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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却有中年人喊着:“别的两项是贵家德政;我们信的过;只是这山薯包销合约;这样大好事实在是闻所未闻;我们心里都是忐忑。”
叶青听得一怔;不过是原料保障安排;这有什么好事?
江子楠就适时挪了下座;俯在肩上;凑近小声解释:“公子;按照您的要求;这里乡民都把私田交给我家;实际是一万一千二百亩;再把田地大量分配给这些原乡民。”
叶青颔首;又听她继续说:“因山薯好照料;女人小孩也可;他们都全家上阵;平均划了八十亩。”
叶青已听得目瞪口呆;就算是山薯;也真是不要命了啊。
“预期明年山薯产量极大;卖市价肯跌水;可公子定的价格统收;收益就很不错;正因为待遇丰厚;是以反而忧心了;公子您看……”
说到这里;江子楠注视;作识字能文的统治层;哪家都少不了在文字上弄巧;按说为了家计;她要坚决支持压价
可这些天夜里;在睡前乘凉闲聊;她和芊芊一样;对自家公子更深入了解一些;这时心情就微妙;有种难以言述的期待。
叶青没有多想;他已明白过来;环顾周围:“你们是担心到时;我以市价为借口;反悔克扣你们的钱?”
这些土鳖乡民;本听丽人一言揭破;就很忐忑紧张;这时再让叶青目光一扫;个个神情惶恐起来;不敢接言。
叶青心中就滋味难言;要说土鳖;地球时自己也是出于这样平凡土鳖家庭啊……
“你们担心有道理;这样;我在合约里再补注一条;无论你们收获多少;无论市价高低;我都按约价给你们;绝不克扣一文钱;诸位以为如何。”
所有乡民大喜;纷纷喧嚷起来;各种粗糙感恩话语送上;只有几个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这样做简直是在逼迫主家了;放在别家就是严加镇压再说;难得这少年好脾气;也只是满怀歉意:“这样繁琐条件;非是我等信不过公子;实在是怕了;往年官府都……”
听着这样倾诉;叶青无话可说。
江子楠怔怔追着身影;心中又想起几天前夜里那冷静陈述的声音。
当时只是听过;族长义女几年;比这更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听多了;说时都是正气凛然;做时又是一套;于是渐渐就麻木了。
自己从小天资聪慧;可局限于女身;并且家道又因父亲去世中落;览千卷藏书的心气;最后只落到了渺小野心——只求能稳固一个地位;使多病母亲能得安养;就是极好了。
可现在;亲见得实施;认识到这少年不是大言;而认真践行理念;她心中就有着许多难以描述的感觉。
美目涟涟;柔肠百转;她第一次真正有了悔意。
“要是当年伯父过世时;我没有弃他而去;就算熬着辛苦;自能亲眼目睹公子是怎么样一点一滴成长到现在;而不是现在这样陌生的感觉……”
“我以前总觉得芊芊笨了;可实际上笨的人是自己啊……”
她是冰雪聪明的人;自是知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芊芊和他贫贱中不离不弃;以公子的性格;除非日后有天大变故;芊芊的地位就再也改变不了。
而自己;现在就算花费多少倍的才于和努力;也只怕还是不能拉近这个差距;只落得个“能于”评语罢了。
越想着;就越让这种种懊恼和酸楚涌了上来;几将她整个人淹没;直到耳畔传来疑惑的催促声音:“子楠;你还不上来?”
第一卷 第一百十三章 不委屈
秋日金光照下;江子楠一下惊醒过来;周围喧闹声不见;不知什么时候;乡民都散了;抬头望去;模糊见着了牛车上;叶青的笑脸;以及伸出来的手;她努力将视线对焦一阵;赶紧点点头;扶着他的手跳上牛车。
叶青没有忽略她眼中盈润:“怎么哭了?”
“没有;只是……”江子楠本能掩饰;她不会这样容易就哭出来;可脑海里突想起了叶青昨晚讲过的风沙太大的笑话;这时自不能再作借口;就有些苦笑:“只是想起以前一些事。”
牛车驶过枫林;阳光染着色彩;映照车帷里;有种莫名惆怅的气氛。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她心中就浮现公子平日故事里的一诗;当时印象深深;这时心情触动;不由念了出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怅然片刻;又是幽幽一叹:“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
叶青这时也是注视着她;这是地球古乐府《孔雀东南飞》中两句;在这气氛下却是不祥。
沉默片刻;伸手扶起她光洁下颚;又摸了摸精致脸颊;玉瓷一样入手细腻温润;就笑着:“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多想;人活着要往前看;你看这样多笑笑不是更漂亮?”
