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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庸立即答道:“全真教啦。”
“如何让一个酒盅变大杯?”
“念大悲(杯)咒啦。师伯,别浪费时间,开始进入正题吧,正洗耳恭听呐。”
戏无涯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臭小子,难得的好心情全被你搅胡了。别仗着有点小聪明就肆无忌惮,迟早有天叫你五体投地。”
不满归不满,戏无涯还是懂得何为正事,更何况底下的弟子中有不少调皮鬼故意穿上了棉袄,表示冷得快要受不了了。
“三元之道,法分三元,是为天元丹法、地元丹法、人元丹法。三者或有不同,实属一理。天元之道,是以自身与虚空为一阴阳;地元之道,是以天地日月为一阴阳;人元之道,是以心肾二炁为一阴阳。阴阳合一,为吾所持,则性命有主,而大丹可成。故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炁以为和……”
戏无涯这回没有开讲太极生死道,因为这东西要有天人境的修为才能听得懂,而现场开讲就要照顾那些尚在肉身境的弟子,不能讲得太深奥。
眼下他所说的三元丹道法是一种武道双修的大道法门,天地人三元分别代表了神气精,也就是常说的精气神。
白庸固然是专修武术,可并不代表他对神魂不在意,尤其是如今的修为,元神比肉身境界还要高。精气神三者本就是统一的,强行分为三个不同个体才是错误的认知。
事实上从来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单修。比如术法的释放需要用内力提供,而一个人的魂魄是
无法储存内力的,魂魄只能调动内力,负责储存内力的是肉身,所以修炼道术的人想要有充足的内力,就必须锻炼肉身,要不然就算你的神魂厉害无比,肉身弱小依旧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用不了强大的术法。
武术的使用倒是并不受魂魄的限制,但肉身本就是温养魂魄的载体,肉身越强大,魂魄得到的益处也越大,不用特意去修炼也会日益增强,从对幻术或者神识攻击等产生抵抗力。
讲道中,灵禽异兽悄然旁听,众弟子有皱眉苦思者,有渐听渐悦者,也有恍然大悟者,无不是全身心投入。
大道讲至正酣,忽而中断,便听见戏无涯生气的声音:“白庸,臧森罗,穆若愚,你三人好大胆子,居然敢在听课中入睡被我当场抓住,有何话可说?”。
第十八章各自见识
玄妙的气氛一下子被打断,众人的视线向着罪魁祸首的三人身上集中。
只见三人中,穆若愚直接横卧在地上,用手支着脑袋,以一副睡罗汉的样子,看上去造型倒是可以拿来做绘画的模特,可惜从嘴角挂下来的水晶色的口水完全破坏了这份美感。
臧森罗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双眼睁得大大的,咋一看还以为他根本没睡,走进后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双眼睛根本一动不动,真相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幻术贴在眼皮上,实际上则早就闭上了眼睛。
至于白庸则最有艺术气质,左膝跪下,右膝弯曲,右手的手肘顶在右腿上,右手成拳支撑着额头,一副思考者的造型。
听到戏无涯的喝声,穆若愚耸了耸鼻子,然后用手挠了两下,稀里糊涂地嘟囔了几声,继续与周公下棋的伟大事业。
这幅睡不醒的模样引来弟子们的一阵窃笑。
臧森罗倒是醒了过来,升了一下懒腰,口中懒洋洋地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这家伙当自己是卧龙诸葛亮吗?弟子们做好准备看他出丑。
在众人目光都转移到臧森罗身上的时候,白庸在无人察觉下醒过来,手拿羽扇轻摇,光看这幅样子你根本想不到他上一刻还在睡觉中。
“人生同大梦,梦与觉谁分?况此梦中梦,悠哉何足云。”
这一次嘲笑的人少了,有不少弟子眼中一亮,均是察觉出话中有话,细细揣摩,颇有几分深意。
戏无涯哭笑不得地看着三人的表演,食指一扣,一道指气飞射而出,弹在穆若愚的眉心。这一指力道十足,直接将他震得跳起来。
“师尊,你干嘛打我?”
“为何在我讲道时入寐?”
穆若愚反问:“不是你让我睡觉的吗?”
座下弟子哄然大笑,戏无涯也是无奈的摇摇头,接着将目光转向臧森罗:“你又是为何入寐?”
