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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此人追踪之术高明之极,要么是有人告诉了他,以他方才反应来看,显有顾虑,当是后者居多。”
“七成是洛丽华,不知她是凭追踪术,还是在我身上留下了甚么物事……”
秋心沉默了刹那。
“以咱们此时境界,甚么香气铒料能躲过,况还有花雾遮掩?”
“有的……万古长夜。”
“这是最坏的情况了……”秋心长长呼了口气,似要一吐胸中块垒,摇头道:“不可大意,试过才知。对了,你说‘道法自然,唯心超之’这八个字一直出现?可还有甚么?”
陈远道:“还一篇逍遥游,再无别的了。似乎青姊在说句话时,用上了某种天人妙法,深刻在了最本真之处。”
秋心冥神内感良久,片无反应,道:“不成,我没有。看来只传了你。”
“未必,或许她早料到了万古长夜,咱们两个谁中了这毒,才会发现。我下次失忆时,你对我说下试……”
话未了,陈远神色已转迷茫,四顾一周,全是海水,一惊之下,真气勃发,长身按剑,低喝道:“姑娘何人,在下为何会在此处?”
秋心盯着他,缓缓道:“道法自然,唯心超之。这句话你可还记得?”
陈远一呆,本能觉得这少女极为亲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摇头道:“你是谁?怎会知道这……”
说到一半,他神情复转清明,欢喜道:“果然有用,你一说,我便觉亲近。”
“当真?”秋心亦为之振奋不已,总算是个难得的好消息,欢喜一阵,复又平静下来,心中默算:“这次洛洛失忆约有九息,更长了三息……”
一路西行,渐近海岸,弃舟登陆,沿道入城,二人鱼儿般随入熙攘人流中,闪入一宅,幻容易服,匆匆用了些食物,补过干粮,施术惑过一人,着他上街雇了马车,望西北而去,果将玉罗刹甩掉,次日又至一小郭,暗中看遍全县,只作寻常夫妻,隐入人家,一面同修逍遥游,一面默默观察。
第三日,城中骤然多了好些江湖人士,将城中大小客栈搜了个遍,闹的鸡飞狗跳,一无所得。
第四日,县令发榜:有江洋大盗藏匿本城,为本县父老计,穷搜各户。于是捕快在前,好汉在后,挨家挨户破门寻遍,二人情知又被定位,大宗师随时可至,于是换过一身寻常衣服,混入商队,险险离城而走,转道东南,疾行山水,不二日到了燕京,复藏人家,决意于此地确定,究竟是追踪之术,还是万古长夜,再定行止。
果然数日之间,燕京城便塞满了各路形色英豪,三五成群,日夜奔走,瞧见哪个可疑,便一拥而上,刀剑相向,无时有休,整座城池像是要沸腾起来一般。
第四日,天心盟主寇仲,三公子等一众名侠,万梅山庄西门吹雪并东方不败,丐帮萧峰、郭靖……前后二十多位大宗师赶至。
第五日,当朝天子,第一位女帝,洛丽华驾临。
第二十四章 一路向北()
女帝拥军而来,戒严四门,搜捕全城,更集合多位大宗师联手施术,玄妙通微,定位满城先天以上人物,又一一探明身份,一时间天人感应,肃杀之气大盛,生生摧落深秋,几乎迫进了寒冬。
北风瑟瑟,枫叶如火,凋零枝头,像一只只红蝶在轻盈飞舞后,终于沉重地坠落在泥土里,陈远又一次自深沉而冰冷的黑海底部浮上来,怔然许久,方忆起现下情形。
明明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却像是十多年前的悠远过往,鲜明褪去,如同一幅被潮气浸透的山水画,笔墨晕染开来,湿糊糊一大片,朦朦胧胧,看不分明,只能勉强辨出个大概来。
陈远坐在树下,坐在秋心身边,坐在石凳上,石桌前。
青灰色的石桌,光滑而冰凉,摆着早已冷掉的香茶,零散堆着几片枫叶,陈远拈起一叶,旋转着,端详着它美丽而透明的脉络,放在鼻下嗅了嗅,上面似还残存着几分对生的眷恋,低低道:“可以确定,是万古长夜了,洛丽华有法子凭它追踪到我,只差准确定位。只要我还在,追击就不会停止。”
秋心不说话,只伸出手来,秀秀气气,泛着玉脂般的光泽,比深秋更美,握住他手掌,柔软而温暖,陈远抬起头来,笑了笑,道:“那三剑练的如何了?”
