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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3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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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之心到底拿过朱国弼的孝敬,走过他面前时,故意负手而立,暗中露出食指交叉,比了个“十”字。

    朱国弼心中暗道:这是要我报十万两?还是多报十万两?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供述,已经写了十六七万两了,看来是让我再多报十万两。唉,皇太子心中早存了一笔帐,此番非得割块肉不可啊。

    王之心回头看了一眼朱国弼的供纸,心中却是摇头,终于不敢再有所行险,将供纸传了过去。

    朱慈烺照例看了看,道:“贴出去。”

    所有写完了家产供述的人,竟然获准离开回家。等他们出了长安门,登时被一干文臣围住,询问贴出来的家产清单是真是假。那些贵戚自然不会承认自己造假欺瞒,有些人甚至还说这是刀兵之下,迫不得已多说的。

    文官其实更关心的是南京撤制的事,谁知道这些勋戚进去,该说的还没说,自己反倒成了过江的泥菩萨,死得更惨。这事看来也只有去北京那边再想办法,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看新立两省的职司之中能否捞个好些的。

    徐文爵报了五万两的家资,没想到自己竟然安然从宫里出来了。只是他回到府上,却见府门口站岗的锦衣卫换了人,都是清一色的战兵。这让他有些不祥的感觉,但是不回去又能怎么办?现在恐怕整个南京城都在皇太子的掌控之下。

    果不其然,徐文爵回府之后就听得老管家来报,说整个国公府被不知哪里来的战兵团团围住,只准进不准出。

    “那买菜买粮呢?”徐文爵本还想转些家中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出去,谁知道皇太子下手却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都不准去。”老管家哭道:“他们在门口画了一条红漆,但凡敢有迈过的,当即射杀。是真的杀了人了啊!老爷!”

    徐文爵心中冷了一半,突然道:“鸽子!还有鸽子!准备一只飞鸽,我要写信去北京。这是要翻天了!”

    鸽子的确能够飞出去,因为朱慈烺并不担心这些勋戚传出什么消息,他关心的只是财物。

    崇祯十二年的三月初八,江南所有报纸都出了号外特刊,里面是各家勋戚呈报的家产清单。其中灵璧侯家报的最少,只有一座祖屋和若干祭祀用的礼器。抚宁侯家报得最多,竟然有三十万两资产。

    一时间,灵璧侯的“勇悍”和抚宁侯的窝囊,在南京城里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开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反正是祖宗战场厮杀挣回来的,他要就拿去!”灵璧侯如是说。

    此言一时成了勋戚的壮胆药,每日不说几遍就像是没有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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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四 旌旗十万斩阎罗(20)() 
被人刀架在脖子上,谁都会动几分困兽犹斗的念头。

    当年的魏忠贤如此,如今的徐文爵也是如此。

    当年魏忠贤找兵部尚书崔呈秀,崔呈秀怕有勤王义军。如今的徐文爵找忻城伯等一干南京勋贵,众人却是找不到一支可以动用的军队。

    诚如皇太子说的,近卫师三百人就解决了南京京营,所有士兵拉出了城,派往淮北,交给袁继咸统领,主要负责修路和采矿。

    除此之外距离南京最近的只有浙江方国安部。

    如果勋戚们真的控制了皇太子,撕破脸皮跟北京对着干,方国安一个眼看要被削藩的军阀,说不定还真会铤而走险跟他们一起干。

    可现在被控制的人是他们这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勋贵,皇太子占据着城高河宽的南京城,手下有精锐虎贲,方国安有这个魄力造反么?

    “他们这些勋戚,真的是利令智昏,让人无言以对。”朱慈烺在东宫官员面前丝毫不加掩饰:“国家展至今,其实他们已经纯粹是可有可无的人。偏偏自己辨不清形势,竟然与文官混在一起跟我天家对着干!铲除文官我还要担心无人办差,就算真将他们一锅端了,于国家可有半分妨碍么!”

    勋戚在成为勋戚之后,只是出任五军都督府的职位,提督京营戎政,最多就是逢年过节替天子去祭祀。南京的班子本就是多余的,南京京营也已经被彻底废掉了,留着他们还能有什么用?

    如果脑子清楚一些,站在皇太子身边摇旗呐喊,皇太子为了手下人心也不会做得太过分。偏偏吃了那些文臣的**汤。以为自己世代勋戚,也算是名流了,瞧不起朱家这小家子气的暴户。

    眼前这些东宫官员都是舍人中出类拔萃之辈,6素瑶一个个精挑细选,准备往新省出任职官的。最近常在皇太子面前出没。也是混个脸熟,进行外放前的最后“培训”。听了皇太子的话,众人纷纷暗自警醒,认准皇太子殿下这棵大树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所有舆论阵地全部打开,瞄准勋戚两条大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私蓄家丁死士图谋不轨。”朱慈烺站在众人面前:“往死罪里论。一个都不要漏!”

    众人精神一振,知道这场战役之后必然又有一个长假,而且多半会影响到日后的授官。

    《曲苑杂谭》率先开炮,从魏国公徐文爵开始,一边罗列他自家报出的家产,一边又将抄家检点所得的财产进行比对。

    两者相差将近百倍!

    这只是一府所得之动产。另外的不动产因为田皮田骨的契约名记,不能算是铁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凡是不在徐家名下的田产,日后也不可能再归于其家所有了。

    两相差额如何解释?大明国公食禄最高五千石,最低只有两千五百石。魏国公府要几代人不吃不喝才能积聚那么大的家业?徐文爵敢说自己家里还有机房,还有丝行。还有海贸所得,还有空饷兵血么?

