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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土庚心中钦羡,轻轻转动脚跟,将双腿分得更开些,看起来更加具有威势。
“肖大哥,太子怎么还不来?”王码夫伸了伸脖子。
“闭嘴!”肖土庚压低了声音,坐得更加坚挺了。他一直在看萧陌,发现无论左右如何跟他耳语,萧陌都是静静端坐,纹丝不动,不由更多了一层倾慕。如果传言属实,他也会成为萧陌那样大官,这点上必须学来。
当初肖土庚在矿上带着十几个弟兄,只觉得管人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只要你够凶够狠,懂得比别人多,别人自然服你。到了东宫侍卫营,他才知道,原来畏服不如敬服,要想镇住成百上千的人,只有靠人敬服。
太子殿下就从来不曾黑过脸,但是大家对于殿下却都是打心眼里敬服。无论殿下发布了什么命令,只管去做就绝不会错!肖土庚心中无比坚信,同时也相信太子的确是星君驻世,否则为什么那些忘恩负义背后说太子坏话的人,都染上了鼠疫呢?
肯定是他们心中不诚,失去了太子殿下的庇护,这才会被瘟神上身。
肖土庚突然想起最近营中多了一些道士,劝人信道,帮人画符,说过好多故事。他觉得军营之中让道士往来很是不妥,因为以前矿上都不准僧道靠近,何况军营?
但又有人说这些道士都是秉承天命来的,太子殿下特许他们在军中传教,还允许他们成为军医,他这才不再抵触这些道士。
不过这些道士也的确有些门道,将之前训导官都没法解释的事说得一清二楚,虽然训导官对此很不满意。
肖土庚悄悄转动目光,发现在堂上一角还坐着几个身着青衫的儒士。他们虽然儒服打扮,却是正儿八经的青衫医。为首那人年近花甲,保养得却是精气神俱全,忘了姓俞还是喻,是个很有本事的大夫,只不知他来这里干嘛。
“肖大哥,”王码夫小心翼翼地捅了捅肖土庚,“神机营到底是干嘛的啊?”
肖土庚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理他,但又被这问题挠得心里痒痒。他最受不了的就是王码夫,总是问出一些谁都知道的问题。回答吧,显不出水平;不答他吧,说不定让他以为自己也不知道,那岂不是丢人?
“都说三大营三大营,到底是哪三个大营啊?”王码夫追问道,“有咱们东宫侍卫营么?”
“三大营是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肖土庚压抑着喉咙,粗声道:“你就没听训导官说过么?”
王码夫无辜地摇了摇头,道:“我们旗队的训导官只会写写算算,啥都不懂。”
肖土庚不由略略得意。局训导官是内书房出来的小太监,但曾经在御马监听差。听上去像是养马的马夫,谁知道在皇帝家,管马的也管着好几千的人营伍。
全靠那个小太监,才让肖土庚对大明军制了解透彻,起码三大营和二十六上直亲卫不会搞错。
“五军营是步营,三千营是骑营,神机营专门操练火器。”肖土庚简单明了,又忍不住道:“各地精锐入京当班称作班军,也是归五军营管的。咱们没有骑兵,恐怕大部分人都会分到五军营去当官。”
他这话说得有深度有广度,颇似内部人士,周围一圈小声议论的百总们纷纷望了过来,目光中尽是期盼的眼神,希望他再多说些。
肖土庚心中大为满足,坐得更正了,嘴唇抿起,一副铁面不近人情的模样。
终于,外面炮响,太子殿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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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章 将军韬箭射天狼(十)()
朱慈烺本来未必就会迟到,正好宋弘业送来了三大营的消息,将他拖住了不少时间。也亏得这份消息,没让他在今天的军议上过早宣布接纳三大营的事,以免日后出丑。
如今的三大营,已经只剩一个的空架子了。
明朝的军制以军户世袭为特色,平时耕种,战时打仗,寓兵于农,自养自足。
国朝初立的时候,武职地位高于文职,能够纳入军户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绝非谁想入籍就能入籍的。然而时过境迁,文官翻身,武职没有了前途,纷纷霸占卫所屯田当起了富家翁。那些军户非但要承担军事义务,还成了军官的农奴,要为卫所官们种地纳粮,苦不堪言。
如此一来,逃籍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卫所制度是大明军制的基础,逃籍多了,小到卫所,大到都司,乃至京营,直接面临的问题就是兵源不足。
若是平日倒没关系,反正粮饷是按照足额发的,士卒越少,军官分润的就越多。一旦到了检视的时候,军官们便会从市井中找一批“临时工”,拿着兵器摆个样子,走个过场。等上官走了,这些兵员也就消失了。
京营之中的军官多是各位国公门下,听说成国公一家殁于鼠疫,定国公与英国公又奏请天子,要让东宫太子来抚军。他们都是老于世故的油条,当即就从城里城外招罗短工,许以银钱,一定要尽量足额地交到太子手上。
只要太子接了手,这些人自然就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至于空下来的兵额,那就是太子殿下的事了。
换了识相的外官,会跟着拿一份分润,安安稳稳度过这一任。
若是个不识相的,那么逃兵是在他手上逃的,很容易扣个“苛刻虐下,无德不为众人所服”的罪名。若是正巧京营又打了什么败仗,也可以顺势套他头上,让他闲住个十来年,看皇帝能否记得起他来。
李邦华就是不识相的典型。
当然,太子是不会犯“不为众人服膺”的过错,但“苛刻虐下”却没到红线,完全可以让士林和民间传说一阵。也为日后铺条路,谁知道将来皇帝会不会更喜欢永王或者定王呢?