“我会了。”
“不坏,不坏,当真不坏。”陈远笑道:“我推演了许久,想来想去,后两剑到了宗师境界才能练成,却自忖也要个把月,不想云儿不到十日便成了。”
秋心摇摇头,道:“你若非中了这毒,用不着十日。”
陈远沉默一会,叹息道:“我要不行了……那个极北冰原大岛部落的所在,你可记住了?”
“嗯,我记住了。青梅境中我远游八荒。曾到过极北之处,一定能找到的。”
陈远忽然问道:“争神战最后,云儿可曾许了愿?”
秋心默然片刻,道:“我愿咱们两个都能飞升。”
“哈哈……”陈远笑道:“以后可要辛苦云儿了。这是我最后一段记忆。你且收好。”说着,抬起手来,指尖一点七色微闪,轻轻点中秋心眉心,传神而入。片刻方回,问:“如何?”
秋心冥目许久,平平伸出右手,红光升腾,俄而凝成一球,径逾三寸,在她手上漂浮着,徐徐旋转着,内里森罗万象,场景变幻不休。时有幼儿扭打,时有奇峰突出,时有小林镜湖,时有雪中练剑,时有少年对战……
“洛洛的全部记忆已在这里面了。”秋心低低说着,反掌将红球按入自己光洁额头,瞧着他,“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都在。”
陈远笑笑,抱着她。垂下首,在她冰凉而柔软的唇上吻了吻,又甜蜜,又苦涩。良久方分开,附耳轻语一句:“云儿,你……”
言罢,神情又要转迷茫,却早在那之前,双目一闭。沉沉睡去了。
秋心身子颤抖着,许久许久,睁开眼来,擦了擦眼睛,取下二人玉簪,双掌一合,花色雾光闪过,合成一体,正是幻神兵花雾,其上词曰: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凝视片刻,秋心气凝二指,缓缓抚过,又作两支青玉簪,插回发间,叫来此间主人,问:“西园可准备妥了?”听答是,又命:“汝弟重病垂死,须至城西化生寺祈愿,速备车马。”
主人唯唯称是,急传马车,并一队丫鬟仆人陪从,秋心抱了陈远,登车向西,至城门处,行人众多,官兵罗列,逐一检查,到这厢时,管家上前哈腰说了,几人掀起垂帘,但见里面躺了个年轻公子,脸色深青,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一女子正伏着低泣,听见响声,抬起头来,也只寻常,连叫晦气,放下垂帘,挥手放行。
此刻城楼上二人并肩而立,全是女子,一彩衣如云,乃是公孙大娘,一红衣似火,正是东方不败,尽皆姿容高华,艳光盈盈,凝神细感出城诸人,扫过马车,气息平平,毫无所觉,公孙大娘忽道:“西门夫人,依你看来,能捉住他们么?”
东方不败掩唇笑道:“大娘何有此问,咱们这许多大宗师难不成是摆设么?”
公孙大娘道:“人虽多,心法却只一份。”
东方不败道:“那也要先找到人再说罢!”
