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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
“其实我倒不介意成婚时皇兄没回来。”坤兴道:“皇父说他是天生来救大明的,妹妹出嫁与大明又没甚太大关系。”
“你总是大明的公主,”段氏笑道,“不过想他连元子出世都回不来,定是那边走不开。”
“这倒是真的。”坤兴道,“皇兄外冷内热,最看重亲情了,只是从他脸上看不出来罢了。”
段氏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皇太子,面露讶色:“娘娘也说他是‘春寒’时节生人,带着一身寒气呢。”
“皇父皇母高高在上。又吃得那两个小的撒娇卖乖,便以为皇兄是个冷人了。”坤兴道:“其实皇兄总是大处着手,又于细微处透着暖意。譬如小妹这婚事,恐怕皇父都没他这般操心。”
段氏知道坤兴驸马傅眉是朱慈烺亲自选的,而且还因选驸马的事敲打司礼监,这在国朝的确罕见。
“而且,”坤兴压低声音道,“皇兄还为我换了个管教婆婆。”
“哦?这倒是没听说呀。”段氏有些意外。
“换了个又老又聋,腿脚不便的……”坤兴说着已经轻笑起来:“如今我就将她养在别院里。给她养老送终,她也不来管我。”
段氏也笑了,心中却对小姑多了一份同情。
大明公主的名号听起来似乎很美好,但真正生活美满的却不多见。除了选驸马这一关,还有管教女官等在后面。这些女官把持礼教,至于驸马何时与公主见面,见多久,全看驸马是否塞足了银子。
朱慈烺对这种弊政无可奈何。而且等妹妹进宫哭诉也是晚了,索性让选个根本管不住坤兴的女官过去。应个景罢了。
“这事做得真是精细。”段氏附和道。
“皇兄还给驸马写信,夸他书画极佳,定能流传于世,把驸马激动得几日几夜都睡不着觉。”坤兴掩口笑道。
“驸马如今授了何职?”段氏问道。
“如今在博物馆里任校书。”坤兴道。
“那是几品?”段氏道。
“博物馆和图书馆不归吏部管,也没品级。俸禄倒是照着六品文官拿的。”坤兴说完,又道:“其实他于做官并没甚兴趣。每日里能去看那么多珍藏宝物,成天都是乐呵呵的。”
“那就好。”段氏笑道:“只要日子过得舒畅,比什么都强。”
“正是,以前国家有事,大人还命他读兵书。习武艺,整日愁眉苦脸的。如今国家承平,也就不用做这些烦心累人的功课了。”坤兴安慰段氏道:“待四方平靖,皇兄也就能回来安生读书写字了。其实皇兄也是个喜静的人,字又是极好,并不乐意四处奔波。”
“忠君事父,奔走操劳也是人子本分。”段氏轻轻抚着肚子,突然凝眉一颤,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
“又动了?”坤兴兴奋地问道。
“嗯。”段氏道:“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之前真是拳打脚踢,像是与我有天大的仇怨似的。”
“医师怎说?”坤兴又问道。
“医师说都算正常。”段氏笑道:“也怪不好意思的,因为我这身子,让喻将军他们专门找了几十个京畿附近的孕妇,成天数这个算那个。”
为了确定皇太子妃在怀孕期间的绝对安全,杜绝隐患,杏林大学妇产科专门找来三十余位孕妇,专门养在学院里,与皇太子妃同一饮食、活动,又要记录心跳胎动、测量体温。
这些妇人多是有过一胎的,所以也知道该如何配合,更乐得在此养胎,为家里减轻负担。
拿到这三十余份样本之后,再与皇太子妃的进度比较,就能预测出大致的发育阶段,做好心理准备。一旦出现较大的偏差,就要及时进行会诊,寻找原因。
这还只是为了保胎。
为了给稳婆积累更多接生经验,北京城里所有孕妇都可以免费获得接生,让那内定的稳婆累得够呛。
这都是杏林大学教授、教员以及学生集思广益想出来的,就连朱慈烺本人都没有想到他们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过这点确实符合喻昌在《医门法律》里展现的思想精髓,尽可能用规范来记录各种生理和病理的反应,作为行医治病时候的参照。
“师父,找到新苗了。”程林快步走喻昌的办公室,见师父正在伏案疾书,却等不得了,当即报道。
喻昌手上一颤,仰起头道:“当真?”
程林点头道:“是我班上一个学生,正与人辩论种痘之术,被我听到了,现在就等在门外。”
喻昌放下笔,道:“带进来。”
程林返身出去,很快带进来一个年纪在二十上下的年轻人。
“你将之前说的牛痘术说来听听。”程林站到了喻昌身侧,对学生道。
那年轻人先向喻昌行礼,道:“学生吴兴霖,入学之前曾是山地师的全科医生,驻在湖广。”
喻昌点了点头。按照新的医疗体系,全科医生算是有开具处方的医生了,但因为术业未精,所以并未分科。在杏林大学读完五年,通过考核,便有全科医生资格。若是要到主治医生级别,则要再研读三年专业科目。
也只有到了这个阶段,才有拜师的资格。
“湖广苗民多有养牛之俗,可以说小康之家必有牛。”吴兴霖道:“学生在湖广时,便发现苗民之中甚少有天花之害,以为是水土之故。数日前,学生听同学有议论人痘术者,突发奇想,若是人痘可以拔毒,那牛比人大得多,是否能够拔去更多的毒素?苗民不受天花之害,是否因为他们已经染过了牛天花?”
