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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很大的庄园,沿着山脚的线,一眼望不到边缘。白色与黑色为基调的房子看起来严肃得令人不安,总会联想到戒备森严的军事场所。庄园里没有太多装饰,只有中央广场的一尊铜雕像格外明显——一位中年人,身上的法袍仿佛仍在烈烈飞舞,手中拿着厚厚的魔法书。那是莎莉叶的爷爷,莎莉叶唯一崇拜的人,亚修。西瓦,就是这位伟大的魔法师,将当年凡希家族的族长扶上了皇位。
不过这一次,莎莉叶甚至没有心情在爷爷的雕像前多停留一会儿,周围记不起名字的下人微笑而有礼貌地齐声喊道“小姐,欢迎回来。”她叹了口气,望着不远处的方形塔楼,还记得那里是自己住过的地方。
莎莉叶径直走进房间里。尽管好几个月没有回来了,房间还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窗户上拉着厚厚的黑色天鹅绒窗帘,窗帘的旁边,是用金属制成的树型烛台,上面摆满了鲜红色的蜡烛。她支开所有下人,点亮烛台——尽管有魔晶石灯,她还是更喜欢这种朴素的照明方式——凝视着肩膀上厚厚的绷带,莎莉叶的胸口,顿时冒出一团怒火,她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平静下来,要知道,如果她带着怒气去见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天都会塌下来的!
父亲安排的一位卷发女仆,正在门外等候。莎莉叶换上一身装饰了许多银色亮片的红色连衣裙,蹬上高跟皮靴,披上软软的火狸皮披肩,又补了补脸上的妆,确认自己看起来还算不错,才跟着女仆走进了餐厅。
西瓦庄园的餐厅,比她在菈贝菈城的那个餐厅要宽敞得多。银色护墙板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画,不过都不是莎莉叶喜欢的风格。女仆拉开椅子,鞠了一躬,轻轻退下。莎莉叶坐在猩红色皮垫上,望着坐在正位的父亲大人。曼彻斯特。西瓦还拿着一张报纸,注意到莎莉叶已经进来了,他随手把报纸丢给身后的下人,手指交叉,目光炯炯有神。
“莎莉叶,你回来了。”他微笑着说。曼彻斯特看起来完全没有50多岁的样子,除了头发有些花白以外,他的那张方脸上,依然写旧了年轻的精神。他的旁边,一头红发的玛丽。西瓦显得又瘦又小,正用充满慈爱的目光望着莎莉叶。只是没敢插嘴。
“听说你这次在白铃岛吃了不少苦,这是好事,给你个教训。以后要学乖点,多听听父母的意见,别太自以为是。当初我就不赞成你去白铃岛,这回,知道错了吧。”
“嗯。”莎莉叶乖乖地点头。她在白铃岛呆了一年,这还是第一次受伤,还真够“自以为是”的。
“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伤养好,其它的不要管了。”
“嗯?”莎莉叶愣住了。不要管?不要管什么……她忽然感到一丝不祥的预兆。把勺子丢在了盘子里的杂烩浓汤上面。
“怎么了?”曼彻斯特挑起一边眉毛。
“哦……汤有些吃不习惯了。”莎莉叶知道,她必须为父亲的任何一个“怎么了”找个合适的理由。
“孩子,你想吃点什么?”玛丽关切地探过头来,曼彻斯特立刻瞪了她一眼。
“都是你把她惯坏了!汤怎么了?莎莉叶,习惯习惯吧,你以前最喜欢吃这种汤了。”
是么……我怎么不记得了?莎莉叶耷拉着脑袋。
“养好伤,就不要再去那个沙盗横行的鬼地方了。”曼彻斯特说。莎莉叶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她压抑着,免得大喊出来。
“啊?可是,迪安哥哥他说他需要我……”
“迪安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也许是莎莉叶说话声音压抑得太小,曼彻斯特很自然地打断了她,“你太小了,还不足以承担帝国的官职。”
哦……我明白了,原来我这一年什么都没干,莎莉叶惨笑了一下,原来,我努力了这么久,不过是个“错误”而已。
莎莉叶一把把叉子戳在面前的牛排上。
“莎莉叶!”曼彻斯特脸色一沉,“你又在玩食物了!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坏习惯!”
莎莉叶的手指不禁抖了一下。
“对不起。”她说,“我吃饱了。”她站起来,解下餐巾,丢下几乎没有动过的午餐,刚转过身,啪地一声,曼彻斯特把手上的餐具拍在了桌子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啊……”莎莉叶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我,我来的时候有点晕车,我没有胃口,休息一下可以么?”