交谈声中,马车早出了城门,行出数里,秋心抱了人,闪出车来,没入林中,一众人恍然不觉,仍沿大道前行。
不多时,出林见一庄园,早有人牵了两匹骏马候在门前,只觉一阵风吹来,缰绳一松,马儿齐声长嘶,已泼喇喇奔跑起来,唬的这人连滚带爬跌进门里,大叫见鬼。
沿驿道一路北行,轮番换乘,片刻不曾停息,奔入塞外草原时,千金骏马亦不堪累毙,幸喜前方出现一处小部落,秋心又抢了两匹,扬鞭疾行,日夜无休,奔出草原,直驶入冰原,朔气金铁,呵气成晶,鹅毛雪飘,夜空下白茫茫一片,马儿早不能行,遂弃马轻身,施展轻功,掠行数十里,忽闻狼啸,大喜前视,果雪狼群。
狼群约有近百头,毛发纯白,体长近丈,当中一头狼王更逾丈长,高过一人,凛然威武,看见人来,群起厉啸,冷光幽幽,围上前来。
秋心亦撮唇微啸,高低起伏,似在低语,狼群一愣,扭首聚视,狼王抖毛上前,目露凶光,弓腰呲牙,伸爪疾扑。秋心一指点中它额头,红光一闪,狼王吃痛,嘶吼不已,绕了几圈,背后复扑,猛吃一按,整只头被按进雪里,拼命挣扎,不得脱,十数息后支持不住,温顺地趴了下来,呜呜低鸣,以示顺从。
揪毛立起,抱人跃上,秋心又低啸数语,乘狼北去,辨峰参星,越湖渡川,任黑白轮转,月缺又圆,终至北冥之滨,鲲鹏生处,放归狼王,驱冰浮海,登一大岛,稍一搜寻,果有一族,五角宽面,矮小粗壮,雪屋陷地,狗鹿奔行,当中一处冰峰,形如金字,与陈远在宫中所读一般无二。
正欢喜时,忽有所感,回首望去,风雪茫茫,不见人影,只闻啸声,浩荡澎湃,撕裂层云。
第二十五章 玄冰玉生九窍()
“追上来了呢……”
夜幕昏暗,狂风吹遍,别无它物,只冷月忙着落下去,秋心低哼一句,乘风踏雪,掠至冰峰前,见一大洞,点晕守卫,奔入洞中,行有数十丈,眼前一亮,骤然开阔起来。
但见一处极高极大的冰雪大厅,上下纯白,无一丝杂色,四周壁上静静燃着九支火把,照出缤纷五彩,瑰丽荡漾,如梦如幻,正中一座五丈高台,供着块一人多高的玄冰,前有一人,拄杖而立,白袍白发,听见响动,转过身来,却是一位连胡子都雪白了的老人,清癯枯瘦,瞧见秋心,立刻伏地拜道:“皇天圣女,您终于来了。”
这老人说的,竟是中原汉话,字正腔圆,清晰分明。
秋心一惊,默感老人气息,只觉浩瀚博大,不在大宗师之下,又有几分诡秘,暗中警戒,越阶而上,按剑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老人顿首道:“时辰无多,无暇细说。还请圣女先以‘群星陨落’将这位大人封入九窍玄冰玉,养亲归宰,再论后事。”
秋心更奇,摇头道:“我不信你。若你真拿我当甚么圣女,可否先行下去?”
“是。”那老人拾了杖,站起身,垂首退后,一步步下了高台,道:“还望圣女速速动手,迟则生变!”
秋心松了口气,看过眼前这块玄冰,高大宽厚,通体晶莹如玉,分有九窍,隐有雾蔼升腾,拔剑聚气全力一击,连一丝痕迹也没能留下,心中一喜,将陈远放下,取过雾非雾,附在自己玉簪上,轻轻拍过。附耳柔声道:“道法自然,唯心超之……洛洛,醒来了。”
只见陈远伸个懒腰,揉揉眼。睁开来,骨碌碌滚一圈,爬起来,晃了晃,瞧了瞧。好奇道:“漂亮姊姊,这是哪,你是谁,要干嘛啊?”
稚气纯真,恰似幼童,秋心大恸,忍痛取出个小小玉瓶,拔开塞子,在他眼前摇了摇,倒出一滴泪水似的水珠儿。色作混沌,微椭而圆,漂在半空,哄道:“咱们来玩个游戏,洛洛握住这水滴,要是能走到那玉里面,停一会,姊姊就给你买甜甜的糖人儿吃,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