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也没什么,只觉得同样的日头,在柔仪殿看就是比在均昭殿看舒服。”
其实均昭殿并不富丽,唯一的好处就是日光充裕,即使到了冬日也暖意融融。“均昭流霞”更是紫奥城胜景之一,独独赐予敬妃所居,可见玄凌对敬妃的重视。
她转念向我笑一笑,“带我去看看韫欢和涵儿,好不好?”
我点头,牵她的手进去,锦绣堆褥中,灵犀和予涵一边一个安静睡着,乳母支颐在旁轻轻拍抚。
敬妃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睡梦中孩子绯红的小脸,声音轻微得似柳梢溅起的涟漪,“人人都说均昭殿日光丰美仅逊于皇后的昭阳殿,都说当年华妃之下皇上最爱重的就是我。可是从那日我知道皇上不过是携我以衡华妃之势时我的心里便再没有见过阳光明媚的时候了。”她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神思荡漾在久远的过去,“和华妃同住一宫的那些日子,我直到今天做梦还会惊醒过来,你想不出她那样一个人会弄出多少下作的手段来难为你,既然皇上的恩宠不可靠,我只发疯一样想要个孩子,让往后的日子不那么孤苦无依。”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我总当是自己福薄,怨不得天怨不得人。后来新人陆续进宫,皇上也不大理我了,我只好了断念想。”
我握一握她的手指,柔声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敬妃点头,鬓间饱满的白玉凤凰微微颤动,“我总当是的。你离宫之后,我有了胧月。”她掖一掖孩子的被角,目光温柔得似能沁出水来,“她刚到我宫里时那么小,软软的一团。那天下着雨,送他来的内监不当心,半个襁褓都湿透了,胧月冻得直哭。他们又欺负靳娘是新来的乳母,给她吃的肘子里下了许多盐,害得靳娘都没有乳汁,饿着胧月。我恨极了,抱着胧月在均昭殿前动了宫规,把那起子奴才个个打断了腿,从此再无人敢轻视她半分。我要叫这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胧月帝姬并非没有生母爱护,在我冯若昭处,她便是均昭殿的主人。”
我心下感动,要抚育废妃之女,还要叫人不敢轻视,敬妃的确是煞费苦心。
睡梦中的灵犀或许是觉得热,不耐烦地转了转身子。敬妃小心翼翼抱她入怀,她的手稳妥而娴熟,像一个小小的船,把灵犀牢牢拢在怀中。大约是觉得睡得舒服,灵犀嘟一嘟嘴,又沉沉睡去了,敬妃把灵犀放入小床中,凝视她小小的脸,“那时候,胧月日夜哭个不休,非要人抱着才肯睡。除了靳娘和含珠,我一个不信,一个不靠,只和淑媛一同陪着胧月,乱流去抿一抿。”她一笑,“我这样说并非炫耀,妹妹可别吃心。胧月到底也不是我亲生的,若是亲生的,或许要被我宠得不成样子了。”
我握着她的手,感泣道:“姐姐把胧月教导得很好。”
敬妃神色复杂,附在我耳边道:“当年为求生子,我日日服下无数苦药,甚至在宫里偷偷养了个小相公。”我闻言变色,忙把平娘和钟娘遣了出去,按住敬妃道:“姐姐可疯魔了,小相公乃是妖孽之物,向来为宫中所禁,若被皇上和皇后知晓,不治姐姐一个秽乱宫闱才怪。”
敬妃静一静道:“不过是个手脚会动的檀木娃娃,我只为求子之用,当是也是病急乱投医,一两月后想明白了,就叫人拿火焚掉了了事。”敬妃冷笑一声,“近日旧事重提并非说我当日昏愦,我爱子如命,谁害得我今生无望,我誓不与她善罢甘休。”她手中“咯”地几声脆响,面上依依含笑,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来,其实手指上戴着的几枚琉璃白玉护甲被生生扼断在手里,零落在地上。
我拢一拢鬓边的珠花,“姐姐既定了主意,就好办了。”
我挽着敬妃进了柔仪殿,重烧了暖炉,又叫小厨房炖了贝母乌鸡汤来一同用点心。浣碧服侍着我们吃了,又打发了几个小宫女换了瓶里的菊花,我斜坐着看他们忙碌说笑,也觉得有趣,正与敬妃闲话,玄凌已经进来,笑道:“远远听见你这里语笑喧哗,好不热闹。”我欠一欠身微笑,“皇上可是被这热闹引来了。”敬妃见玄凌到了,当即起来行了一礼。
玄凌爱怜地拢一拢我,道:“你在这里,朕怎么舍不得你不来呢。”又看敬妃,“你本来就和淑妃交好,是该多走动。”
我笑着斜他一眼,柔声道:“秋凉了,皇上一路过来必觉得冷,拿热毛巾焐把脸把。小厨房里做了什锦蜜汤,很是清甜入口,皇上可要尝尝?”
