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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延之问陶渊明道:“方才听你说你病弱得起不来床,怎么这会子又出门来迎客呢?”
陶渊明手捋白须,笑道:“别人来,老夫就卧床不起。延之兄,只要是你来了,我这病也就好了。”又看了看颜延之手中的酒壶,“你这次来看我,又给我带什么来了?”
颜延之拎起了手上的酒壶,拔了壶塞给他闻了闻,“知道元亮兄嗜酒如命,特地给你沽了些好酒。不知元亮赏脸吗?会不会把我的酒壶也给摔出门外去?”
“哪里,哪里。”陶渊明摆摆手,“延之的酒,老夫我是一定要喝的,那是老夫求也求不来的。”
众人进了茅屋,见陈设简陋陈旧。颜延之瞪大眼睛,问道:“我去年冬天来看你时,还给你留了两万钱,如今花都到哪里去了?”
陶渊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两万钱……早就全部用来买酒喝了。”接着忙又岔开话题,“来,别站着,都坐下。老夫叫夫人给远道而来的各位弄些下酒菜。”
翟氏闻声,走上前来,为难地说道:“这要吃些新鲜的菜,恐怕要到菜地里现拨现做才行。”
颜延之伸手拦住她:“不用劳烦夫人了,酒菜我都买好了。”
陶渊明呵呵笑道:“延之,还是你想得周到。”于是,招呼众人入座,围桌喝酒。
三巡之后,义真叹道:“先生,世之高士,虽然清贫,却能按自己的心意生活。义真希望有一天如先生一般,不受外物羁绊,获得心灵的自由。正如先生所作的《归去来辞》是天下第一等美文,义真早已烂熟于心。”
说罢,义真悠悠诵吟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绮云伸手在吟雪的腰间捅了一下,吟雪会意过来,接道:“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义真闻言,看了吟雪一眼,又道:“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陶渊明笑道:“义真天生贵胄,却是老夫同道中人。性情高洁而远逸,堪破红尘俗事,义真是皇室中第一人啊!”
绮云问他:“方才见先生对檀将军所馈赠的梁肉挥之而去,先生的品行节操令人叹服。那么,如若遇上贤明圣君,难道先生也不打算出山吗?”
陶渊明答道:“明君可遇而不可求,贤明君主本来难得,更何况君主与你的理想和志趣相近的就更加少之又少了。不如,躬耕自资,安贫乐贱容易得多。”
许久未开口的谢灵运说道:“先生的情操,令谢某想起我早几年赋的一首诗:
自来弥世代,贤达不可纪。
句践善废兴,越叟识行止。
范蠡出江湖,梅福入城市。
东方就旅逸,梁鸿去桑梓。
牵缀书土风,辞殚意未已。”
义真叹道:“范蠡出江湖,范蠡助越王勾践复国,功成名就之后,携美人泛舟隐世,见识高明。他的一辈子像活了别人的两辈子。”
陶渊明接道:“而文种却不知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后因为和越王勾践政见不和,结果落得个被赐剑自刎身亡的下场。自古伴君如伴虎,我已年迈,早过不惑知命之年,何必只身饲虎呢?”
颜延之点头说道:“与其只身饲虎,不如呤诗歌赋、邀风遨月来得欢畅。”
谢灵运手捋美须,接道:“谢某则最喜探幽访道,悠哉游哉的山林生活了。”
三人相视,皆仰天大笑。绮云暗想:乱世之中,士人感叹国事之动荡,哀民生之多艰。有的宁愿抱清贫而死,也不愿和朝廷合作。所以,魏晋以来,清谈玄学盛行,山水田园诗歌始兴。
众人饮酒行到酣处,陶渊明呵呵一笑:“今日,朋友自远方来,老夫悦乎。不如,弹琴一曲,送于各位远方来的客人。”
陶渊明捧出一段似古琴的桐木,乌黑锃亮,却没有一根琴弦。众人见了,有些惊讶,接着马上心里又明了。心中有琴且有歌,没有琴弦,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如同最上乘的剑客,心中有剑,可以化万物为剑。
陶渊明一曲歌罢,歇了歇,说道:“有人曾问老夫,‘无弦之琴,有何用处?’老夫回答他,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今天,你们并没有人问我这个傻问题,可见都是懂老夫的。”
义真叹道:“先生冲淡平和、旷洁悠远,真是世上罕有。”
陶渊明抚木而轻吟,音律虽然不通,但十分投入,将自己全部内心的情感寄寓其中。众人听他且歌且弹,木音并不清脆,歌声语不成调,苍凉而高远。
绮云听出他既感慨时光流逝,喟叹人生苦短。既忧心天下苍生,又苦于无计可施。既有心建功立业,又畅怀于山水自然之间。其心思百转千回,不禁为之深深动容,真是天下第一名士之风!