“是;公子”江子楠柔顺应了;迟疑了会;还是叹息:“公子是做大事的人;以后不必再——”
面前男人的脸在眼中无限放大;唇上传来触感;有火热之物;推开贝齿钻了进来;使她猛瞪大了眼睛;这是被吻了么……
没有过的体验涌了上来;目光渐渐迷离;脑海里一片空白。
良久;到她几要窒息时;才被放开;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大口喘息着;心里乱糟糟的一片;声音颤抖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你?为什么这时?还是说为什么不计前嫌?”叶青知道她有些心结;这时只是一笑:“因你始终是我的女人。”
江子楠脸上红了红;没想过这样简单答案;抬首还要追问;让叶青封住:“说过了;叫你不要多想;再不听话;家法伺候”
“家法?”江子楠疑惑一下;在叶青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她再度泛起艳丽的飞红:“公子;你又在戏弄人。”
逃避一样看向窗外;深深呼了口气;心中却放松了许多。
牛车穿出枫林;视野里阴霾消退;显出一大片平野;在秋日阳光下积蓄着来年的生机。
“家中内部交涉调度的事;你准备一下;以后交给周铃来负责;她性子有点特殊;对暗谍的感觉不错;性子纯粹又肯学;调教好了就是一把不锈的利刃。”叶青平淡的说着。
其实暗谍这种人;具体的人要灵活;但掌舵却要相对纯粹的人。
江子楠顿时脸色一白;欲言又止;叶青一笑:“你别急;家中交涉;你做的很好;可说是长袖善舞;使我接收家族容易了许多;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现在我们这房的地位;渐渐稳固;大势已成;不需你再亲涉族内大小麻烦事。
顿了顿;注视她的眼睛:“更重要一点;我看你明面上装作无事;实际很不开心;这是人之常情;勾起过去不好回忆的话就算了;我不会让你沉浸在这些过去的阴影里。”
江子楠目光收敛;应着:“是”
“吕先生接了亲眷;过几日就要主持襄田厅;组织新建而事务繁忙;以后我所直属的这万亩田庄;你也兼管着些;这本来也是你所熟悉;我回去就任命你襄田厅执事;按你在家中资历;照比孙管家待遇;月俸三十两……”
江子楠听到这里;就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几难以置信;完全听不清叶青下面说些什么了。
过去族长所谓义女;只有月银七两;关键不是在这里;是除了这义女;没有任何名分;别说是执事;就是具体的区区一间屋的管辖权都没有。
她冰雪聪明;岂不知道这非常危险;一旦族长过世;什么实际名分也没有的自己;就立刻风吹雨打;凋零而去。
而现在任命执事;已是家中权力层;没有大错的话;就连主家也不可轻废。
“总之辅佐吕生生办事;于好了给你提月俸……”叶青说到这里;忽想起她刚才自伤的幽叹;就古怪一笑:“万物生长靠太阳;蒲苇也是需要滋养的;趁着现在时光正好;到这片田野里多照点阳光;对你有好处。”
江子楠猛的抬起头来;望着叶青似笑非笑神情;她本能想在这时说些什么;但只觉心里百味涌现;喉咙僵硬了一样;怔怔片刻才恢复自己声音:“……好。”
听起来真苯;样子一定更苯;他看见一定是心里笑死了……
江子楠一路上这样想着;但回府当众接受任命后;一个人回到房里;却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闪着晶莹泪花
又一下跳起来;不顾芊芊在后面叫着;直奔出门;跑去一大杂院里;喜悦挥着手;对一个略显清瘦的中年妇人叫着:“母亲;我当上执事了”
乔氏正蹲着浆洗族人衣服;这时讶异回首看着她。
记忆里自丈夫与叶老爷相继去世;女儿想尽办法挤入族长义女筛选;出落的越来越美丽;但越来越不见开心;这是许多年未见的模样了。
乔氏拉过她的手;心中感染这喜悦;还是微嗔:“看看你这又笑又跳的样子;小孩子一样;小心让公子看了笑话
“才没有……”声音里有点心虚;又兴奋起来:“母亲;月俸三十两呢;而且我可以接你搬到公子院子里去住;您再也不用洗这些衣服了。”
突听到身后咳嗽一声;少女身子一颤;收敛了这忘形喜色;僵硬转身行礼:“公子好。”
“好。”叶青憋着笑;装做刚来的样子;对她微一颔首;又向着乔氏一礼:“青见过江姨。”
乔氏笑着起身:“不敢;公子来了。”
“我有件事特来与江姨商量。”
乔氏看了周围一眼;点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说吧。”
叶青自无不可地跟进去;经过江子楠时;还是一笑:“我又不是老虎;不吃人;你怕啥呢?”
片刻;再送他出来时;母女都眼眶红红。
直到叶青远去后;乔氏还是恍惚望着;不由叹息:“青公子真有出息了啊;看吕先生;就是第一个投靠;现在赏了三百亩;一个院子;听说现在连家眷也搬了过来;这日子就有希望了。”
“要是你父还在;这待遇必少不了;又或你是男儿……”
江子楠听了抿了抿嘴;头垂得更低;站着一声不吭。
乔氏这就回醒过来;笑着拉起她的手:“丫头;娘只是说说;你别放在心上;而且女儿也有女儿的好处;要是论和公子的亲密……”
“公子才不”江子楠张口说到这里;顿时无言;脸垂得越来越低;脸上鲜艳若李。
秋日的金光滑过院子;映着这一片艳红晚霞。
……松林寂寂;只有枯枝落叶脆响;伴随脚步声;行得十步余;叶青微微一笑;停下脚步。
“还不出来?”
没有回声;过会才自树背转出芊芊;红着脸:“我是追着子楠过来……”
“我知道;见我过来又故意躲起来。”
“我没……”芊芊突抬头;就对上叶青似笑非笑的眼神;见他这一副“看你怎么编”的可恶模样;心中就没来由的一股勇气;冲口而出:“我是故意的”
声音大的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不由有些脸红;可这一说出口;就再也压不住了:“我就想看看;公子会和她说什么。”
“然后呢?”
“然后?”芊芊低声喃喃:“我就;我就……”
叶青失笑;将她抱在怀里:“丫头;你是个好女人。”
芊芊促不及防“啊”了一声;红着脸;明明亲昵过许多次;这时感觉又是不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是不一样的……这江子楠的事;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
“我要陪江子楠母女去一次她们的故乡;把伯父的牌位送回去;并且沿访几个人才;或者说潜在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