成国公家遭遇灭顶之灾后,其他国公贵戚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而其中源头便是东宫太子,能换个手段温和、容易糊弄的太子绝对是一件好事。
“殿下,若是不将那些临时顶役的人抓出来,恐怕日后不好向陛下交代啊。”刘若愚忧心忡忡道。
朱慈烺肯定不会递出前后不一致的奏报,即便日后有人逃跑,他也只能另外找人补上,等于吃下这个哑巴亏。一两个人问题还不到,若是数以千计,那非但是吃亏的问题,更要向外界解释自己私扩兵额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一旦揭露出来,怎么解释当初的满额呢?
难道承认自己被人坑了一把?
这岂不是让人扇了一记耳光,自己还要摄影留念,大肆宣扬么?
丢丑都不够的!
朱慈烺静静坐了一刻钟,道:“权当不知道这事,收编京营的问题暂且不谈,今日先确定军衔的事。”
刘若愚提起的心果然放了下去,他见太子说话如此沉稳,知道殿下胸有成竹,那般鬼蜮伎俩已经不用担忧了。
事实上,朱慈烺静坐一刻钟,并非想着怎么捉虫子的问题,因为那实在算不上问题。
他在想,如何给那两位不安分的国公一个教训,让他们掂量清楚是在跟谁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心眼。
不过对方到底是世代国公,军中朝中多有门生故吏,如今确实不是跟他们硬拼的时候。从姚桃的账面上看,如今京师米价和肉蛋价都有不小的上涨,这显然是因为东宫侍卫营影响到了小范围的经济环境。
那些国公们若是抓住这个机会,顺水推舟跟太子打一场经济仗,说不定还真的会扼住东宫的脖颈,削弱侍卫营的日常供给。
想到这里,朱慈烺不由提高了警惕,越发迫切地需要找一块适合自己的根据地,立足根本,这才能生根发芽。相比之下,这块根据地选在哪里,要比怎么去更为重要。
朱慈烺看了看台上的座钟,起身道:“先军议吧。”他将这些问题暂时搁置脑后,换了戎装,径自往白虎堂走去。
白虎属西方,有征伐之意。东宫外邸设白虎堂,正是用来召开军议的场所,一切士卒资料兵书战册等物也存在白虎堂的偏殿里,平日非得手持印信方能进来。
朱慈烺到了门口,示意发炮。只听得隆隆三响,白虎堂中人声寂寥,就连大喘气都不曾听闻。
太子一手扶着佩刀,一手虚扶腰间,大步迈了进去。
众军官无不起身肃立,行持军礼,陈列阶下。
朱慈烺迈步登阶,坐在白虎照壁下的主座上,轻压双手,示意诸将落座,开口道:“大家对于军衔之议,还有什么建言?”
军中例行一言之堂,何况收集建言的时候早就过了,此刻谁还会有话要说?当下沉默一片,朱慈烺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各阶军官士官,都按手册上对应军职授予军衔。只是有一人要先行授衔,在授衔当日,为诸将配衔。”
众人闻言心中纷纷吃惊,没想到还有人能得如此殊荣。堂上一角传来衣衫抖动的声响。那些都是青衫医。经过了严格军训的军官们,绝不可能犯下这种失仪的过错。
“请喻昌先生上前。”朱慈烺站起身,朗声道。
喻昌听了心头一颤,暗道:今日让我来参加军议已经是意外了,怎么这提前授衔还有我的事?
青衫医们纷纷交头接耳,发出了比之前更大的惊讶声。
朱慈烺抿嘴微笑,他就是要让这种意外深深烙在众人心底。
“防疫时,先生衣不解带十余日,日渐消瘦,真乃妙手仁心。”朱慈烺开口赞道:“同时在青衫医中广施教化,传授各家秘要,使愚者开智,智者明理,其中功德岂是凡人能知?孤受命抚军京营,恐怕难避开兵燹,在座诸位的性命恐怕也只在青衫医一手之间,故而这首勋之荣,非先生不可当得!”
喻昌连忙拜道:“微臣手无寸功,焉能夺诸将军之殊荣!殿下捧杀微臣了。”
朱慈烺毫不理会,振声道:“此令:太医院御医喻昌,提督各地从军医师,组建军医院,授下将军军衔,赐斗牛服。”
这条令旨中明确了喻昌的本职是太医院御医,事权是提督从军医师,组建军医院,加衔是下将军,恩典是赐穿斗牛服。
虽然斗牛服是宰辅蒙恩特赏的赐服,获得这类赐服被认为是极大的荣宠,但是真正让喻昌激动的却是太子殿下赋予他的事权。有了这个事权,他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推广自己的理念,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再退一步,下将军的军衔也让喻昌激动得不能自已。他很清楚东宫侍卫营的编制,即便说是武臣之中第一人的萧陌,对应下来也只是个上校,排不到将军。而自己连刀枪都不曾碰过,竟然加封下将军,无疑是太子在兑现当日的诺言,给了他极大的肯定。
“臣谨遵令旨!”喻昌见令旨明发,不能再推辞,只得噙着激动的泪珠,接旨谢恩。
一干武臣看得心跳,但谁都不敢眼红。是人都知道刀枪无眼,日后真要上战场,肯定要指着军医救命。反正这些军医手中没有兵,又不会抢功劳,虚应着对他们客气些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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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章 将军韬箭射天狼(十一)()
“陌哥儿!”单宁从军议中出来,意气风发,见了萧陌,由衷生出一股热情来。他们这些锦衣卫大汉将军过来的东宫老人,大多以萧陌为马首。一则是萧陌眼光的确独到,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