“你就让她休息一下吧……”玛丽也忍不住哀求般地看着曼彻斯特,曼彻斯特怒视着她,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莎莉叶,歇会吧。”玛丽走过来按着莎莉叶的双肩,“一会有胃口了,想吃什么跟女仆说一声。”
“我知道了,谢谢母亲大人。”说完,莎莉叶快步离开餐厅。她几乎是小跑着钻进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带上锁。
走到房间的右边,那里,放着一架漆黑的大钢琴。莎莉叶点亮烛台,坐在钢琴前,低下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黑与白。
她颤抖着,抽泣着,却习惯性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知道——她真的回不去了!一年的努力,在那个人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一点意义!连最后一个可以躲避这个家的地方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手指在琴键上跳动起来,这是一支很欢快的曲子,确切地说,这是一支童歌。
“小老鼠,小老鼠,偷奶酪的小老鼠,忙里忙外转一圈,偷了一个大苞谷。大苞谷,大苞谷……”
和着琴声,莎莉叶轻轻哼唱着,眼泪顺着微笑的嘴角滑落,溅湿了手腕上孤单的红莲。
肚子挺饿的,但是,比起坐在那张餐桌旁的难受,她宁愿这样饿着。早已警告过自己,在这个所谓的“家”中,绝对不可以再掉下眼泪来。绝对不可以在想笑的时候笑,绝对不可以在想哭的时候哭,绝不,表露出自己真正的感情。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所谓隔阂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所谓隔阂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还有母亲叫她的声音,莎莉叶动了动嘴巴,却怎么都拿不出回答的心情。突然,清脆的钥匙转动声响起,莎莉叶一惊,差点忘了,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的房间!这个房间的钥匙,在父母手里!
她用最快的速度擦干了眼泪,坐直了身子。
“莎莉叶……”房间里烛光太亮了,刺痛了玛丽的眼睛,“你为什么不说话?”
“哦,不好意思母亲大人,我弹得太专注了,没听清。”
“你……有什么心事吧。”
“啊。”莎莉叶甩了一下头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我看得出来你很委屈,有什么话你可以说啊,闷在心里我们怎么会知道?”
说?莎莉叶别过头来,生怕母亲看见自己的表情。
难道我真的没有试着将自己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吗?
就是因为试着去说了,结果,失望了。绝望了,你还要我再说什么?
你们真的想知道我的想法?才不是呢……只是想多找几个教训我的理由吧。
在这里,我的想法,我说的话,管个屁用!
“哪有什么委屈啊。”莎莉叶装出一点撒娇的声音来,“就是肩膀有点疼了……”
“哦,这样啊。”玛丽放下心来,“可怜的孩子,我这就去叫治疗师来,你要多注意身体啊。”
望着玛丽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关上房门,莎莉叶又陷入了沉默。她好想接着弹琴啊,可是,又担心母亲根本就没有走远。她放下手,窗外,毫无生气的老树垂下几片蔫了的枯叶,莎莉叶闭上眼睛,用最细小的声音,哼起那与心情无关的童歌。
等到母亲大人带着治疗师进来的时候,莎莉叶已经换了睡衣,蒙着被子躺下了,她听得出来,有三个脚步声——父亲大人也来了。
“莎莉叶。”玛丽轻声唤道,“睡着了吗?”
莎莉叶不吭声。
“莎莉叶!”父亲严厉的声音震得她浑身一颤,“是你要治疗师来的!快起来!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不情愿地抬起头,装作很困的样子,父亲大人站在门口的影子看起来阴森森的。她坐起身。有些懊恼。是我要治疗师来的?为什么是我,我有说过这种话么?明明是母亲大人说的啊,我根本什么都没说!
算了……这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父亲大人。”莎莉叶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语气,“您可以出去吗?”
“你那是什么态度?!”大概克制得不是很成功,曼彻斯特又吼了起来。
“好了好了,出去吧。”玛丽站起来挡住了曼彻斯特的视线,“你一个大男人,留在这里不方便。”
“没用的女人!”曼彻斯特恶狠狠地瞪着她,“看你把莎莉叶教成了什么样子!”说完,他掉头就走,啪地一声重重地甩上了门。
治疗师是一位头发很短的中年妇女,尽管已经在西瓦庄园干了很久了,遇到这种情况,她还是有些无所适从。玛丽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转过身来。
“别介意,做你该做的事。”
“是……是,夫人。”治疗师低声应道,手脚麻利地为莎莉叶换了一些药。由于莎莉叶在菈贝菈城的时候,已经用了相当有效的药物,伤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治疗师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废话,就赶忙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莎莉叶和她母亲的时候,莎莉叶借口她想睡一会儿,总算把玛丽支走了。然而,她的安静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门又被拧开了。
“莎莉叶?”
是父亲大人的声音。尽管没有吼叫,莎莉叶还是倒抽一口凉气。
“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曼彻斯特很沉稳地说,莎莉叶露出一半脑袋。
“父亲大人,我真的很困了,好久没有坐蒸汽飞艇,头晕晕的。”
“那就晚饭后吧。”
门被带上了,紧接着,是父亲离开的脚步声。莎莉叶长长地舒了口气,把被子蒙上头顶。
现在开始,总算是,有机会清净一会儿了。
谈谈……
想起这个词,莎莉叶就感到出奇的厌恶。她很清楚父亲大人的“谈谈”是什么意思,无非是用一种看似很体贴的方式,展现他作为一个父亲,不,作为一个军官的威严。他的要求像军令一样容不得反抗,莎莉叶算什么?不过就是个工具而已,还是个很不讨他喜欢的工具……
作为工具,她哪有说话的权力?同样,也没有保持沉默的权力。
其实莎莉叶一点都不困,一点都不想睡,一点都不想昏昏沉沉地坠入噩梦中。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被人发现了,从床下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只铁盒。
还好,你在这里。
银色的铁盒上,雕刻着月牙与穿梭在月牙边上的浮云,这是那夏比较常见的一种装饰图案。铁盒是几年前自己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她把铁盒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白纸叠成的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