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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被魏云报出来的数字一噎,道:“当年辽镇也就只有三四万人吧?不照样平了那帮倭寇?”
“可当时是在朝鲜,深得朝鲜百姓之心 。”魏云道:“我主彼客,此是占了大便宜。再者,当日不也还有朝鲜二十万兵相随么?”
陈德突然觉得有些头痛,道:“别提朝鲜兵,真不如猪好用!不信你在城里放十万头猪和十万个朝鲜兵,肯定是猪给敌军造成的麻烦更大些!”
起码猪不会给敌人开门,被杀前还要挣扎一番呢!
陈德的官号是提督朝鲜军务总兵官,可从国内分到的新兵少之又少,简直就像是捡来的孩子。问都督府,督府回答也很绝,说:“不是给你就地征兵的权力了么?你看人家坦克师,看人家骑兵师……”
人家坦克师、骑兵师就地征兵征来的都是生女真、鄂伦春、锡伯、蒙古人……这些民族天生就会打仗好不好!
朝鲜人征来有什么用?身体弱、跑不动、胆子小,没法结阵厮杀;脑子笨、语言差、手脚慢,火铳也用不好。
除了让他们种地运货,其他真没什么用处了。
陈德如今受命负责对日作战,是真正的作战!这也是他能否从深坑里爬出来的最后一次机会,让他恨不得自己亲自去日本打探军情。但想到自己手下的朝鲜兵,他真是头痛无语,身心疲惫,深感如此煎熬还不如在辽南修路。
六六九 东邻夜宴歌尚齐(4)()
隆景三年三月,京师的冰雪已经消融,大街小巷冒出的盎然春意让这座古都生机勃勃。
尤世威从大都督府偏门出来,登上了早已等候的四轮马车。
马车前方左右各挂了一面红底金龙旗,也是钦定的国旗,证明此车属于公车。车厢后方,有一对如同翼善冠一般折起的“耳朵”,是两块官牌:左边写着“大明大都督府”,右边写着“总参谋部”。
尤世威正要前往武英殿面圣。
虽说现在大都督府与内阁颇有东西并列的味道,但办公场所却还是逊了内阁一筹。
车轮转动的刹那,一个身穿红色军装的身影快跑追了出来,喊道:“且慢一步!”
车夫诧异地回头张望,不确定是否该停下马车。
尤世威正好打开车窗,散去车厢里过重的热气,听到有人追来,用佩剑轻轻敲打车壁,道:“且停下,看是何事。”
车夫勒住了拉车的两匹挽马,刚刚转起来的车轮重又停了下来。
“将军,这是安南方面送来的露布,罗玉昆攻入了交州府东关县,安南郑氏举族**,黎氏国王黎维祺被俘,正在押送京师的路上。”追上来的参谋将新近收到的安南军情交给尤世威。
尤世威单手接过报捷文书,示意速度前往皇宫。今天皇帝召见是为了讨论日本战略,至于这份迟来的大捷,只能算是小小的安慰。
朱慈烺在武英殿接见了从乌斯藏远道而来朝贡的喇嘛僧官。他们上一次朝贡是在崇祯三年,这回因为大明在北面、西北面的用兵,提醒他们又到了朝贡的时候。
朱慈烺对他们进贡的天珠、经文之类的土特产并不在关心,如果赐给他们金银,又觉得没有必要。更不能突显大明对乌斯藏的统治。于是朱慈烺决定送一尊能够展现中国尖端工艺水准的瓷佛,并因此在佛像的新家——拉萨立一块碑,明确表示这里是大明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尤世威赶来的时候。恰逢乌斯藏的僧官们退出武英殿。他没有等待太长时间,常年走动在皇帝陛下身边的陆素瑶就将他引领进了一处偏殿。关门退了出去。
这间偏殿正中挂着一面天下万国坤舆全图,毫不掩饰地表露出皇帝陛下的野心,以及对未来皇位继承人的期盼。在偏殿四周的屏风上,写满了四方重要国家的名字,一旁还有简单的批语。
尤世威缓步上前,行了朝礼,朗声道:“臣尤世威,拜见陛下。”
“兴。”王承恩高声唱道。
朱慈烺自己也是到了没多久。用茶缸喝了一口茶,却是宫中库房里发现的陈茶。
这种茶本来只能用来煮蛋或是给下等的火者喝,但皇帝陛下硬说这陈茶配上干茉莉花也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好茶,这才供在御案。
不过这茶的确提神醒脑,而且茉莉花香气浓,带着微甜,口感极好。非但皇帝喜欢喝,现在许多公卿大臣都将这种茶视作工作时候的饮品,以至于京师的陈茶茶价竟然在新茶即将上市的时节逆势而涨。
“赐茶。”朱慈烺道。
王承恩给尤世威上了茶,识相地退了出去。留下殿中几个泥塑一般的内廷侍卫,以及只管记录皇帝言行的史官。
“尤督,东海方面布局如何了?”朱慈烺问道。
“回陛下。”尤世威道,“毛利家已经接受了我朝开出的价码,除了白银之外,还以情报换取大筒,同时保护职方司和军情司的技术人员前往日本全国绘制地图。”
毛利氏虽然失去了十国一百二十万石领地,尤其是丢了天下著名的石见银山,但现在长门国指月山本身也是一座盛产白银的银山,只是碍于幕府的监管不能放肆开采。
大明如今将白银视作储备金,白银的存有量直接决定钞票的印制规模。也决定了大明国内货币流通量,对经济有直接影响。所以毛利氏的军购对大明经济大有裨益。
至于情报,则丝毫不逊于白银。
有毛利家作为内应。了解日本当前局势就有了希望。而且在庆长五年九月间爆发的决定日本命运的关原合战中,毛利家主辉元作为西军总大将,虽然最终败给了东军,让德川氏坐了天下,但其在西军大名中仍旧具有影响力。
