂了。哪里还能明察秋毫分辨真假!”
齐王世子心头巨震,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孙儿绝无此意,皇祖父息怒。”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元佑帝声音中透着冷意:“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朕,此事你是否知情?”
齐王世子一口咬定:“孙儿确实一无所知。”
元佑帝不再说话,目光沉沉地盯着齐王世子。
天子之威压,犹如千斤悬顶。随时都会落下来,将人压得粉碎。在这样的目光下,想维持冷静理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齐王世子额上冷汗涔涔,心跳急促紊乱。
不知过了多久,元佑帝终于张了口:“从今日起,你住在宫中,不得随意出宫。朕已经命人给你父王送了密信。朕此次倒要看看,你父王要作何解释。”
从京城到齐王藩地相隔千里,快马送信,一来一回也得十日。
也就是说,齐王世子将会被软禁在宫中。
齐王世子跪下领命。
……
太孙和魏王世子韩王世子在福宁殿外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
心有余悸面色惨白的齐王世子踏出福宁殿,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太孙温和如常的俊脸:“睿堂弟这是怎么了?为何面色如此难看?”
这件事,分明就是太孙从中捣鬼!
亏他还装出这副无辜的样子!
齐王世子心里的火气蹭地涌了上来,狠狠地瞪了太孙一眼,冷冷应道:“大堂兄何必明知故问。”
太孙依旧一脸无辜:“睿堂弟此话从何说起。
齐王世子冷哼一声。
魏王世子不声不响地站在一旁。
韩王世子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我们三个等在这儿,本想蹭皇祖父一顿午膳。没想到睿堂兄被撵出来。看来这顿午膳是没着落了。”
齐王世子咬牙忍下了这番奚落,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还有事,暂且先行一步。”
说完,便迈步离开。
第五百八十三章 代罚
齐王世子被软禁在宫中一事,并未传开。
一来元佑帝不欲宣扬。二则齐王世子本就常住宫中。连着十日不回府是常有的事。因此,齐王世子一直住在会宁殿里,并不惹人注意。
往日,四个皇孙都住在会宁殿里。虽然四人面和心不合,到底人多热闹些。
如今太孙每晚都回府,魏王世子韩王世子也有学有样,每到晚上就回府陪伴有孕的娇妻。如今的会宁殿内,只剩齐王世子一个人。
一到了晚上,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好在齐王世子不喜热闹,也习惯了这份冷清。
人被软禁在宫中,所有的消息来源也都一并被掐断。明知焦急无用,齐王世子还是焦灼不已寝食难安。
齐王到底会作何反应?
是拒不承认,还是会向元帝坦白?
齐王府是否会因此彻底失了圣心?
齐王远在千里之外,元帝心中的这把怒火,会否直接就烧到了他的身上?他日后的处境又会何等艰难?
齐王世子终于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
十天后,元帝又命人来宣召。
前来宣口谕的,依然是李公公。
李公公深得元帝信任器重,从无人敢怠慢。高傲的齐王世子,在李公公面前也格外亲切了几分:“有劳李公公跑一趟。”
塞银票送东西之类的事,是绝不能做的。
李公公对元帝最是忠心,想用银子收买他,只会适得其反。李公公一转脸就会禀报给元帝知晓。
李公公笑道:“这是奴才分内之事,请世子随奴才走吧!”
齐王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李公公,皇祖父今日心情如何?”
李公公恭敬地答道:“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圣心。”
李公公守口如瓶,齐王世子不便追根问底,只得住了嘴。
……
时隔十日,元帝的震怒已经消退了不少,不过,脸上也无半分笑意。
齐王世子迅速地瞥了元帝一眼,恭敬地躬身行礼:“孙儿见过皇祖父。”
元帝什么也没说,只扔了一封信过来:“这是你父王的来信,你自己亲自看一看。”
齐王世子心里骤然一沉,俯下身捡起信封,将里面厚厚的几张信纸展开,迅速地浏览起来。
齐王写的一手好字,齐王世子对他的字迹非常熟悉,只扫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出自齐王手笔。
再一细看信的内容,齐王世子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齐王竟未分辩,对指使郑环儿引~诱太子一事,直认不讳。
写这封信时,齐王的心情似乎颇为激动,言辞也颇为直接尖锐。到后来,竟坦承自己对太子的嫉妒。
“……儿臣自少时起,便对大皇兄敬重有加。大皇兄是母后嫡出,德才出众,他若为储君,儿臣心服口服,绝无他想。”
“然而,天妒英才。大皇兄英年早逝,父皇遵循先祖立下的规矩,立二皇兄为储君。儿臣知父皇苦衷,却实难心服。概因二皇兄性情平庸,优柔寡断,才干亦是平平。非但不及儿臣,就是魏王韩王,也胜过二皇兄良多。”
“儿臣既知二皇兄的喜好美色,便特意布下此局,令他担下秽乱宫廷的恶名,出丑难堪,稍出儿臣心头恶气……”
看到这儿,齐王世子早已是一身冷汗。
齐王不是一直说要隐忍等待吗?为何在信中说话如此大胆直接?
