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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索萨干的,对吧?”她露出了神经质似的笑容。
“不,是我计划了这一切,他只是依计行事。”他用最坚定的口吻对她说,同时也在提醒他自己。永远都不要忘记你对梅琳做过什么,格林,永远都不要忘记你对她的承诺!
“你在骗我,格林,你又在骗我!是索萨杀的,一定是他杀的!一定是他杀的!”她突然叫嚷起来,毫无征兆的,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近嘶吼:“一定是他杀的!!”
他悲伤的看着她,总觉得在下一秒自己就会蹲在地上,抱头哭泣。为什么?为什么在我需要扶持,需要宽慰的时候,我最亲近的人总是给不了我这些?反而总喜欢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在他下定决心杀死梅琳。雪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空山镇必将失去。同铸会并非不想端掉这里,只是迫于形势,不想打破这种实则已无比脆弱,但在大众眼中还算稳定的格局。但他们在面对任何问题的时候,总会有把精确的标尺,总会有条清晰的底线,一旦被触及到,就会毅然出手,毫不犹豫!
而对空山镇来说,一个狐尾祭祀的死,足矣。
当然,就算同铸会出手,青龙会和炽天之翼也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出手相救,但是作为直接战场,空山镇将无论如何都无法保留——他们必须撤离,不管撤去哪儿,都必须撤离,否则这里就会成为导火索,将直接引发全面战争!
全面战争,也许菲利克斯早已求之不得,但是对于青龙会和他来说,他们都没准备好。而一旦青龙会单方面退出争端,为了保存实力,炽天之翼顷刻也会抽身撤出。到那时候,如果他还想坚守空山镇,就只能跟这里一起在圣光中化为废墟。
所以梅琳的死,已经为空山镇写下了结局。
这代价是否太大了些呢,刚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据点就又要失去?他也曾这样问过自己。但是如果不这样又能如何呢,梅琳和索萨,难道让我选另一个吗?!
也许那么选真的更好——我会得到克里斯汀的扶持,并在同铸会占据一个比以前高贵一百倍的职位;我会得到梅琳的全力支持,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在一起做任何事,而且不必再有任何顾忌;我的帮手们会获得合适的身份和位置,克蕾媤也能名正言顺的成为狐尾祭祀之妻;甚至朱丽也能得到更好的治疗,更好的修养条件和更好的生活环境…如果选梅琳,似乎就能一举解决所有这些令我焦头烂额的问题。
而我所要付出的,只是他一个人的性命而已。
可我真的能这么选吗?我真的能亲手送他上火刑架吗?!如果我放弃了他,又意味着放弃了多少我们曾经的坚持呢?!
退一步说,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回到了同铸会,谁会信任我呢?就算我可以跟梅琳在一起,又怎么跟别人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呢?就算我的帮手们都会继续跟着我,在同铸会的压制和监视下,他们怎么能服气呢?如果克蕾媤能得到名分,我该怎么面对朱丽呢?到时候就算她能得到最好的治疗,最好的修养条件和最好的生活环境,她就真能好起来么?
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她正扯着嘶哑的喉咙咒骂着,拼命撕扯着自己杂草般的头发,在我不过只是说了句“他只是依计行事”的情况下…圣光在上,她他妈还治的好吗?!
她死了,格林,你得承认,在万松山下,那个你所熟悉的朱丽奥斯就已经死了。真真切切的,死了。
“我找来的那两个年轻人怎么样?”在通往地窖门口的台阶上,他问前来恭送他的老弗雷德。
“您指哪方面?”
“当然是制药方面。”
“那得分跟谁比。”
“跟朱丽奥斯。”
“简直愚钝不堪!”
“那跟你比呢?”
“额…倒是可圈可点。”
“那就够了。听着,弗雷德,我要你好好教他们。”于是他这样这位老巫医说,言语间无比的严肃:“把你在制药上的学识,毫无保留的统统教给他们!”
“哈,这就开始准备取代我这把老骨头了?”
“也许不止是取代你。”在她那凄厉的,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嘶喊声中,他推开地窖,走进外面那片明媚的阳光里。
第一百七十三章 血色残阳
“嗨,但愿我没打扰到你们。”我对面前的这一对儿男女说,尽量挺直了身板,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轻松,掩饰起那些依然在折磨着我的伤痛。在我能够爬下床的那一刻,我就立即通过幽灵之眼找到了他们,然后灌下一瓶恢复药剂,来到了这里。虽然照格林的说法,我这些天几乎都算泡在药水里了,这么喝对身体的副作用只会越来越严重。
但是…副作用,呵呵,去他妈的副作用!