玄凌道:“正好渴了,你倒想着。说来也怪,明明朕有时想着你劝朕要雨露均沾,往别的宫走,可是无论到了哪里什么点心汤水,总觉得是你这里的最好。”说罢唤小允子捧了上来。
我婉转看了敬妃一眼,娇嗔道:“敬妃姐姐在这里呢,皇上也不害臊!”
敬妃抿唇而笑,“皇上说的也是实情,别说是皇上,连臣妾也——惦记着淑妃妹妹这里好,无事也要来走上两三趟——只怕妹妹嫌烦。”
玄凌点头而笑,“她怎么会嫌烦。你把胧月带上,涵儿和灵犀都是她的弟妹,孩子们总在一起好。”
玄凌这话说得体贴婉转,我亦感激。若说为我叫胧月来,只怕敬妃吃心,而论手足之情,那是理所当然的。
我微一思索,索性把话挑明,“方才臣妾与敬妃姐姐商量了,涵儿和灵犀都还小,少不得臣妾照顾,实在是无暇养育胧月了。只得请敬妃姐姐辛苦几年,待得胧月来日出阁下嫁,再好好写敬妃姐姐就是。”
玄凌不意我有此说,倒是愣了一愣,片刻扬唇笑道:“甚好!你既与敬妃商议定了,朕也不用总是为难。左右均昭殿与柔仪殿也不远,多走动就是了。”
敬妃见玄凌欣然应允,忙起身谢恩。玄凌抬手饮了一口什锦蜜汤,抿嘴道:“的确不错。”又道:“这汤里有菊花,菊花性凉,你还在月子里可吃不得的。”
我颌首轻笑,“臣妾晓得,原就是预备下了给皇上的,皇上国事操劳,喝些清新下火的东西最好。”
他伸手刮一刮我的鼻子,“还是你最有心。”有瞬间恍惚,仿佛还是那个人用手指夹一夹我的鼻子与我说笑,我几乎微微发怔。玄凌道:“好好地怎么呆着,可是不舒服么?”
“臣妾没事…”我正欲说下去,却是内务府的内监到了,行礼到:“启禀皇上,给徐贵嫔的封号已经拟好了,请皇上御笔亲选。”
玄凌道:“朕看了一天的折子眼睛正酸。”说罢看我,“嬛嬛,这是拟给燕宜的封号,你读给朕听就是。”
我含笑答应,接过红纸一看,用金漆写着三个字,分别是顺,恭,珍三字。
我方念一个顺字,玄凌微微颌首而笑,道:“这个字不错。”
我方要赞成,心中一动,骤然响起往事,恰好撞见敬妃看我的目光,晓得她也已经想到了。果然敬妃浅浅咳了一声,道,“皇上,先头华妃的谥号就是这个顺字,现在徐贵嫔用恐怕不吉。”
玄凌微微作色,道,“不错,换过一个也就是了。”说罢向我道:“再念。”
我曼声道:“是个恭字。尊贤贵义曰恭,执事敬让曰恭。”
玄凌微微点头,“这字用来说燕宜很贴切,先放着,再念下一个。”
我恬和微笑,道:“是个珍字。”
“哪个珍?”
