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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始终没来。
或许她仅仅只是知情的人,所以她才没有想要凭籍此事来博取富贵权势。
皇上从没有什么时候象现在一样患得患失过,即使是当年先帝驾崩时也没有象现在一样。那时他守在榻前,先帝已经咽气,太后坐在一旁用一块帕子捂着脸哀哭不止。旁人看不到,但他可以看到,太后脸上一滴泪也没有。渭王召集宗亲朝臣们要宣读遗诏。
遗诏是没有什么悬念的,先帝只有他这么一个康健成年儿子。
但是今日的事情不同。
皇上心里比谁都盼着得到答案,可是他又怕答案揭开之后,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人声。
谢宁问了一句:“谁在外头?”
青荷隔着帘子回禀:“主子,方尚宫送了主子的汤药来。”
李署令开的方子,一日服两回的汤药。这会儿只顾着说话,谢宁都忘了已经又到了进药的时候。
她转头看着皇上。
皇上紧紧的闭了一下眼重又睁开,声音仍如往常般从容镇定:“端进来吧。”
青荷心里有些微不安。
刚才皇上和主子在屋里头说话,她退了出来。主子们声音不高,她又刻意的站远了些,听不清楚屋里说了什么。但是她想,一准儿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皇上来时看着并不太高兴,是不是处置延福宫的事儿不顺当?
偏巧这次的药方尚宫亲自端来了,只怕是来的不太巧。
想想皇上和主子都不是那等喜怒无常爱迁怒于人的性情,青荷心里才坦实些。
她打起帘子让方尚宫进屋时,悄悄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谨慎些。
方尚宫端着汤药进了屋子。
对于方尚宫,皇上与谢宁都十分熟悉。
可是当方尚宫绕过屏风端了汤药进来时,谢宁和皇上都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她,就象这个人是个从前没有见过的人一样。
皇上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仔细打量过方尚宫的相貌。
方尚宫看起来不算太高,因为腰病的原因,她不能象一般人一样站直,腰背微微佝偻着。不过若是她能站直,那么原本应该是个高挑的女子。长年的疾病让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
尤其是说话的声音,一听就与旁人不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她被灌药是因为贺太妃小产一事,而且九成的人都猜着是太后主使的,因为这种事情太后当年实在没少干,有时候还隐蔽些,有时候做的简直是明目张胆。
谢宁则是在想着她还在萦香阁的时候,方尚宫受托来教她针线活计的事。
第一回见面时是个什么情形?有些不记得了。但是从刚刚见面,她就感觉方尚宫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
人活得久了,尤其是又是活在宫墙里的人,总会有大大小小的秘密。
方尚宫将盛汤药的碗放下,先向皇上行礼。
方尚宫屈膝的时候,谢宁感觉到皇上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一紧。
“主子,该服药了。”
屋里气氛怪异,方尚宫自然不会没有看到。刚才她进来之前,青荷也暗示过她了。
皇上去了延福宫,待了好一段时候才回来,方尚宫也想过慎妃会和皇上说些什么,她会如何狡辩,哀恳,用什么理由向皇上求情,为自己争取活命。
“今天这是最后一副药了,李大人说主子身子康复的很好,比他预想的要好,今天这药吃完就不用再服了。”
谢宁笑着点头,接过药碗小口小口的将汤药喝下去。
方尚宫服侍她喝完了药,漱了口,又递了一小碟杂锦蜜饯过来。谢宁顺手拣了一粒杏脯含在口中。
皇上坐在榻边一直看着,一言不发。
方尚宫将药碗收进托盘里就预备要退下了,皇上忽然出声说:“等一等。”
方尚宫停了下来,应了一声:“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上被问得有些闪神。
他本能的叫住了方尚宫,可是他还没有想好说什么,怎么说。
谢宁休养的这屋里虽然开了半扇窗,可还是比别处要热。皇上感觉到身上出了不少汗,里衣都贴在背上了。
三百四十五 旧事
破天荒的头一回,还是谢宁替皇上解了围。
“方尚宫且坐下说话吧。这些日子永安宫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你和周公公两人操持,着实辛苦了。”
方尚宫微微侧过身,坐在靠近屏风的圆凳上。
谢宁看了皇上一眼,这个时候,她却没有从皇上那儿得到半点示意。皇上似乎神游物外,心思根本没有放在这屋里。
但谢宁知道不是这样的。
皇上这会儿全身都绷得紧紧的,与她相握的那只手也很僵硬,手心里一层冷汗。
谢宁转过头来。
她与方尚宫这几年来相处的很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情分却不止主仆那么简单。
无论当年的事情真相究竟是怎么样,谢宁只希望,皇上和方尚宫都别因此事而受到伤害。
这一刻她对慎妃真是有说不出的憎恶。
明寿公主也好,慎妃也好,一次又一次的揭开皇上的伤疤,想以此做为护身的凭籍。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她们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肆无忌惮的行事。
可是……也许她们从来都没有想过,皇上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他不是无坚不摧的金刚不换之身,能够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伤害。
这件事情,最好就在这一次,就在今天彻底做个了断。以后,谢宁但愿这阴霾彻底从皇上心头消失,再不用为此所苦。
“方尚宫,先帝天寿二十年、二十一年,这段时候你在什么地方,可还记得吗?”
