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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觉得没多大事,换成小宝玉的话,王善保还真的活不成,可他没这么娇贵,而且王善保被惜春这么打都不还手,是个忠心的奴才。
直接杀掉了,他不舍得。
他的手里头,还没个这般实力的奴才。。。。。。
宝玉见王善保直愣愣的看着他,木木的眼神落在那点血渍上,没表情的脸唰的一下惊恐无比。
这个魁梧的汉子跪了下去,对着他嘭嘭磕头。
“主子,老奴该死!老奴不是有意的,老奴该死!”
他家的婆娘挣脱出来,露出脸,哭道:“不,当家的!该死的是我!宝二爷,求求您了宝二爷。”
连滚带爬往宝玉这挣,被王善保锢住了腰,在地上趴着磕头。
“求您饶了我们当家的,让四姑娘住了手罢!我们当家的在府上四十年,最是老实不过。
他不像周瑞管家那般管着春秋两季地租,有本事克扣钱粮,暗地里还替凤奶奶放帐收银,也不像吴总领那样管着库房
他就是个呆傻木楞的,一心替主子做事。
他冤枉呐宝二爷!”
王善保低头道:“我伤了主子,真个该死。”
抬起手掌,妖气把手掌映衬的一片铁青,要往自己的脑门上拍。、
可是那婆娘抱住他的胳膊,连声哭泣道:“不,是我伤的!我伤的!”
恶婆娘往宝玉身边爬,用整个身子压住王善保的手,还在抓着地面,划出一道道血痕。
贾惜春手足无措,求助似的看宝玉。她孤僻冷漠,到底还是个五岁的小女孩,没见过这种生离死别。
宝玉冲她一挥手,道:“看我干嘛,收了吧,多大点事。”
真个没多大点事,擦破层皮而已,是小宝玉太过娇贵。
他笑了笑,道:“今个就到这里为止,王善保,我记得你现在没什么职司,要不要跟我做事?”
恶婆娘傻了眼,她一心欺负宝玉。
在她眼里,王夫人、王熙凤,乃至宝玉都是邢夫人的死对头,定要扯碎了,再捏吧捏吧吞进肚子里去。
她求饶没错,也没真个期望能求成,宝玉拿到她的把柄,还不落井下石,把她一家子往死里逼?
可人家说什么?瞧瞧,多大点事。
还要把自己当家的收过去用,那么,她自己。。。。。。
恶婆娘突然看向呆滞的邢夫人,对邢夫人无比忠心的她眼底一阵悲拗,哭了一声,抱住了自家的汉子。
王善保自个却是愣住了,最后使劲点头。
虽然宝二爷是个惫懒的,跟着或许没什么前途,可是如今的宝二爷,那是大不一样!
能够开了文山,宝二爷不再是那个膏粱子弟了,又饶了他的命,他有什么不可以答应?
。。。
袭人是个听话的,宝玉说了,她都照办;
秋纹还怯着宝玉受伤的事,担心自己被牵连,唯独晴雯竖起眼睛叫起来:“多大点事?这手都流了血,还多大点事!就是个不把自己当回事的!”
李贵巴不得事情早点了结,扯着茗烟往后面走。
茗烟这泼猴子,这边宝玉发了话,四姑娘也住了手,他还跃跃欲试,想把恶婆娘丢下井呢。
宝玉看看倚靠在壁墙上、还在失神的邢夫人,挥手撵人:“散了散了,这都什么事?外面没人欺负咱呢,自家个闹起来就差点少个举人级别的有用的,真个闹心。”
贾迎春怕担事,连忙听话走了;
贾探春过来问了问,三句话没说完也走。
她是庶出,承了老祖宗喜欢才算半个主子,最是胆怯不过。
贾惜春把虚花悟卷成一卷,没跟宝玉打招呼,夹在胳膊里往外走。宝玉看她离开,这边喊着袭人等一起离开,被晴雯丢了好几个白眼。
袭人小心托着他的手,幽幽的问:“你这手怎么办?”
宝玉笑道:“嗨,擦破点皮,回去上了止血药就好,别再闹出动静。”
荣国府满门的鸡鸣狗盗,一肚子男盗女娼,猪队友跟饺子一样,下到锅里就能一锅煮了。
如今手里多了个老妖,相当于举人级别,做事肯定方便了很多。
至于那个恶婆娘,她以后的日子肯定难过,等摸清贾府的情况,会让她巴不得死了。。。。。
。。。
夜黑更深,入冬的风更冷。
林黛玉醒了,斜靠在碧纱橱里的精致木床上,掀开青色纱帐,沁着笑看袭人给宝玉敷着白药。
宝玉‘疼’得龇牙咧嘴,看她在笑,骂她是个没心肝的。
“刚知道你这丫头疼人,就学会幸灾乐祸了。”
林黛玉仔细问过袭人,当下刺他的心肝,牙尖嘴利的道:“你说过的,这才多大点事。乍听是个有气魄的,这才过了盏茶功夫,露馅了?”
晴雯连忙挤过来,满肚子的怨气跟着发泄。
“就知道咱们宝二爷大气,瞧瞧,多大点事,听着好生厉害。
要我说啊,王善保那人该死,王善保家的更该死。合该凑巧,一起给办掉了。”
宝玉摇头。别说不舍得,就算舍得了,也办不掉。
论起荣国府有头面的,贾政、贾赦不要多说,他们不参合这档子事;
王夫人正在养伤,夜里睡得熟,没人吵也就罢了;
王熙凤是个聪明的,估计猜出跳井的是金钏,绝计不会露面;
赵姨娘爱挑事,但这跳井的事人命关天,自己不敢过来,带着贾环吧,她又舍不得。
所以这些人没到,宝玉并不奇怪,反而贾母老祖宗从始至终连个丫鬟都没派来,才是真个奇哉怪哉了。
他和贾母住在一个小院,他听到了,贾母自然也听到。不是贾母没去,只是没露面而已。这事牵扯了好些人,贾母那个看似糊涂的,坐山观虎斗呢。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这个手掌中间最嫩、最招人疼的这块肉,也不能让贾母把手背的肉削了去吧?
