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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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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东厂的番子!”老家人终于大哭起来。

    “啊!东厂!”项煜吓得双腿一软,登时跌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就如同被抽干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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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五一章 毒龙帖耳收雷霆(一)() 
“如今百姓不敢开市,百官不敢上朝,皆是鼠疫之害,请陛下派能臣镇疫。”陈演身为首辅,说出这段话时也不禁脖颈出汗。

    自从通政司主事陈嘉宝被杀之后,太子第一时间上了请罪疏,将侍卫擅杀朝廷大臣的罪名全扯到自己身上,光明正大地说这是自己的法令:侍卫若是放走任何一个疑似病原体,则要斩首抵罪,故而没人敢违背这命令。

    不过太子也“诚恳”地表示:自己会约束属下侍卫,暂时不让他们外出,防疫之事既有条陈,不妨责令锦衣卫、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人照例执行。想来这些人是不会擅杀命官的,以安大臣之心。

    事实证明太子说得不错,这些人是不敢得罪官员和豪商的。而结果就是鼠疫在一夜之间再次蔓延起来,颇有些失控的势头,竟然有许多不入外城的豪门大户都患上了鼠疫。这些人经历了太子的血腥防疫政策,一旦发现家里有人得病,自然不敢声张,连夜就往外宅、朋友、乡下老家……等地方去了。

    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每当他们到了一处自以为安全的地方,鼠疫这头猛兽就会随之而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而最终胜利的都不是人类。

    平台之上,崇祯帝面对阁辅,眉头紧蹙。这些内阁辅臣们只会请求派人去防疫,接过太子的工作,但自己却又提不出人选来。每每提出一个,那官员却惊恐胆怯不肯接手,甚至还有挂印而去的。

    朱慈烺坐在皇帝左侧,胸有成竹地看着下面的宰辅。在皇帝右边的是定王、永王两个小皇子,被带来长见识,却都是一脸懵懂的模样。

    陈演很希望有人能提出让太子继续出去防疫,而且他知道太子也不是真心回宫,否则东宫外邸的人早就该散了。然而之前他支持了项煜的奏疏,却不知道皇帝早半天时间看了太子的请罪疏,以及李明睿的《请人尽其才女官外用疏》。

    那两份奏疏都是针对项煜的奏疏一一打脸的,让崇祯看过之后再去看项煜的奏疏,只觉得漏洞百出,逻辑荒谬,根本不是忧国忧民,实在是沽名买直,污蔑东宫清誉的恶毒之作。

    如今项煜已经被下诏狱待审,而无知跟进的陈演则被连累,吃了一顿申饬。

    若是鼠疫就此平息,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没事了,说不定项煜还能官复原职。而如今这情形,吓得官员都不敢上朝上班了,民间更有传说:是嫉贤妒能的官老爷们怕太子为民做主,镇住了瘟神,显得他们无能,硬要把太子锁回宫里。

    诚如皇帝应在紫薇,太子应在太微,都是确凿的玉皇神人。让可以压制瘟神的太微星回宫,岂不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皇帝不说话,首辅的压力不自觉地更大了。

    陈演偷偷抬头去看了一眼太子,目光中流出一股哀怜。

    崇祯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长子,道:“太子以为何人可以办此事?”

    朱慈烺摇头道:“父皇陛下,儿臣在外面也见识了些许人心。有些人为了自己的xìng命,根本不顾旁人死活,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往外逃。殊不知这一路上所有遇到的人,都有可能染上鼠疫。若是在这种人不圈禁起来,恐怕京师会成为一座死城。”

    崇祯暗暗吸了口凉气。

    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洪承畴。

    崇祯三年流寇初兴,洪承畴只是个延绥巡抚,就力主将这些乱兵杀光。非但要严酷剿灭,而且还要杀降。

    当时洪承畴的顶头上司是杨鹤。杨鹤主张“剿抚兼施,以抚为主”,剿也是为了抚。故而乱军一时间纷纷接受招安,吃饱喝足之后却又再次杀官造反。诸如张献忠这类巨盗,都是反复诈降,在投降中保留实力,扩充武备,然后以更强大的姿态造反。

    当时崇祯自己说“贼亦我赤子”,赞同杨鹤的主张。

    结果嘛,如今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那些贼兵就和鼠疫一样。

    崇祯帝心中一jǐng,咬牙道:“一时妇人之仁,却得百世遗恨。朕不取也!”