    即便敢说也晚了。

    除此之外,田存善控制下的各种地方小报也纷纷跟进,无不对这些勋戚的贪婪进行剥皮。许多这次反太子风波中成立的小报,一改之前的论调,同样站在国家朝廷公义的角度上批判勋戚,逼得江南士林报也只得跟风逼近,否则就销不出去。

    虽然江南报社的主人们不在乎这点报钱,但他们对销量的看法就是影响力。销量下降就是影响力下降,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事。烧这么多银子。要的不就是这个影响力么?

    此时此刻,他们真心觉得识字的人多了,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自己的势力非但没有壮大,反倒是皇太子那边越强盛了。

    崇祯二十年三月十六日。皇太子基本完成了对勋贵的抄家清产。因为这些勋戚本身如天家一样,奉行的是嫡长子继承制度,所以大宗必然是宗族中势力最盛的一支,以这支大宗为纲领,可以轻易梳理出远近亲属的名单,以及他们的财产。

    要做就要做得彻底,五服之内,一个都不能跑。

    朱慈烺在整个行动中,搜罗出的金银珠宝、田契身契、有价证券——许多商行的股份、红利和债券——整个获益金额在两千万两以上。而且这个数字只是保底数目,是基于金石古玩、字画珠宝等物件的起拍价上计算出的数据。

    三月十八日,南京皇城奉天门内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筵席。

    参与筵席的都是从全国各地市舶司的“股东”。除了辽东方向的市舶司全部属于朝廷,从天津以降,一直到闽南、两广,凡是出了银子购买市舶司股份的人家,无一遗漏地收到了皇太子在凤阳时就出请柬,使得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的赶到南京,参与盛会。

    筵席的前半段就如传统的君民同乐,只是膳食实在有些简单,符合皇太子吝啬的名声。

    后半段却是让人血脉贲张,呼吸急促。

    五千余件稀世珍宝,被一一摆上展台,任由这些股东靠近查看。这些都是勋戚之家百余年,乃至二百余年收罗的宝贝,等闲放出去一件两件出去,都能卖个天价。

    至于许多小物件,譬如制扇名家沈少楼的扇子甚至都是十张起卖,起拍价只有二十两,比市价低了一半。而这等品级的商品甚至上不得台面,只是在筵席外围摆了一圈,根本没能引人来叫价,几乎就是以起拍价出卖,让人带回去打小朋友的。

    为了打消买主的顾虑,朱慈烺还安排了内宫懂行的太监,以及南直、浙江有名号的商家掌柜,前来做了鉴定。每一件宝贝都有来同去脉的文书,上面印了国家博物馆这个罕见的公章。

    “这个是缅甸在天顺年间进贡的翡翠玉观音,其质似冰如糯,透光而稠,只是雕工一般,不如我中土名匠的手艺。不过嘛,这东西放在家里又不吃饭,所以若非此番变故,想来也不会为外人所得。”一个中年文士抚须对着一尊玉佛侃侃而谈,身边聚了一帮豪客,听得如痴如醉。

    “那这个观音值多少银子?”有人问道。

    “五百金就如捡了宝一般。若要我出手,三千金都是舍得的。”那文士悠悠道:“若是有信佛的居士,那就更不得了了。这尊是男身观音,在我中土并非没有,却着实不多见。”

    “三千金,太贵了……对了,先生如何称呼?”又有人问着,兴起了结交之心。

    “在下张葆生。”

    “我出三千金!”有人听得张联芳的名号,当即喊出了报价。

    这个报价一出,当即有人围了过来。但凡越是贵重的东西越是为人所喜,价格自然也能抬得越高。

    其他几个不知道张葆生名头的人,生怕错过了宝贝,也跟着三五百两地加价。

    沈廷扬此刻正混在其中,因为母亲信佛,修的也是观音法门,本想不动声色地以五百金起拍价拿下,却眼睁睁看着这尊翡翠观音一路被人叫上了八千两。饶是他掌控着沙船帮,也无法一掷千金到这种程度。

    ——多半是两淮的盐商。

    沈廷扬甩了甩袖子,退出人群,又去别处观摩。他作为皇太子最早的得力干将,山东水师的建立者,皇明海军大学的祭酒,皇太子要在上海建立市舶司,自然不会忘记他的功劳。

    与其他人不同,朱慈烺对他明说了市舶司未来不可能放在民间,眼下让他入股分红,只是感念他之前的捐资为国。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合作之初,朱慈烺开出的条件是让沈家无偿使用技工学院的技术。然而现在这个技工学院成立足足三年,又一分为二,分成了皇明经世大学和技工学院两所大学校,但真正拿得出手的技术却让人脸红。

    就算是这回沈廷扬带来的蒸汽抽水机,皇太子都觉得拿出来有唬弄人的嫌疑。

    这东西的确有实际用途,能够更快地抽干矿洞里的积水。但要说引一次生产力的剧变,却远远不够。

    “这种翡翠在缅甸听说不值钱,雕工也是一般,将军何必遗憾?日后某托人从缅甸觅得好种,让国内师匠动刀,势必价值连城。”刚才促动玉佛价值飞涨的张葆生走到沈廷扬身边,自来熟地笑道。

    沈廷扬矜持一笑,道:“张先生识得沈某?”

    “略知一二。”张联芳道:“不过关键还是那边。”

    沈廷扬循着张联芳的所示,放眼望去,只见有个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人正朝他微笑,再定睛一看,竟是皇太子本人,连忙上前行礼。

    “这里的东西都是给市侩们买着玩的。”朱慈烺道:“五梅公若是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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