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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她没再做恶梦。
这一觉再睡醒的时候天又黑了,帐子外头点着灯,身边暖暖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卧着。
一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谢宁就觉得身上舒坦,心里也舒坦。
她悄悄伸出一只手,抓住皇上的衣角。
皇上和她渐渐习惯相近,里衣的质料用的是厚实的细棉绫,又软和又贴身,绸子做里衣又不禁衣,穿着又不服贴,滑滑溜溜的总觉得不自在。
谢宁起先是不想动弹的,可是肚子太涨了,涨的受不了。
她慢慢撑着起身,皇上立刻就醒了。
“怎么了?”
谢宁不太好意思,可实话还得说:“想方便一下。”
皇上要扶她去,谢宁可不肯让他扶,但自己又确实有些头重脚轻的。
“您帮我叫青荷她们进来吧。”
“朕就扶你到屏风那里。”
那也不行……声音会听见的吧?
可是她确实挺急的,肚子涨的真受不了,于是折衷一下,皇上扶她到门边,然后她自己再扶着墙过去。
怎么说也隔着一道门户,总算心里能踏实一点。
谢宁两腿发软,几步路都走的很不稳当。好在屏风边上还有盆架,里面的水是温的,她洗了手,自己扶着墙再慢慢出来。
“什么时辰了?”
“起更了。”
那她一觉睡的够久的。
睡完这一觉确实觉得身上舒坦些了,白天的时候她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又酸又沉,骨头缝里都象有蚂蚁在爬一样。
她怀二皇子的时候要顺当得多,害喜并不严重,其他反应也不大。没想到这一回会这么厉害。
“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朕还没用,看着玉瑶和泓儿吃了些。泓儿那里你不用担心,今天先在当地寻了一个乳母来伺候着,饿不着他。”
二皇子快要一周岁了,本来吃奶就不多,寻不寻乳母都行。他现在更爱吃给他单做的饭食羹汤,吃奶也就是晚上添补两口。
“那皇上不饿吗?”
“朕等你一起。”
说话功夫,青荷已经领人将膳桌摆上了。
皇上握着她的手,扶着她坐下来,还亲手把镶银木箸递给她。
谢宁却问:“您不吃吗?”
“朕也吃。”
晚膳比中午那一顿就要考究、丰盛多了。青荷在一旁用布巾包着手揭开汤盅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随着白气升腾起来。
里头是一钵汤面。
谢宁倒觉得有食欲了。
起码她闻到汤面的香味儿不觉得反胃。
连汤带面盛了一碗,盛出来香味儿好象比在钵里时更浓。汤里的好料被翻了上来,牛肉丁、火腿丁,碎蘑菇,黄花菜,虾仁,萝卜块,都已经吸饱了汤汁,吃起来格外的香。面条软软的,感觉不用怎么嚼,抿一抿嘴就似乎要融化一样,可以直接咽下去了。
谢宁吃了一碗面,连汤也喝完了,还再添了一次。其他几样小菜她也吃了一些。感觉那道拌豆腐味道很清淡美味,溜丸子个头儿挺大,但也做的很入味,谢宁觉得一个丸子她吃不完,皇上拿了一把调羹将丸子从中舀开,一半给了她,一半舀到了自己碗里。
因为右手受伤,皇上是用的左手。
谢宁看了皇上一眼,微微一笑,低下头吃那半个丸子。
看她吃的香,皇上比自己吃还要舒坦。
总算能吃些东西了。
就算不懂医理,也知道饭食是根本。一个人倘若吃不下东西,那身子怎么也不会好。更何况谢宁现在又有了身孕,昨夜又受了那样一番惊吓折腾,皇上真担心这个孩子会保不住,更担心她的身子撑不住。
真是没想到。
若是是早知道她有身孕,这次就不应该带同她随驾才是。一路上乘车乘船赶路,就是好端端的人也受不了,更何况刚有身孕的人呢?
谢宁吃得汤足饭饱,这才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就是不一样,身上似乎也有力气了。
皇上不舍得出去,他吩咐了一声,白洪齐领着人抬着箱子进来。
这场面谢宁在永安宫常见。箱子里都是从京里发来的奏折。一般的琐事、请安折这会儿就不会特意赶着送到御驾所在来了,这些想必都是得即刻处置的事务。
即使已经滤过那么一回,箱子里还是满当当的。
谢宁看到白洪齐一只胳膊用布带在脖子上,显然也是受了伤,不过和皇上不一样的是,他伤的是左手。
“白公公也伤着了?”
白洪齐连忙笑着回话:“劳娘娘惦记着,奴才这是小伤,小伤。太医说这么吊着能好得快些。其实奴才觉得哪用得着这么费事?忒耽误干活儿了。”
谢宁还是说了句:“还是要好好将养才是,别回头落下病根,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白洪齐这人精得过头,不过对皇上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他昨晚受伤肯定也是因为护驾,这会儿把胳膊扎起来在皇上面前进进出出,那可是表忠心露脸的好机会,他怎么舍得就歇着去呢?
皇上坐在窗前的书案边继续批折子,右手不好使,可皇上左手也能用。就是不如右手那么灵便。以前谢宁就知道皇上左手也能拿筷子,能写字,只是平时右手好端端的也用不着左手出力。这会儿看皇上换了左手用,谢宁就琢磨着,难道皇上以前练习左手,就是为了这种情况做打算?
她还有好些话想问,又不好扰着他。
还是皇上抬头端茶的时候看着她靠在那儿,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
“皇上,刺客究竟是什么人?真是惪王余党吗?现在圣驾停驻在此,安全吗?”