他淡淡道:“尽信书不如无书,尽听道不如无道。”
这话听起来像是颇有含义,仔细品味却发现根本毫无味道,空乏其陈,就像八股文一样洋洋洒洒,辞藻华丽,其实屁点内容也没有。
“又在故弄玄虚。”
“尽听道不如无道,你干嘛来这听道,吃饱了撑的吗”
一些弟子因为中途被打断听道,心情本来就差,又觉得臧森罗好像还是在讽刺自己,不由得反唇相讥。
臧森罗对此毫无反应,神态自若,没有任何解释,恍如未闻。
这时候白庸站起来,对众弟子拱手,随即解释道:“上学以神听,中学以心听,下学以耳听。以耳听者,学在皮肤,以心听者,学在肌肉,以神听者,学在骨髓。若听之不深,则知之不明。知之不明,即不能尽其精,不能
尽其精,则行之不成。故耳听不如心听,心听不如神听,大道在耳,不如在神。”
众弟子宛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过来,无不啧啧称叹。
“这不就是《文子》中的道德篇”
“耳听不如心听,心听不如神听。妙妙妙这道理知道的人多,会做的人就太少了。”
“《文子》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可从来没想过学以致用,可惜,这就是学在皮肤。不得不说,师兄弟们表面上看不起白师弟在玄门论武上用奇策,实际上还是羡慕的多,他的才识着实令人叹服,吾等不如多矣。”
戏无涯赞许的看了几眼,随即对众弟子道:“认真听的未必懂得就多,不认真听的未必懂得就少。三元丹法固然神奇,可如果你们只是听在耳中,学在皮肤,不知亲身躬行,纵然换成圣人讲道,也是徒然。”
弟子们点头称是。
可惜,他们依旧没能猜到戏无涯心中真正想法。
随后讲道继续,弟子们想着“耳听不如心听,心听不如神听”,于是心动不如行动,纷纷尝试。
单纯者直接学习白庸等三人的睡学**,集中心思去努力睡着,可又心系讲道的内容,结果两相矛盾。想要睡觉就必须忽略讲道的内容,想要听道又会使人身心兴奋,无从入睡。结果有人直接一头入睡,是真正的入睡,无神听取讲道。也有人心系两端,只觉原本引人入胜的道音一下子变成缭乱无章的杂吵声,烦不胜烦。
善于思考者则取其意而不取其形,用打坐入定的方法静下心神,再去感受大道妙法。结果与直接入睡的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效果有限,最多只达到心听的境界,而无法进入神听。更由于心中有执念,反而比一开始听道的效率还要差。
这堂讲道课就变得十分之有趣,广场上凭空多出几十名睡罗汉和几十名思考者,更有甚者,直接拿出一方枕头,以地为席,以天为被,蒙头呼呼大睡。还有一些造型怪异者,将腿扳至头顶,双手撑地,有点像西域的秘术瑜伽修炼法,又有点像街头的卖艺杂耍。
虽然说不上混乱,但相比之前的井然有序,确实叫人目不忍睹。面对这般情景,戏无涯却好似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继续自己的讲道,不管人面是否改变,桃花依旧笑春风。
对此上官婵嗤笑一声,收束心神,专心听道,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尝试去改变。作为与那三个怪胎住在同一道庄的人,这种上学神听的法门她早就摸索过,可是直到最近也才堪堪入门,无法熟练运用,其中奥妙并非简简单单的凝神定气就能踏足,也不是未真正经历过磨难的弟子们能够掌握的。
白如雪本来也想尝试看看,被白庸制止,提醒她别管这些,要
心无旁骛。提醒的时候脸上更是带着戏弄的笑容,对于戏师伯的用意他算是众弟子中最为了解的那一个。
出于对兄长的信任,白如雪照做无误,她心如水晶剔透,倒是很轻易的就回到了原先听道的状态,没有受诱惑影响。
“凡欲得长生登真之境者,必须经道、经、师三宝的指引,循法而修炼,才能成功。不可执迷于世间法而蹉跎岁月,应当凭德、志、行、信,寻求出世间的上乘法去实践。凡上乘**,必然遵循无为、自然、无极、太极、阴阳演变顺逆之理。性命双修,由性入命,则性命兼顾,修命则命中重性,命性合一。以修心为统帅,统领性命双修,直趋无为自然大道,返朴归真。”
“先天之生成与成长、分离与终结,最基本的物质,就是元炁、先天真一之炁的顺变。常道之变,就是虚化神、神化气、气化血、气化精,血化形,形化婴,婴化而为童,童化而为少年,少年化而为壮年,壮年化而为老年,老年化而为死亡,身死灵亡。灵能减耗,再入它躯,再复生死,重重下降,尘生尘死,万生万死,苦海浮沉,轮回不绝,无终无始,不知何日觉悟?”
……
看着底下弟子们的心猿意马,戏无涯心中只是叹气,不过原本这就是一个考验,有时候给点小教训比听讲大道要有意义得多,特别对玄宗弟子而言。
直到讲道结束,仍有弟子还在尝试着神听之法,结果蓦地发现一切都结束了,顿时惘然不知所措,心中空空如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邯郸学步,心猿意马,依旧徒然。”戏无涯大笑三声,化作一道流光离开。
众弟子面面相觑,方知上当。
白庸也不管这些,很多事情本就是不能明说的,哪怕他提前提醒,恐怕也难以起到效果。玄宗弟子的天赋都不错,只是欠缺了一些磨炼,就像是朴实无华的原石,经过打磨后才能绽放光彩。
当然,人各有志,有些人本就喜欢安逸,武道也好,长生也好,并非他们所追求的,勉强他们也毫无意义。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原石也不一定喜欢被人打磨,说不定更喜欢泥土的气息。只是长辈们望子成龙,总归是希望能多一些有上进心的弟子,才能安心地将传承薪火的责任传递下去。
返回紫霄庄后,一路在思考的上官婵忽然开口问:“如果在玄宗休息够了,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白庸一愣,随即答道:“可能去狱洲一趟吧。红世双巫祸乱神洲,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安,所以想去狱洲看看,除了红世双巫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势力有同样的野心,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化解这些灾厄。”
上官婵一阵沉默,紧紧盯着白
庸,似乎是要重新认识,后来长叹一口气。
“没想到,只是一年光阴就让你成长到这种地步了,明明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跟穆若愚他们一起恶作剧,但眼光和见识已经远远把我们落下了,担忧神洲安危,这种事我想都不曾想过……我要下定决心了,下次出门,要跟你一起去,不能再待在玄宗这象牙塔里面了,也该经历一番磨炼。”
“呃,你确定?狱洲我也不曾去过,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
“放心吧,我不会拖累你的,现在开始我就要去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