神色莫测的元帝依旧定定地盯着他。
齐王世子故作镇定,继续看了下去。
“……至于郑婕妤,儿臣却不是有意为之。当日儿臣和其父交好,在郑婕妤入宫时,确实暗中出了力,只是出于朋友之义。不过,儿臣平日和郑婕妤并无来往。儿臣更不敢做出窥视后宫之事。还望父皇明察!”
齐王世子高高提起的一颗心,又缓缓落回原位。
齐王这样的应对,堪称绝妙。
先承认对太子的嫉恨,直认郑环儿一事,然后坚决否认和郑婕妤有来往。
避重就轻,这一招用得驾轻就熟。
事实上,元帝的怒意,大半都是因郑婕妤而起。至于郑环儿色~诱太子一事,只是伤了太子的自尊和颜面,并无实际的损害。郑环儿还为太子诞下一双儿子。说起来,太子还是赚到了。
齐王是窥准了元帝的心思,才如此应对。
到末尾,齐王又写道:
“……不管如何,令父皇雷霆震怒,皆是儿臣之过。只恨儿臣远在千里,不能亲往京城请罪,令父皇展颜。只能由阿睿代为领罪领罚。”
齐王世子默默地扯了扯嘴角。
然后跪了下来:“孙儿愿代父王领罪,请皇祖父责罚!”
元帝淡淡地扫了齐王世子一眼:“从信中看来,你确实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本该罚你父王,如今罚到你头上,你可觉得委屈?”
齐王世子立刻道:“子代父过,天经地义,孙儿半点不觉委屈。”
元帝并未因为这些慷慨之词动容,沉声道:“好,你既有这份孝心,朕就成全了你。皇陵已有数年未修缮,今年朕打算重新修缮皇陵。这份差事,就交给你负责。什么时候修好了皇陵,你什么时候回宫。”
齐王世子心里冷飕飕地。
果然十分苦差事!
倒也不算辛苦。
修缮皇陵之事,自有内务府的工匠们动手。他前去监工即可。
可皇陵还在京城郊外三百里之处,方圆数十里杳无人烟。此次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京。和被打放逐也无区别……
齐王世子深呼吸口气,跪下谢恩:“皇祖父将此重任交付给孙儿,孙儿一定会好好当差,绝不负皇祖父的信任。”
不管如何,至少元佑帝全了齐王府的颜面。修缮皇陵,也是正经的差事。说出去也不算丢人。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只能领旨。
元佑帝淡淡说道:“朕立刻传旨下去,你现在回府,准备些衣物,就上路吧!”
上路……听着真不吉利。
齐王世子抽了抽嘴角,再次恭敬地谢了恩典。
从福宁殿出来后,齐王世子便回了齐王府。
第五百八十四章 放逐
齐王世子十日未曾回府,一回来便命人收拾衣物,就连常用的器具也命人都准备妥当。王敏知道后,哪里还能坐得住,立刻去了齐王世子的书房。
齐王世子从不允许任何人擅进书房,侍卫统领周时在书房外守着。
“我要见一见世子,劳烦周统领进去通传一声。”王敏不得丈夫欢心,虽是齐王世子妃,对齐王世子身边的亲信却不敢端架子,说话颇为客气。
周时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过了片刻,周时才会转:“世子请世子妃进去说话。”
王敏顿时精神一振,忙进了书房。
齐王世子默默地站在一旁,神色有些阴郁。
小德子正在收拾着齐王世子常有的笔墨纸砚,各种书籍也被整理好了。看着像是要搬家一般。
王敏暗暗心惊,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为何让人收拾东西,这是要去哪儿?”
若是进宫,根本无需收拾这些。
齐王世子面无表情地说道:“皇祖父要修缮皇陵,命我前去督工。此去少则一年,多则三五载……”
什么?
王敏大惊,反射性地上前两步,攥紧齐王世子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