绮云拿出玉笛,微笑道:“不如,绮云与先生一起相和。”于是,手握横笛,和着陶渊明并不成调的曲子吹奏起来,其他人则用筷子敲击着瓷碗陶罐相和。吟雪心里也有些明白,真正的琴趣不在于音声,而在于心曲,心曲相通,知音识趣。
一曲歌罢,众**笑,陶渊明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拍手道:“畅快,畅快,老夫若醉倒了,各位就请自便,不要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众人拍手叫好,简陋茅屋内笑语不断。
第118章 义真被谪
绮云和吟雪回了建康太尉府,歇息了几天,收拾了许多从江州带来的礼物。至宜都王府,打算送给义隆和袁妃。
不曾想,袁妃迎上前来,脸色抑郁,眼含幽怨道:“郡主,前一段时**不在建康时,皇上下了旨意。义隆已经奉旨离开建康,前往江陵,继任荆州刺史了。”
“义隆哥哥回到江陵任上了?”绮云闻言有些吃惊,可是转念一想,义隆本来就是荆州刺史,回到江陵任上,也实属正常。
绮云见袁妃脸色不好,郁郁不乐,勉强留下也无趣味。于是,留下礼物,携了吟雪告辞而去。
离开的路上,绮云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隐隐不安。她知道今年开春刘义符有意让义隆回到荆州,自己当时也劝他不要放弃荆州地势险要攻守自如之地。只是,没想到如此匆忙,连见面告别的机会也没有。想了想,吩咐赶车的侍卫带她和吟雪一起前往庐陵王府。
到了庐陵王府,二人下了车,只见王府大门紧闭,以前络绎不绝、迎来送往的宾客,影子也不见一个,门庭冷清,可以罗雀。绮云和吟雪面面相觑,心里好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敲了好久的门,留守的侍卫才开了门,见是她们,便告诉道:前几日,庐陵王从江州一回来就接到少帝刘义符的旨意,被遣去新安了。有人告发庐陵王在南豫州任刺史期间,轻视侮辱执政官。刘义符废除了庐陵王的爵位,黜他为庶人。王府里其他的人也被迁到新安郡那个偏僻之地,被监视拘禁起来了。
绮云和吟雪听了,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刘义符迫不及待地向义真下手了,绮云对吟雪摇头叹气道:“义真在南豫州任刺史,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即便有错,为什么当时不发落他,如今却被拿出来说事?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两人心里悲凉,默默无语,皆苦思冥想着计策。吟雪心情焦灼地对绮云说道自己要去新安陪他。
绮云阻拦她道:“你来自魏国朝影宫,身份特殊。眼下义真被贬,行径被人监视着,你若前去找他,一旦惹人注意,查明你的身份,恐怕会给义真罪加一等。你不要着急,我们就等在建康太尉府里,我会想办法让他回京来的。然后,再等一些时候,皇上对他的监视放松了些,你和义真再离开建康,甚至离开宋国。”
“姐姐,你有什么好办法让义真回建康来?”吟雪听她这么说,心里安定不少。
“现在还不好说,”绮云轻轻地摇摇头,抬头看了天边的乌云,太阳被遮住了,给乌云镶了一道金边。她秀眉紧蹙,缓缓道:“但我相信,过不了几天,皇上就会召我进宫了。”
果然,等了数日,刘义符下旨让绮云入宫。
进了宫,绮云不顾义符的阻止,跪下磕头下去,对他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义符似有些怒意,面色沉下来:“你非要和朕如此生分吗?”
绮云双手伏地俯身禀道:“云儿斗胆,请皇上下旨,让庐陵王回建康。”
“你倒是关心他。你说说看,君无戏言,朕发出去的旨意,凭什么收回?”义符看着她如缎的乌发和纤弱的身躯,听她开口便对他提这件事,心里更加不悦。
绮云面色不改,如常沉静地说道:“所谓侮辱执政官,罪名可大可小。何况,此事已经事过境迁,只怕是别有用心的小人,拿这事离间皇上和庐陵王的兄弟情谊。而且,新安地处偏僻之地,容易发生不测。
西汉时期,汉景帝的长子刘荣,就是因为贬谪外地,被酷吏害死。而事情发生的时候,皇帝并不知情,背负了不仁不慈之名。推而论之,庐陵王远在异地,万一有事,别人会说皇上一朝为帝便不容自家兄弟,恐有辱皇上的圣名。”说罢,绮云又叩首下去。
刘义符听了,沉吟不语。绮云又小心翼翼地进言道:“侮辱执政官,几个月的拘禁,作为小小的惩戒也就够了。义真贬谪于新安,极不安全,恐被小人多生事端,离间皇上和他的感情。难道,皇上您真的打算要庐陵王的性命吗?”说时,尾音微微有些颤抖。
你真的打算要他的性命吗?绮云的最后一句话让刘义符震动了。他身为长子,恃宠而骄,素来不喜义真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超过他,但毕竟同父兄弟,义真也没有篡位夺权的野心,还没有到想要他死的地步。
他心里交锋了一下,被绮云说服了,对绮云道:“嗯,好吧,就听你的。云儿,你且起来吧。”
绮云心中一喜,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恭身低头侍立一旁,不敢做声。刘义符看着她莹白姣好的面容,亭亭玉立的身姿,面上闪过一丝笑,轻咳一声道:“不过,朕有一个条件,你若答应,朕就让庐陵王在新安呆上两个月就回京来。否则……”
绮云诚恳地说道:“皇上有什么条件?只要绮云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朕的条件就是……”刘义符轻咳了两声道:“在这两月中,云儿你要随时陪侍在朕的左右。不得像以前那样再推三阻四的了。”
义符自小对绮云又亲又畏,就算做了皇帝,那种感觉依然不变。他见绮云面生疑惑,似有顾虑,开解道:“云儿,你放心,朕绝不会强迫你做无甚趣味的事情。之前,朕好心好意让你入宫来玩,让你来见识朕的能耐,你都不来。如今,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朕要让你玩个够。”
绮云犹豫着说道:“太尉府中还有我妹妹,我不在,她一个人在那里会害怕的。”
刘义符眼睛亮了亮,“是上次那个美丽可爱的小姑娘?让她一起入宫里来好了。”
绮云心里一惊,连忙推辞道:“吟雪一个山野女子,不知皇家礼仪,入了宫恐怕扫了皇上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