    没人知道崇祯在内心中将流贼与鼠疫联想起来,都觉得这话中杀气腾腾,皆是噤口不言。

    “父皇陛下,”朱慈烺上前应道:“为君父分忧乃是为人臣子的当尽之责,儿臣愿意再战鼠疫,起码可以恢复到六月间的模样。”

    “真乃朕之长子!”崇祯轻轻拍着扶手:“先生们怎么说?”

    “臣等以为国本不当亲身犯险……”

    阁辅们还能怎么说?难道让他们鼓掌叫好,万一太子有个三长两短,举家陪葬?

    “陛下,之前的明旨乃是命儿臣抚军防疫,如今鼠疫未尽,儿臣自当继续办事。”朱慈烺看也不看那些宰辅,抬出了之前收到的明旨。他转而又道:“不过如今这一松缓,要想防疫恐怕越发艰难,儿臣请掌太医院、火药局,扩建城外的检疫营与隔离营,增加化人场。”

    “可。”崇祯说完,突然觉得好像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梳理一遍方才发现儿子提出了一个陌生的局——火器局。

    “火器局只会造火药,与鼠疫何干?”崇祯问道。

    “陛下,对于墙壁、地面、粪池、污水沟等处,需要大量的石灰用以消毒——消鼠疫菌之毒。要大量开采石灰矿,就需要用到大量火药。”朱慈烺解释道。

    崇祯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开矿,但用火药开矿早在万历时候就有了,并不算什么新奇事。他道:“既然如此,一应事权交给你也无妨。只是火药威力巨大,时常生灾,你可要小心,万万不可去安民厂。”

    崇祯帝交代完,还是有些不放心。

    火药局属于兵仗局下辖,只是内监二十四局的下级单位,设有厂监,每五rì给三大营发放五千斤黑火药。朱慈烺从账面报表上看,国家火药局的生产能力在一天两千斤到三千斤之间,但实际上能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这些多出来的火药就会装入陶罐,然后封存起来。因为密封不够好的缘故,时间久了火药就会受cháo凝成块状。万历三十三年九月,三大营官军在盔甲厂关领火药。监放火药的宦官臧朝、王才因坛内旧火药已结成硬块,不便分发,就命令工匠用铁斧劈开。

    铁斧劈砍火药凝块产生了火星,造成巨大爆炸,烧死宦官臧朝及把总傅钟等十员、军人李仲保等八十三名。其局内工匠人等并街市经过居民死伤者多不可稽,焚毁作坊五连,约三十余间,火药火器无算。

    后来王恭厂作为国家火药库,设在京城西南,在天启六年五月发生了大爆炸。这次大爆炸成为了百世之谜,后人还有说是外星人的战术核弹。总之,那次大爆炸的影响范围东到阜成门,北至刑部街,亘四里,阔十三里,直接伤亡人数约过两万。这次大爆炸与京师大地震牵连,受难人数更是以百万计。