“白迁行已经到了,现在长义外头被几万大军重重围护住,安全你不必担忧。”
谢天谢地。
谢宁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至于刺客的身份,这些人来路很繁杂,等审清楚了再说。”
谢宁其实关心的并不是刺客幕后指使究竟是谁。她担心的是,连御舟都能被人放火,不知道随驾的人里会不会还有这样的内鬼。她现在真冒不起风险,她有孩子。大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说不定还能脱身逃生,如果玉瑶公主和二皇子遇着这样心怀不轨之人,他们逃得了吗?
“有宫里的消息吗?”
“宫里一切如常。”皇上还说:“应汿还写了一封信来。”
谢宁眼前一亮:“他写了信?信上说什么?”
“信应该是前天天白天写的,交人发了出来。”
那也就是说大皇子写信的时候还不知道御驾遇刺的事。
皇上把信递了过来。
谢宁赶紧将信展开来看。
大皇子练字认真,虽然说笔力有些弱,可是每个字都写的认真端正,看着信纸上的字就让人觉得齐整顺眼。
大皇子写的都是小事。京城下了一场小雨,因为下雨,侯师傅就没让他们在演武场活动,而改在屋里头。侯师傅教的呼吸吐纳之法大皇子每天早晚要习练,而且早中晚三回都会抽出功夫多走动。
信的后半段大皇子则十分关心皇上他们一行人在路途上的情形,问吃的好不好,睡的是不是舒坦,一路上有没有什么见闻,或是有没有什么不顺的地方。
谢宁将信放下,问皇上:“遇刺客的事情要告诉他吗?”
告诉了他,大皇子素来是个心思重的,在京里离的又远,还不把他急坏了?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离着这样远,也没有人可以赶回去安慰他。
“消息瞒不住,最迟后日,他总会听到风声的。”皇上说:“回信的时候告诉他一声吧,就说遇上了一二刺客,事情并不严重。”
这真是睁眼说瞎话。
谢宁的目光落在皇上包起来的右手上。
这叫并不严重?
皇上受了伤,白洪齐也受了伤,侍卫受伤殉职的人数也不少,受牵连而丧命的宫人和太监亦有好几十名。
皇上要对大皇子隐瞒,也是怕他过分忧心。忧思伤身,尤其大皇子本来身子就弱,更加经不起折腾。
“你不舒服,让玉瑶来替你回信。”皇上微笑着说:“她不是已经会写信了吗?这会儿她应该还没睡下,叫她来给你使唤。”
“该睡了吧?”谢宁看看外面天色:“这会儿可不早了。”
“让人去看看,若是睡了就算了。”
结果玉瑶公主果然没睡,披着件斗篷就跑了来。
谢宁让人给她铺上纸,研好墨,玉瑶公主坐的端端正正的抓着笔问:“娘娘要写什么?”
看她的样子一点儿都没觉得被差遣干活有什么不满,反而跃跃欲试,十分有干劲儿。
二百四十三 小吃
谢宁说一句,玉瑶公主写一句。她会的字不多,时不时要停下来问一问字的写法,然后才能继续写去。
这么写写停停的,写信的速度可以说是极慢。要是谢宁自己来写,多半一盏茶的功夫一封短信也就写完了,玉瑶公主这已经写了近半个时辰了,才只写了一半。
可是皇上也好,谢宁也好,她自己也好,都觉得这样写信没什么不好的,十分乐在其中。
皇上甚至还在玉瑶公主不会“肴”字的写法时,停下笔来把折子放到一边,拿过一张纸写了个样子给玉瑶公主让她照着学。
玉瑶公主写着写着还自己加了话进去。
比如她有一个伴读了,姓甘,人很有趣,还说她们在山上吃了烤鱼、烤丸子,烤山鸡,味道都特别好,回去了让膳房的人照样做出来给大皇子尝尝。
其实谢宁心里清楚,以大皇子那个脾胃,他可消受不了这些烤啊炸啊的东西。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玉瑶公主写的高兴,想必大皇子看着也会高兴的。
刺客的事情不可避免的要被提到。
玉瑶公主按着谢宁说的写的。
他们在路途中遇到了刺客,不过刺客人数不多,皇上他们一行都安然无恙,现在正停留在长义,打算修整两天再上路。
她还说自己本以为吃不到甘熙云说的长义当地一道叫做炒米的小吃了,没想到能多留两天,所以今天她还是尝到炒米了,确实挺好吃的,稍有点咸。甘熙云说她前次吃的还要更辣一点,辣且咸香,才是这道炒米好吃的地方。
但是谁敢真给公主放那么多辣料在里头?
这封信比预计的要长,写完之后玉瑶公主也揉着眼睛打哈欠了,她依偎在谢宁身边,看她将信上的墨吹干,折了三折装入封套里头,还追问:“今天晚上能送吗?还是明儿一早送?”
“明儿就送。”
玉瑶公主已经困的撑不住了,写完信一个呵欠接一个呵欠的打,谢宁连忙让郭尚宫领她去睡。
回信写好了,谢宁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第二天晨起又吐了一回,吐的昏天黑地,五脏六腑都象是翻转过了来一样,李署令赶了过来之后也没有什么别的好法子,只能让人替她按揉手脚经络穴位,等她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她现在这样子,自己都顾不过来,自然不能再照管孩子。幸好二皇子现在还好哄,把他抱过来放在谢宁身边,他自己也能乖乖的待着,还很自得其乐的抱着脚丫想往嘴里送。若是夏天这个动作可能不算太难,可是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