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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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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村民怎么了?”年纪小的瞪大了眼睛:“全被杀了?”

    “还有几个女的,怕是要留下过夜用的。”左守义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说道。

    那年纪大的不由攥紧了拳头,额头上渐渐浮出一股青筋。低沉道:“咱们得去救她们。”

    “救她们?”左守义不以为然:“就咱们三个,怎么救?”

    那年纪小的叫了起来:“施大哥。咱们是探马,打探完军情就得回去报告主官,否则是要砍头的!”

    那姓施的探马瞪了他一眼,道:“等天黑之后,我摸进去将他们一刀一个杀了!你们若是怕死,先走就是了。权当没有碰到我。”

    探马外出打探,根据环境不同,会编成一到三人的小组。施心笙正是单独一人打探敌情,在返回的路上碰到了这左守义和新兵李二三。虽然三人决定一起走,但原本就是两队。分开行动同样符合操典规定。

    “怎么可能没碰到”李二三嘟囔道:“回去之后啥时候走的哪条路,见了什么人,都要上报,一对就对出来了。”

    左守义踢了李二三一脚,叉腰站着说道:“探马在外面碰上敌军探马,也是一样要生死搏杀的。为啥你们东宫探马一开始给闯贼压着打?就是搏杀之道没人家精通。那些闯贼探马你们以为是啥人?那都是九边的夜不收,跟蒙古人杀出来的精锐!现在有这么个机会,让你小子开开荤,还推三阻四的。”

    李二三颇为不服,却给左守义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嘟囔着挑刺道:“啥叫你们东宫啊是咱们,咱们东宫!”

    “这帮鞑子在这里过夜,一不派探马侦探四周,二不在屋顶设立岗哨,三没有将这破口堵住,显然是松懈得当自己在姥姥家呢!不杀真是对不起老天爷。”左守义啐了一口。

    口水落地,瞬间被尘土包住,变成了泥球。

    施心笙眼睛一亮,也不说独自去摸黑杀人的话,斩钉截铁道:“左大哥,你说怎么干?兄弟听你的!”

    左守义看了他一眼,道:“咱们两个人去杀二十一个,这是一对十。”他顿了顿,又道:“咱俩不是头天出来当探马,都知道世上没说书先生说的那种以少击多的神人。兄弟不得不问一句:你为啥就那么想要杀他们。别多心,事前英雄提刀拉稀的人我见多了,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临阵开溜。”

    施心笙咬着牙,眼中喷射出一道仇恨之火,缓缓道:“崇祯十三年,东虏兵杀到我们的村。我们一个村子三百多口人,被杀的杀,被掳的掳,最后他们还放了一把火。等我回去,连家人的尸骨都找不到!我早在投军的时候就发了誓,只要当了军官,我就要去山海关杀鞑子!现在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怎能放过他们!”

    左守义抿嘴一笑,随手捡起一块尖石,三两下在地上画出一个简图。他道:“这就是咱们现在藏身的干沟,从这过去有道山梁子,大约三丈高。”左守义使劲描了描那道月牙形的山梁:“村子就在这陡坡下面,大屋三,小屋十四,村里应该有十七户人家。”

    “十七户就算一户三口,也有五六十号人了。”李二三道:“还打不过二十个?”

    左守义没有理会他,心中暗道:没见识。爷还见过十来个贼兵赶着上千号人跑的呢!

    当然,左守义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当时他也是那上千人中的一员。而且他还骑着马,跑在最前面。

    “村子背靠梁,面朝路。”左守义道:“正面只有一道半人高的土墙,啥事都不抵,上边还有破口,随便进人。”

    “咱们从村口进?”李二三凑了过去。

    左守义一把推开他,道:“软蛋滚一边去。”

    李二三顿时鼻根一酸,差点眼泪就掉下来了,抗议道:“我过了新兵营的,才不是软蛋!”

    左守义不理他,继续道:“施兄弟,等天黑之后,咱们从山梁子上吊下去,等守夜的落单就干掉。换了他们的衣甲,然后”

    “放火?”施心笙激荡道。

    ——放你姥姥的火!一没硫硝二没柴薪,底下全都是土房子,烧得起来就有鬼了!

    左守义心中暗骂一声,不过顾忌到等会要跟是施心笙赴汤蹈火、生死与共,自然不会像对李二三那样粗鲁。他好声道:“施兄弟,是这,怕是放不起足够大的火。咱们换了他们的衣甲,熄了火,把马偷走。喂,软蛋,你等在村子外面,带着马往南逃!”

    李二三颇为委屈,心不甘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左守义瞟了他一眼,再次将目光投向勾勒出的简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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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七 神君一来疫鬼却(二)() 
施心笙见过左守义的腰牌,知道两人同样都是探马,也同样都是一级士官。想想自己对于夜袭两眼一抹黑,左守义却能从容不迫地安排部署,其中的差距颇让他脸红。现在他对左守义信心满满,自然将地上的简图深深刻在脑子里,紧紧握着刀柄。

    左守义的目光扫过施心笙的手,道:“你什么时候当的探马?”

    “在河南的时候,”施心笙道,“汝阳之战后,我因为会骑马,就补了探马。你呢?”

    左守义笑了笑,吐出一个遥远的地名:“松山。”

    “松山?哪个松山?”李二三忍不住好奇问道。

    “就是锦州那边的松山。”左守义道:“我以前是左将军的家丁。”

    “那你杀过鞑子没?”李二三忍不住问道。

    这话正好戳中了左守义的痛处,不由脸上一板,骂道:“趁这功夫知道养精蓄锐,屁话那么多有什么用处!”