右眼还是看不太清楚,就跟蒙了层蜘蛛网似的,好在这倒还不至于妨碍我打量他们。说实话,他们令我很失望。
娜塔莉的长发略显凌乱的挽在脑后,穿着灰色的粗布长裙,陈旧却洗的很干净。麦克戴斯的头发则乱蓬蓬的披散下来,胡子也刮的不怎么利落,穿着褐色的麻布长袍,牵着一匹无精打采的犁马,马背上驮着些零零散散的行礼…总之,看上去跟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没什么区别。
呵呵,我还以为他们得有多么逍遥快活呢。
他们都没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我,眼神中多少都有那么点儿惊讶和恐慌。娜塔莉的眼睛中似乎还有些别的,但是一闪而过,我没能看清楚。我本以为她会立即扑上来,带着哭腔的对我说:“少爷,你怎么了?少爷,你怎么了?!”要知道之前就算我只是伤到了一根手指,她都会这么做。我甚至为此先绷紧了肌肉,省得这具遍体鳞伤的身体被她扑倒。
可是…她没有,这让我的那些伤口更疼了。
“嘿,索萨,我们,呃…我们…”麦克戴斯结结巴巴的想说点什么,但是什么都能没说出来。
“娜塔莉,过来。”我压抑着自己,尽可能不动声色。
她没动,只是这么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冷漠。
“过来!”我加重了语气。
她还是没动,紧锁着眉头,好像更坚决了。
“我让你过来!”我大吼起来,扯动着声带又是一阵疼痛,四天前,它曾被一支疾冻箭刺穿。
她依然没动,只是将那双早已握成拳头的手攥得更紧,以至于带动着手臂和肩膀一起颤抖。泪水挤出了眼眶,开始沿着她抽动的嘴角一滴接一滴的滑下来。
“你…还是先过去吧,没必要闹得那么僵嘛…啊!!”倒是麦克戴斯先开始劝她,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妄图掩藏起心中的恐惧,却没能成功,几乎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烈的颤抖。再加上他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终于让我忍无可忍!于是我点燃了他的衣服,这就是他最后发出哀嚎的原因。
“别这样,索萨,这不是他的错!”娜塔莉连忙冲上去拍打他身上的火焰,而他却只顾鬼叫着躺在地上打滚,弄得尘土飞扬。
“你叫我什么?”我问她。
她不理我,似乎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只土狗身上。
“我问你叫我什么?!”我喊道,同时在麦克戴斯身上又加了一把火,让他的叫声更大了。
“快停下,索萨!我都跟你说了,这不是他的错!”娜塔莉冲我嚷道,同时更卖力的帮他拍打起来,以至于火苗也引燃了她的衣袖,并开始“呲呲”的灼烧。
我还以为…她只会为了我这么做。
“对,她说的没错,少爷!这不是我的错,这不是我的错,诸神慈悲,这真不是我的错!求求你,饶了我吧!少爷,求求你了…”麦克戴斯哭喊起来,几乎整个身体都已被火焰包围。可事实上我一直在控制着火势,基本没让它们碰到他的皮肉。
只是些热浪而已,却已让他原形毕露。
“那又是谁的错呢?”我冷笑着问他。
“没有谁的错,索萨,我们只是不想待在空山镇了。我们要离开那儿,这是我们的自由!”娜塔莉头也不抬的对我说,似乎她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包围麦克戴斯的火焰上,就这么无休止的为他扑打着。任由火焰熏黑了她的脸庞,烧焦了她的发丝,至于那双瘦弱的手臂…已经有好几处被烫伤了!
“自由,你还知道自由?跟了诗人果然是学问见长呀。”我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的笑声中充满讥讽:“我承认这是你们的自由,你们随时都可以走,也没人稀罕挽留你们,但是…总该跟我说一声吧?娜塔莉,总该跟我说一声吧?!你像个跟屁虫似的跟了我这么多年,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我现在跟你说了,索萨。”她冷冷的说。
“去你妈的,贱人,你没资格这么跟我说话!”说着,我一火球扔了过去,让它贴着她的脸颊飞过,还点燃了几缕她散落开来的头发。这个动作又扯到了伤口,我不知道是否又有血从缠满身体的绷带中渗出来,也不在乎,反正我现在几乎每动一下,都会把某一处的伤口撕开。
她却直接将那几缕发丝一把扯了下来,用那只被烫得赤红的、起了水泡的手。然后面对着我,直视着我,指着自己的脸对我喊道:“你应该往这里招呼,索萨!”
我愣住了,看着她那双被怨恨所填满的眼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这些天来麦克戴斯都跟她说了什么,或者她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以至于让她变得跟记忆中完全相反,就好象变了个人!我甚至,我甚至…被吓到了,只是这么呆呆的看着她。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只剩下麦克戴斯那声嘶力竭的哭嚎。
“想让他活着,就过来。”不知愣了多久,我才这样对她说,语气中与其说威胁,倒不如说商量更贴切。
“你一定要这样么?有什么意义呢?”她摇了摇头。
“过来,否则我就烧死他!”我挥舞着双手的火焰冲她大喊,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她这种…令人窒息淡漠。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的双手上,她还在徒劳的为麦克戴斯拍打着,就像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手都快被烤焦了!
这次,她终于走了过来。
谢天谢地!
我立即驱散了麦克戴斯身上的火,他却还在那儿本能似的翻来滚去,虽然长袍都几乎被烧烂了,身上也都沾满了沙土和灰尘,但是他浑身的灼伤加起来都比不上她那一双手!她只是站在我身边,我甚至就能闻到些…血肉焦糊的味道。
“你知道我在念桥上伤的有重吗,娜塔莉?”我这么说着,却不再看她,我不想看到她蓬头垢面的样子,也不想看到她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更不想看到她那双…我再也认不出来的眼睛:“我昏迷了整整三天,直到今天才能勉强站起来,我甚至还消化不了东西,只能把那些营养药水从喉咙里灌进去。看看,娜塔莉,看看!”我扯掉胸前的铠甲,烧掉衣服和绷带,露出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胸膛:“我浑身都是这样!”
我想她会在下一秒哭出来,扑进我怀中,抱紧我,向我道歉,央求我带她回去。而我会拍拍她的头,一把火烧死那个诗人,然后我们就能回到从前,该怎样,就怎样。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