没这个道理。
袭人扯开气呼呼的晴雯,把话题转了,笑道:“要说咱们宝二爷,真真是个了不得的。林姑娘,您是睡着没听见,咱家宝二爷开文山念的诗词,那叫一个美呐。”
林黛玉就笑,道:“就你是个心思乖巧的。”
她知道袭人要转移话题,想扯着不放,又好奇宝玉的诗词,连忙问了。
宝玉笑道:“没什么,就是一首忆秦娥。”
言罢,把忆秦娥念了一遍。
第12章 花浆玉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好句,真个好句!世上多少艰难险阻,好像都算不得什么了。”
林黛玉是个爱诗词的,一吟哦,整个人儿都陷进去了。
她把青纱帐放下,自个躺回精致的木床上,兀自喃喃。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形象,生动,不只如此,连着前文,竟好像把艰难险阻都摆在眼前,自个却是微笑从容。
好句啊,单凭这句就能煊赫一方,又以文言志,动人心魄,将来传扬开来,做那传世的篇章又是何妨?”
林黛玉自顾自念叨着,把人都给忘了。
宝玉招呼王嬷嬷并鹦哥儿回去伺候,遣退袭人,刚要睡,外面传来娇滴滴的话:“宝二爷,老祖宗让我送药来。”
果然。。。。。。。宝玉让金鸳鸯进来。
金鸳鸯把药放下,话里话外都露着讨好,与以往的态度大不相同。
她和宝玉说着话,那边耳朵竖起来,把黛玉嘀咕的词汇总着听了,明媚的眼睛越发闪亮。
宝玉陪着说话,直等她离开。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宝玉醒来,在袭人的伺候下洗了脸,推搪不过,又痛苦的拿青盐刷了牙。
他对又苦又涩的青盐敬谢不敏,但连日来用茶水漱口,再不刷牙,嘴里都要长虫。
鎏金的炭盆燃着火,还是放在窗边。宝玉练了字,觉得闷气,跑出去串门儿。
他的形象不好,手上缠着白花花的娟纱,但每逢遇见人了,他都是笑,对方也赶忙行礼。
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比昨夜恭谨一分,也亲近了一分。
有人讨好笑道:“宝二爷,您可真是咱们的爷。”
也有探亲刚回来的凑上前,拿了老家乡下新掘的,水灵灵的冬笋给他,也有满山遍野打的野兔,精瘦,劲道。直说最是滋补不过,一个劲要塞给他。
宝玉全都收了,赏几个大钱,递给晴雯拿着。
冬笋也就罢了,是个鲜嫩可口的,可那活蹦乱跳的野兔有的说头。袭人看着心软,殊不知晴雯、麝月、秋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宝玉也馋,爱这野物。
晴雯提着野兔的耳朵,左手两根葱管似的指甲一个劲掐野兔劲道的肉质。
狐狸精最爱吃兔子的,她这个家养的狐狸,好久没吃过野生的好兔子了。
心想送去大厨房,不用给钱,谅柳家的也不敢多话。
昨夜宝二爷的威风出去了,以后大厨房或是别的日常小事,没人敢再伸爪子。
宝玉饶了王善保夫妻,下人感觉亲近,以后这类的东西许多,省了不少用度。
想到这,不再怪宝玉‘大气’。
几个人转悠一圈,中午、晚上,甚至第二天、第三天的牙祭都有了着落。宝玉平日的膳食不错,但是野味,真个不是多见。
他让晴雯处理这趟子事,练了会字,推开窗户。
这屋子是极好的,炭盆也是极好的,但是两个加起来,他受不住。
昨夜跟个彪形大汉一样,浑身都是力气,今天收了才气,没了正气加持,身子骨还是气喘吁吁。
小宝玉的底子差,哪怕他点燃文火,成了生员,比别人也差了好多。。。。。。
屋外一片欢笑,茗烟、锄药两个小厮在下象棋,为悔棋的事情拌嘴,还有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四五个小厮凑趣,挑唆他们‘打架’。
茗烟就跟晴雯似的掐起腰,竖起眼睛来骂:“你们几个谁能打得过我?”
小厮们都蔫了,茗烟是他们里面最会打架的,天不怕地不怕。
宝玉就笑:“你们一个打不过他,一起上还打不过?可不能让他学晴雯那个霸王。”
茗烟不依道:“二爷,不带您这样的。”
众小厮大笑。
宝玉招呼茗烟,别的小厮立马散了。他看见茗烟一个跟头翻出七八米,心里眼里全是羡慕。再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什么时候才能锻炼出来?
且不管别的,生员考秀才,这可是要考君子六艺的。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射’的一条难办。他小胳膊小腿,能拉开弓?
当了生员,这一条要考量。
茗烟翻身进窗,回手要把窗户闭上,道:“二爷您歇着,现在天寒地冻的,你不比我们下贱的身子,要顾暖。”
宝玉嘴一瘪,打击人呢这是?
说是什么‘不比下贱身子’,听着好听,不就是他身子骨差,生怕受了寒,落了病,又让院子里鸡飞狗跳不是?
宝玉把窗户推开,恨恨的道:“爷知道自己身体差,爷我懂,可我知道的,你们就不知道了。”
“是,是,二爷您学问好,生员来着。现在全府上下,哪个不说二爷是这个。”
茗烟含糊着,说到一半又兴奋起来,把大拇指竖高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宝玉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