方尚宫坐在那儿,仿佛没有听到这句问话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说一个字。
屋里静的没有一点儿声息。
太阳快要落下去了,夕阳照在素纱屏风上,有些浅青色的绢纱被染上了一层金红色。
皇上慢慢抬起头,他看着眼前的方尚宫。
方尚宫也正好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
她看起来仍如平常时候一样,并没有惊惶不安的神情,连突然听到这样的问话,似乎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意外。
是啊,对于方尚宫这样几乎在宫里消磨了一辈子光阴的人来说,城府深沉,大概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令她张皇失措了。
“方尚宫?”谢宁也想给她个台阶下:“是不是隔的时日太久,记不太清楚了?你仔细想一想再答也不防事。”
“是,回主子的话,奴婢自入宫以来,一直在宫中伺候主子,也只有天寿二十年时例外。”
“那时你去了哪儿?”
方尚宫轻声说:“奴婢当时随扈去了金风园,一直到当年深秋才重回宫中。”
谢宁固然问的直截了当,方尚宫回答的也坦坦荡荡,就好象她们说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方尚宫回答的这样爽快,反而让谢宁下一句话不怎么问了。
方尚宫微微往前倾身:“皇上与主子忽然间问起这件事情,奴婢不敢有什么隐瞒。皇上想问的是什么事,奴婢心里大概也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方尚宫口口声声自称奴婢,皇上竟然觉得听得这么刺耳。
“方尚宫,你本应该是凤彩轩贺妃的宫人,因为什么离开了凤彩轩,又是怎么去的金风园?”
“因为……”
方尚宫顿了一下,终于流露出一丝茫然之色:“先帝到凤彩轩时,酒后曾经认错过人,过了两个月,奴婢发现自己竟然有孕了。发现这件事情之后,奴婢很害怕。宫中有孕的女子不多,即使有孕了,也都没法儿生下来。奴婢不敢教旁人知道,一直努力掩饰隐瞒,就这样一直瞒到了将近五个多月,天气炎热衣裳也单薄,而肚子实在是遮不住了。说起来很不巧,奴婢在服侍的时候因为中了暑气昏厥过去,一直苦苦隐瞒的事情也就再也隐瞒不下去了。”
谢宁已经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听到这消息时却象是根本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一样,两眼睁大,圆溜溜的象猫儿一样,嘴唇微张,半天都不能合拢。
方尚宫说出这话之前,谢宁一点儿也没有想到方尚宫会是因为这个缘故而随驾去的金风园。
方尚宫当时竟然有孕,那她岂不是……
谢宁的目光飞快的由方尚宫的身上移到皇上身上,然后又有些欲盖弥彰的赶紧挪开视线。
皇上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清朗从容,如果不仔细分辨,很难发现他的尾音在微微发颤。
“那孩子呢?你将孩子生下来了吗?”
“奴婢也不知道……”
这话就让人听不明白了。
谢宁眉头紧皱:“你怎么能不知道,那是你的孩子啊。”
“奴婢怀孕的事情被贺妃知道之后,她念着我们是同乡,过去两年也有情分,并没有想要对奴婢不利。那时贺妃娘娘也正好怀胎两个月了,她还将太医开的补品赏了下来,说让我将孩子生下来。只是当时宫中没多少消息瞒得住皇后。有一天天黑之后,皇后遣人将奴婢从凤彩轩召走,从那之后奴婢就一直待在一间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后来还被带到了金风园。”
“当时奴婢已经即将临盆,到了金风园后连着几日天气不好,雷雨交加。那时候还有两个宫女,也和奴婢一同被关在金风园东北角的院子里,她们也都怀着身孕,一个月份比奴婢小些,一个月份同奴婢差不多。”
皇上声音有些抖,只是这会儿谢宁根本注意不到了。
“那两个宫女的名姓你可知道?”
“身旁的人看管很严,奴婢只知道其中一个姓宋,另一个根本没有机会搭上话。”
谢宁和皇上相握的掌心里也是又湿又滑,现在也分不清究竟都是谁出的冷汗。
“后来呢?”
后来?
方尚宫怔怔出神,隔了片刻才说:“后来隔壁屋子里的那个女子似乎摔了一跤腹痛不止,叫老嬷嬷来看说是见红,已经要生了。隔着墙能听见她在那边挣扎,先前还喊的厉害,后来喊的气力也没有了,外头又是雷又是闪,奴婢心慌的很,肚子忽然也疼痛难当。”
三百四十六 记忆
方尚宫从来没有一刻能淡忘那一天。
在金风园里,她被关的那间屋子只有一扇窗子,很小,特别高,屋里没有任何板凳桌椅能让她踩踏攀爬,每天屋子里都是昏暗的,没有多少日光能照进来。那原本应该是间储木料的仓房,门扇足有三指厚,从早到晚都从外面扣着锁。每天只会送饭的时候会从外面将锁打开,然后放下了饭菜又会马上关起来,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门外的世界。
如果最初发现自己有孕的时候她的情绪格外激烈抵触,她对腹中突然多出的那块肉有那样多的恐惧和憎厌。但是后来一天天过去,她渐渐的变了。在危机四伏的深宫之中,如果说有什么真正是属于她自己的,那就是这个在她腹中不断成长的孩子。她和他共同保有这个秘密,相依为命。
她记得第一次胎动的时候她的心情。
害怕,震惊,但同时她又觉得那么新奇。
她渐渐忘了被先帝强迫时的痛苦,忘了自己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生命有多么愤恨。
他与那些龌龊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