“珍珠的珍。”我笑扬了扬纸,“徐妹妹为皇上诞育了二皇子,皇上必然是爱如珍宝了,所以内务府定了这个字。”
玄凌轻轻一嗤,“珍字虽好,可是用来对燕宜…虽然她辛苦为朕诞下了皇子,可是她在朕心中还算不得如珍如宝,这个字未免过誉了。”
我心头一怔,初次见到徐燕宜的情景蓦然浮上心头。一片郁郁青青的浓密翠色之中,她孤影而立,吟诵令人伤怀不已的《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她是真心爱慕着玄凌的啊,可是这份真心…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贞字好不好?”
玄凌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我:“哪个贞?”
我娓娓道:“清白守节曰贞,大虑克就曰贞。皇上觉得珍珠的珍过誉了,那么臣妾倒觉得同音的贞字就好。徐贵嫔入宫多年,皇上也说过宠幸不厚。而徐贵嫔一心一意为皇上诞育皇嗣,忠贞可嘉。不如就赏她这个贞字做封号,以全她对皇上的一片心意。”
敬妃微含赞许之色,玄凌笑着捋一捋我柔软的鬓发,道:“既有出处又贴切,又有褒奖之意,朕还有什么可驳回的。”说着踢一踢底下跪着的那个小内监,道:“淑妃娘娘的话可听明白了,去罢。”那小内监忙不迭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去传旨了。
敬妃察言观色,笑吟吟起身道:“臣妾想先去玉照宫向贞贵嫔讨喜,先告退了。”
玄凌挥一挥手,想了想又道:“你去告诉燕宜,说朕明日再去看她,叫她好好养着,朕要看她在册封礼上精精神神的。”
敬妃屈膝退下,顺手合了殿门。我见玄凌笑吟吟坐着喝蜜汤,不觉失笑:“不过一盏蜜汤而已,皇上何至于高兴成这样。”
玄凌用力一拉,把我拉到他膝上坐下,颇有几分感慨,“蜜汤不过是入口甜,而你所言所行则是叫朕入心而甜。”他握住我的手臂,拥我入怀,“你疼惜胧月自是母女之情,然而如此顾念敬妃与燕宜,朕实在欣慰。”
“胧月总是臣妾的女儿,臣妾不能不为她打算。”我温然道:“事事都勉强不得,臣妾总要以胧月为先。敬妃姐姐眷顾胧月良久,为人又忠厚爽朗,臣妾与她亲厚也是应该的。”
玄凌笑:“你与贞贵嫔不甚往来,倒很喜欢她。大约她饱读诗书,你是喜欢这样的性子的。”
我低首,声音温柔,“臣妾瞧她很爱重皇上,时时以皇上为重,臣妾很是感动。如今她几经辛苦才为皇上诞下二皇子…”
玄凌按住我的唇,“正因如此,朕才特别赞许你,”他的声音微微低了下去,“这样苦心周全,着实难为你了。”
窗外天光渐渐暗了下来,余晖带着最后一抹橘色的流转霞光映照在玄凌面上,有奇异的贴心的色彩。这样的贴心,若是在数年前…
他的呢喃渐次低下去,“你一切安心,朕总教你如意即是。尚有一份惊喜,你必想不到…”
我良久无言,静静靠在他肩上。如何惊喜呢?我的日子永远是惊多于喜。远处最后一抹霞光被黑夜的温腻吞没,一轮弯月渐渐溢出银霜般的光华,唯有到夜幕浓黑时,方可知其璀璨华美。
大结局篇:宫闱之事
我这月子坐得一帆风顺,波平浪静,安陵容失宠已久,憔悴了不少,自然无暇顾及旁人,皇后按兵不动,连管文鸳也无所动作。一切都安静得出奇。
然而越安静,我越觉得不安。仿佛平静海底下汹涌着的暗潮,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发作,叫人骨子里开始发慌。温实初日日滞留在柔仪殿,忙进忙出照顾我与一双子女。
时光弹指而去。乾元二十一年九月十六,追月长久之日,大吉。我与徐燕宜同行册封嘉礼。
天未亮我已起来,静静坐于窗台前,神色宁和而安静。奉旨前来梳髻的正是我册为贵嫔那时来侍奉的乔姑姑。她一见我,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