“能想到牛,不容易。”喻昌称赞一声,暗道:这想法倒是与皇太子殿下相合,可见此子也确实有过人之处。
吴兴霖谢过,又道:“于是学生花了数日时间,去寻这牛痘,终于不负所望,果然叫学生寻得了。”
喻昌与程林对视一眼,暗道:自己花了不小的功夫去寻也没寻到,他却是如何寻的?
吴兴霖很快就解释了两位师长的疑惑:“从牛身上寻找痘疮并不容易,不过从人身上找就方便多了。学生在京师寻找养牛之家,凡是牛僮、牛主身上有痘疤的,其家牛身上多半会有。”
两人恍然大悟。
原本用牛痘治人痘的依据就是天花同一。既然同一,就有相互传染的可能性。牛身上有毛,而且体积大,痘疮好了之后不容易找。但人却十分明显,痘疤大多集中在面部、四肢,更何况还可以出声问一句:以前是否出过痘。
牛痘是找到了,剩下的问题就是剂量。
如果剂量过重,儿童顶不过痘毒,仍旧会死,这就是人痘不为皇太子所喜的缘故。如果剂量过轻,是否能够成功起痘,这又是因人而异。人痘接种的时候,有的儿童跟患儿一起玩耍就会被传染,有的却是穿了患儿的衣服都没有反应。
“找人试试吧。”喻昌道:“先从死囚开始。”
只要没有出过痘的人都有可能感染天花,所以并不拘年纪。而且成年人抵抗力强,万一剂量重了也有希望存活。至于死囚用来做实验,却是这个时代被视作天经地义的事。而且大明终究是仁义之国,但凡参加接种的死囚,都可以免死改判流放辽东。
“你可拜师了么?”喻昌问吴兴霖。
吴兴霖道:“学生如今尚在重修全科课目,尚未分科。”
喻昌指了指自己的土地程林:“他便是你师父。”
吴兴霖顿时大喜,连忙拜倒道:“弟子吴兴霖拜见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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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七 衔枚夜度五千兵(8)()
崇祯二十年八月初,吴兴霖带着最新研制出来的“天花药”乘海船前往福建。与他同行的还有吴有性教授及其弟子,他们是杏林大学派往福建组建赴台医疗队的主干。
而吴兴霖只是带着天花药前往福州行辕,向皇太子报功。
一般而言,有机会报功的人总能得到一些好处,可见程林是真的将他当徒弟看待的。
朱慈烺很高兴得到这个消息,并且亲自观察了死囚接种之后微弱的感染反应,这种反应甚至不如一次伤寒带来的影响更大。而且他意外地发现明代医生的接种方式比后世更文明,并非在手臂上开创口引入牛痘,更不是拿针一顿乱戳,然后洒上药水。
吴兴霖用蒸馏水调和了牛痘干粉,然后用棉花沾果之后送入鼻腔,略微留置片刻,便宣布接种结束。
“我试试。”朱慈烺道。
吴兴霖脸上腾起一股兴奋的潮红。
这无疑代表着皇太子对他的信任。
陆素瑶本也为解决天花而兴奋,但听说皇太子要亲身接种,却是让她大惊失色。
朱慈烺不由她分说,已经走向吴兴霖,等他调配药剂了。从宁国府收集的数据显示,自隆庆以来,记录在医案中的接种人数将近九千人,但明确记载死于种痘的人数不足三十人,这还是因为用了毒性较大的人痘。
在这个时代,天花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三十以上,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毁容破相。越到南方,这种疾病也就越流行,因为天花最早就是东汉时候从西南传入我国,当时所谓虏疮。
东虏在辽东时应该也没见过天花。这个时空中他们入关时间不长,死于天花的人数却也不少。
朱慈烺现在的环境跟宫中完全无法比,靠卫生习惯很难杜绝传染天花的可能性。为了不去赌那百分之三十。现在赌这个千分之三明显更理智。
在接种之后两天里,朱慈烺果然出现了一次高热反应,除了冷水降温之外并没有用什么药,睡了一觉也就消退了。按照吴兴霖所言。这就已经拥有了终生抵御天花的能力,再也不用担心感染了。
——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朱慈烺心中暗道。
“从行辕书吏到军中将士,人人都要接种天花。”朱慈烺对吴兴霖道:“不过还是换成手臂开创接种更好。”
吴兴霖不知道其中医学道理,正要询问,突然想起了皇太子的身份,只好先应声领命,然后回头再自己钻研。或许他日后真的能找出其中科学原理,但朱慈烺要求手臂接种的根本原因却是方便统计和检查,与医学无关。
“天花药”的配方并不复杂,痘疮结痂后晒干磨粉而已。若是直接用痘浆也没问题,药效更强烈一些而已。然后知道牛痘治疗天花的人却不多,就连当初派出去找牛痘的人,都被集中起来,再三告诫其保守秘密。
原因很简单。在这个时代,天花困扰着东西方所有文明。尤其对西方人而言,天花甚至比鼠疫还要恐怖。鼠疫是烈性传染病,但有其发作周期,而天花却是永远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霾。
如果能够封锁牛痘这一秘密,华夏除了生丝、茶叶、瓷器之外,还多了一项利润极高的外销产品——天花药。
这么一小瓶天花药粉。势必要让那些欧洲贵族付出等体积黄金的代价。
而且早在一百年前,欧洲人就将天花带到了新大陆,并有意识地依靠这种病毒进行人种灭绝。与旧大陆隔绝了一万年的印第安人根本无法抵抗天花,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当数百民殖民者冲向印加帝国、阿兹特克帝国的要塞时,里面的印第安战士已经都死光了。
有这样的战例前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