    施心笙也想知道答案,但听左守义这么说,也不好出口相问。

    李二三抽出长刀,擦了又擦,闷着头不说话了。

    左守义闭着眼睛,思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他记不得年少时有过什么往事,所有的记忆都是从成为左光先家丁开始,仿佛自己生来就是侍卫左光先的亲兵。从崇祯八年以来,十年间他从辽西到陕西,踏遍了大半个皇明,杀了不知凡几的人。但直到现在才有一丝底气说:我是兵,是皇明官兵,不是匪!

    天空渐渐暗了,太阳彻底落下了山,火烧云也融入黑色的天幕之中。点点繁星在天上闪烁,今天正值新月,算是个月黑杀人夜。

    左守义心中难免有些遗憾,若是自己身上带着一瓶秦军常用的猛火油。那放起火来可就轻松多了。

    他抓起一把砂土,摊开手掌,晚风急急忙忙凑了过来,吹了个干净。

    今夜风也不小,真是浪费了。

    左守义暗下决心,下回再到敌占区,一定要带上放火神器——猛火油!

    “今晚风大。”施心笙凑了上来,看得出他有些紧张。

    左守义睁开眼睛,挺了挺胸。道:“你怕了?怕了咱们就回去,这儿到峪儿口也就半个时辰的路,赶得快些明日晌午就到盂县了。”

    “怕死就不吃粮了!”施心笙怒目相视。见左守义丝毫不以为然。自己气势一挫,挪近了些,道:“前些日子我在县城碰到个道长”

    “给骗了多少钱?”左守义不以为然道。

    “那道长仙风道骨,不是骗子!”施心笙辩解道:“他一眼就看出我是吃粮当兵的,送了我一块桃符,能化解三次性命之灾。”

    “哈。”左守义一拍地。跳了起来,道:“沙场之上,眼明脚快者活!啥桃符都不顶用。”

    施心笙跟着站了起来,道:“不管顶不顶用,那道长说我们为了皇太子打仗。就是死了也能封为天兵天将,继续护卫太微星君。”

    左守义没有再说什么。他招手叫李二三过来,从脖子上取下自己的兵牌,道“等会你守在村口,最有机会逃命。我若是死了,就把我的牌子交上去,让训导官给我挑个脑袋灵光、手脚麻利的娃儿当儿子,一年三回别忘了给我烧纸。”

    李二三接过兵牌,手有点抖。他望向施心笙,怯怯道:“施大哥,你呢”

    施心笙将自己的兵牌也给了李二三,道:“我留了有遗书,想过继个女娃。”

    左守义笑道:“女娃就算随了你姓,等嫁了人生了娃,还跟你姓?”

    “她好好活着就行,”施心笙跟着笑道,“替我闺女好好活着。”

    李二三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将两块木牌贴身放好,又用手按了按,道:“左大哥,施大哥,你们保重。”

    左守义挥了挥手,招呼施心笙一起跟他往村口摸去,一边轻笑道:“你看他那娘蛋样子?你们东宫还真是什么人都往探马司里塞。”

    他说得声音极轻,却还是故意要让李二三听到。

    李二三只觉得胸口发闷,真想大喊一声:我不是娘蛋!偏偏嘴巴就像是被缝起来似的,怎么都发不出声。

    马蹄已经被裹了布,踏在地上声音小了许多,但在这静谧的夜里,还是显得有些刺耳。李二三牵着三匹马,绕了一圈来到村口,正好看到两个从村墙的破口处一闪而没。他又往外远远走了几步,准备好了马鞭,深吸一口气,等待村中剧变。

    左守义可不希望有什么剧变。

    以一敌十那是话本里的故事,当不得真。唯一能够借助的就是这浓浓的夜色,偷摸杀两个东虏兵,一旦被发现就得立刻抽身,否则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施心笙跟在左守义身后,突然看到左守义朝后伸出大手,重重一压。他福临心智,连忙停下脚步,猫着腰一动不动。现在两人都在一栋土屋后边,拐角处能看到晃动的火光,说明东虏兵在那儿点了一团篝火。

    火光里看不到人影,可能没人,也可能是都坐在了另一侧,没被火光映过来。

    左守义挨着墙根,一路挪到墙角,飞快地探头,收回,外面的情形已经尽收眼底。他背靠着墙,朝施心笙比了两个手指,示意他火堆边是两个人。

    施心笙双手合什,又反过来把两个手背靠在一起,意思是问面对面,还是背靠背。

    左守义飞快地在地上画了个圈,拉了条横线,拍了拍自己和施心笙,在对面打了两个叉,表示那两个虏兵是并排而坐。若是能够绕到他们身后,那简直就跟白拣一样,可惜刚才过来的时候没选对方向。

    施心笙看着左守义,示意他快想个办法。

    左守义四处张望了一下,正打算爬到房顶上去,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我去找点柴来,这火又小了。”接着便是铁甲声响,有人起身走动的声音。

    左守义紧贴墙根,再次探头出去,这回却是大着胆子多看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另一个东虏兵在火堆前重重点着头,好像随时都会栽进火堆,显然是困乏得厉害,难怪没有答话。

    出了这栋土屋就是横贯村子的主道,可以两马并骑。东虏在这里放下一个岗哨,也算是能够呼应全村了。

    左守义大致一扫,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拔出腰间的匕首,侧耳倾听。

    耳中只有风声,间或夹着两声枭鸣。

    突然之间,左守义飞身而出,重重在地上一踏,大步跨过篝火,举起匕首,准准插进了那甲兵的颈侧。

    匕首拔出,鲜血汹涌喷射出来,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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