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德川氏在日本的统治已经十分稳固,西军诸藩也都因为战败而被除封、减封,再难对幕府形成威胁。德川对外样大名们也都降低了警惕。在这种环境之下,毛利家与大明的联合反倒不为人注意,大明也能在毛利一族的掩护下更轻松地获得各地的情报。
“灭国之战,情报第一。”朱慈烺感叹道:“安南就是个例子。”
尤世威连忙道:“陛下,臣在入宫之前得到露布报捷。上月十六日,罗玉昆部已经攻入了交州府东关县,逆臣郑氏因畏罪而举族**。黎氏国王也已经在上京的路上了。”
朱慈烺明显松了口气,道:“当初都以为安南二三月可平,还指望着冬季打到南部去呢。结果还是拖了这么久。”
尤世威垂首承认过错。当初总参对安南作战计划是十分看好的,而且战事发展也的确如总参所预料的一般,罗玉昆与狼将成大用东西夹击,在南方顺化的阮氏和在北方的莫氏趁火打劫,让郑氏陷入四战之地。
然而郑氏却表现出了极强的抵抗精神。而莫朝本来就得位不正,安南百姓更倾向于黎朝,故而襄助郑氏。加上“北属时期”安南百姓对明军留下的糟糕印象,更是全力抵抗大明军队的行动,甚至出现了自发偷袭明军的“义兵”。
罗玉昆所在的西路因为地势高,居民少,所受到的抵抗还算能够承受。成大用所面对的平原地区是安南的产粮区之一,人口稠密,在初期甚至连自己的大营都险些失守,幸亏总参未雨绸缪,从福建调派了一个全火铳方阵营协防。
安南北部的冬季与广西气候相近,大约在十度上下,虽然不足以冻死人,但仍旧需要冬装。这也让总后勤部焦头烂额了一阵,尤其是对罗玉昆部的补给格外困难,让罗玉昆这么一代福将都难免掌心冒汗,最终靠着军心纪律,硬挺了过去。
“有了安南前车之鉴,职部等以为,日本还当以蚕食为主。”尤世威将话题引回了日本。
朱慈烺纠正道:“非但日本,对于文法已定,礼乐有方之国,都要谨慎再谨慎些。”
“是。”尤世威应声道。
报纸上在争论了数月到底什么样的人算人之后,话题拓展到了如何区别国家和部落。这个问题也决定了“人”的定义,最终达成的主流认识是:有礼乐者文法者为国,其民为人;有礼乐而无文法者为蛮夷之邦,其民为蛮夷,虽为人,然有待王化;无礼乐文法者,为部落,其民非人。
安南、日本,可都是礼乐自成一体,文法具足的国家。而西、北方面的蒙古人已经再次胡化,看不到一点汉化过的痕迹,所以被认定为有礼乐而无文法的蛮夷属国。
“陈德那边进展如何?”朱慈烺问道。
尤世威道:“陈德在基地建设上进度喜人,不过总参谋部认为朝鲜驻军很难承担重大军事任务。”
“是想调动近卫军去日本作战么?”朱慈烺问道。
如今三个近卫军各有驻防区域。近卫第一军被分成师、营级单位,北自天津,南至福建,沿海诸省都是他们的的防御范围。近卫第二军负责整个辽宁以北作战,那边地阔人稀,攻防范围也到了极限。
近卫第三军负责京畿防御,因为北伐战略的展开,已经越来越往宣府、大同方向调派,势必抽不出人马前往日本。
尤世威知道皇帝误解了,连忙道:“三大主力近卫军再难调往日本。职部等以为,在日本,我军应当回避直接参战,最好的办法是为倒幕诸藩提供武器,制造分歧,最终让日本重新陷入战国征战之中。”
朱慈烺点了点头:“如今力所不逮,也只能如此了。”
“正是,”尤世威继续道,“总参还有一份乡勇训练计划。尽快完成沿海诸省的乡勇制度,加强巡检司战斗力,好让近卫第一军从驻防中脱身,无论是派往北面或是安南,都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朱慈烺突然灵光一闪,道:“尤督,田忌赛马故伎尚能用否?”
“田忌赛马?”尤世威一愣。
——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
牺牲局部劣势以制造压制性优势,最终获取全局胜利,这是孙膑的核心战略思想。
如今将骁勇能战的第一军放在沿海驻防,只为了对付一些不服王化的海盗,这正是被人下驷牵绊了我方的上驷。
“换个角度想想,朝鲜兵不堪战,是我军的下驷,而日本久战之兵足堪中驷。以下驷与彼中驷既然不智,为何不能将朝鲜兵调入鲁、浙、闽诸地进行防卫,而以近卫第一军这等上驷调往日本呢?”
尤世威错愕地望向皇帝陛下,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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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零 东邻夜宴歌尚齐(5)()
朱慈烺其实并不相信海盗还能形成气候。
日本统一之后,幕府对民众、武士的控制力度都在加强,各藩大名对自己的藩士也愈发看重,所以战国时代野武士、浪人大规模为中国海盗打工的社会环境已经消失了。
没有了朝鲜、日本两大兵员,加上皇明海军的日益扩张,哪里还有能够威胁大陆的海盗呢?充其量就是走私罢了。
然而民族就如人一样,总是会因为过去的痛楚而对某些事过分警惕。
嘉靖时候的沿海倭乱实在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