    当时爆炸产生的地震将乾清宫的御案都掀翻了,天启帝的皇三子只有两三岁,也因此受惊夭折,失去了最后一个继承人。

    王恭厂大爆炸之后,天启帝在安民厂设立新厂。

    到了崇祯七年,王恭厂旧厂又发生爆炸。崇祯十一年,新厂安民厂一年之内发生三次爆炸事故,出现了蘑菇云,时人谓之“灵芝云”,死伤民众过万。

    当时也是因为崇祯帝想重建内cāo,武装太监,结果练内cāo那几年几乎每年都有火药厂事故。直到崇祯十三年罢了内cāo,从崇祯十四年后方才安稳了两年。

    故而火药灾害给皇帝的印象还是十分深刻的,尤其担心再发生什么爆炸。

    万一皇太子因此丧命,哭都来不及。

    朱慈烺自己也断不肯以这种憋屈的死法结束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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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五二章 毒龙帖耳收雷霆(二)() 
太医院是冷门衙门,是韩愈所说“君子不齿”的“巫医乐师百工之人”,所以这个衙门归谁负责,并不让文臣们过于瞩目。他们也乐于换个高明些的医生,万一自己生病了也好有个依靠。

    至于火药局,那是二十四局中兵仗局之下的肥缺,是可以参与京营分润的重要环节。

    皇帝每年从内帑中拨出军费给京师三大营,空饷缺额吃掉大半之后,各种兵杖甲具和火药吃掉小半。其中火药的吃头最为漂亮,只要领了回去,谁知道是不是cāo练时用了?虽然早就有了黑火药的最优配方,但为了节约成本,只要放得出响声,谁关心火药的杀伤力呢。

    朱慈烺接见了太医院院使陆彬。

    这位挂着中议大夫、资治尹加光禄寺少卿的老人对于新领导的更换没有任何意见,反正对他来说皇帝和太子没有太大区别,都是掌握自己仕途的人。

    太子对于这种善于温补,用药考究,宁可无功不可犯错的“良医”同样没什么兴趣,只是让他将太医院下属的生药库存单尽快抄报一份过来,方便药材取用。

    喻昌也因此正式在太医院上班,有权阅读一切库存资料,成了众所周知的太子心腹。

    倒是火药局有些麻烦。

    “火器大兴,这是用膝盖想也知道的事。”朱慈烺回到东宫外邸,心情明显开朗了许多。他在书房中对刘若愚道:“若将火器比作健卒,火药就是兵胆。将士上阵生死一线,这上面决不能有任何疏忽。伴当以为谁可胜任?”

    刘若愚想了想,道:“火药局也是肥缺,若是派个贪蠹之人,怕要坏事。但是中涓之人,又少有不贪财的。”

    “总是有清廉的吧。”朱慈烺道。火药局比太医院更具有局限xìng,是内监衙门,历来由宦官掌管。

    刘若愚轻笑道:“老臣在宫中时,曾听说过一个故事。”

    “哦?说来听听。”

    “咱们宫里,有个地方叫的安乐堂,是祖宗恩泽,给内官以及小火者医病的地方。”刘若愚道。

    “嗯,我知道。”朱慈烺点了点头。

    刘若愚接着又道:“万历年间,有两个内官住进了安乐堂。其中一个没得早,身边什么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个铜盆。他家里人来收敛他时,遍寻那个铜盆不着。另外那个内官很快也气绝而亡,收敛时才发现被子里藏了一个铜盆,乃是之前那内官的遗物。”

    刘若愚苦笑道:“这事一时传为笑柄。所以说内臣xìng贪苟得,至死不贰。老臣正是目睹此种种陋习,心中甚是不甘,因有三大愿。一不串戏,二不盖房,三不受故官财产。故而先监坐化,臣所分遗念堪付一笑。”

    朱慈烺不置可否。他知道刘若愚的确算是清廉的,否则也不至于在出狱后沦落至衣食堪忧的境地。不过大太监的生活优渥也是朱慈烺很明白的,所以并没有多大同情。

    “如此说来,宦官之中实在难以找人了?”朱慈烺轻轻摸着上唇的绒毛,最近那里开始变黑发硬。

    “老臣实在想不出个合适人选来……还请殿下恕罪。”刘若愚道。

    “那就只有不拘身份了。”

    “文官恐怕不肯去那种地方。”刘若愚道。

    那是太监的官职,哪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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