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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剡洛忽然收敛了笑容,又正经地道,“绾绾,等会儿无论见到谁,你都不要太诧异,也……不要太过激动。”
苏绾蹙眉:“今儿还有什么人会到吗?”
“你去了便知道了。”剡洛缠住她的手掌,温温的质感透入皮肤,也给了他许多安心。
苏绾毕竟在他身边儿,她如今是他的皇后,是永兴的国母,他在她身上加了国担的枷锁,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压制住深宫的寂寞,让她不要觉得她只是一个人,在这宫里承受着孤寂。
苏绾心中陡疑,难道今儿晚宴还会来什么重量级的人物?这人还与她深有瓜葛?否则剡洛为何如此叮咛自己呢?
璎舍人已经得了剡洛授意,前去外头宣告了。那隔离着前殿后殿之间的一道实木门开启,经过雕金砌玉的回廊,前头便是被一道侧放的玉屏围出来的金阶,走过那儿便是帝座与后座,由孔雀尾羽镶黄蓝两色的宝石做成的后屏,撑出了永兴的华丽与骄傲。
剡洛牵着苏绾的手,前后上了金阶,便已听外头一声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剡洛起手,示意众人入座,苏绾放眼金殿,见该来的都来了,除了那几张西狄戎国使者的面目陌生,其他倒也都较为熟稔。刚抿起笑,目光猝然被一张斜横在帝座右前方的木几所震慑。
那儿端站着个人,方才亦只是向他俩躬身行礼,而并未念白。他一身藏青的棉服,隐隐阴绣着西狄戎的图腾,使那些图案呈亮白色,在灯火里忽明忽暗,似乎是流动的山中清泉一般。
那人亦碰巧抬头,向苏绾浅笑,那勾浮在嘴角的笑意仿佛深蕴着一番意义。眉目疏朗,鼻似月勾,身形坚实朗朗,像一堵伟岸的山峰。那眼神分明在与苏绾叙旧,道是“久不见卿,别来无恙”。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七十六章 叙事玉屏
第三百七十六章 叙事玉屏
苏绾整个人呆住。被剡洛握住的手掌倏然抽紧。
剡洛明显地感觉到了苏绾的异样,轻轻拉了拉她,苏绾才复又醒过神儿,慢慢随着剡洛入了座。
众人这才都撩袍,正襟危坐。
向苏绾这头先看过来,除了方才那人首座,依次便是四个西狄戎国的使臣,以程东收尾,璎灵相伴。另一侧则是由临王首座,依次为苏棋,太史公等人。她一一看过去,目光在璎灵身上停留了片刻,见她妆容严正,与程东之间未有神色交汇,看起来相敬如冰,当即在心中摇头。
“兹以西狄戎国四殿下来我永兴朝贺,我圣主今夜设宴相迎……”璎舍人开始背诵似地对底下人进行着一番唱喏。
苏绾又直勾勾盯着底下那藏青色的身影,心里头清清楚楚的,那人并非西狄戎的四殿下,而是据说已经登基为西狄戎帝的宇文南晋。他缘何要顶着四殿下的名头,前来永兴呢?而且剡洛也明明知道宇文南晋的身份。为何不戳穿呢?他就不怕西狄戎对永兴王朝另有所图吗?
想着,她才醒悟过来,剡洛适才那么叮嘱自己,原是早知道了宇文南晋也随朝贺的使臣到了永兴。他是不放心自个儿见了宇文南晋太过震惊,毕竟她与宇文南晋之间还有着那一份爱恨情仇。
当初在洛军帐中,她迫使他狼狈离开,未能沾得一丁点儿的好处,她能看出来,素来脾气盛旺,执拗的宇文南晋必然不肯罢休。总有一天,他会来讨回这一笔帐的。可是,这一天竟然这样到了么?她原以为,他们会在刀枪剑影之中相见,用武力让一切过往泯灭。像这样太太平平地坐着,待会儿还要共品歌舞共享深宵,岂不是——太别扭了吗?
这不像是目的性向来强烈的宇文南晋会做的事儿,他此番前来定是有所图谋的。
宇文南晋侧首,对苏绾微微一笑,接着扭过头去示意那四名使臣分别献上朝贡。那四名使臣心领神会,各自起身并排站到了大殿中央。
“永兴大帝圣君明主,我皇特备下礼物献给皇上,请皇上笑纳!”说着行了个番礼,其中一人朝天外鼓起双掌,立刻进来一队小太监,抬着一方蒙着锦布的类似于匾额宽厚的东西进来,端端正正放到四人面前。
四人分别接过手,将东西支在大理石上。含笑向苏绾投来一眼。
苏绾心中猛已激灵,心忖这东西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其中一人猝然扯开锦布,立刻露出一整块羊脂玉雕琢成的叙事性玉屏。苏绾顿愕,几要站起来。看到那幅屏风上面所刻画的人物面貌以及行为,登时脸色通红,带着愠怒刺向底下的宇文南晋。
剡洛亦心中一惊,错愕地看了看苏绾。
苏绾轻轻摇头,示意这会儿不便解释。
四人看到苏绾如是模样,心中似乎爽快地很,抬着玉屏峰向在座的都亮了一遍,一圈儿走过,复又回到大殿中央,向剡洛与苏绾一掬:“拙物尔耳,请皇上笑纳。”
剡洛僵硬地笑了笑,对璎舍人交代了几句,璎舍人便忙唤人来将东西给接了下去了。那屏风虽然被带下去了,但是无疑惊起了一番窃窃私语。尤其是太史公等一众官员,便小声儿议论道:“那屏风上雕刻的女子,除了腹部微隆不为相似之外,模样却活脱脱生得与皇后娘娘没有两样啊……”
“莫不是咱们老眼昏花。瞧错了?那男子可不是皇上呀?”
“是啊……我倒看像极了那四殿下……”
“……”
而程东等人看了那屏风,早已心中有数,屏风上头刻画的两个人物正是当时身怀六甲的苏绾与西狄戎国的太子殿下。他就瞧着那四殿下有些眼熟,原是当时的太子殿下,他这会儿冒名前来,才露一招便充满了挑衅意味,意欲让剡洛颜面扫地。可是他又想不明白了,苏绾与剡洛素来恩爱,何时与宇文南晋有过****?还……还如此肌肤相亲?
那一个场面,除了苏绾与宇文南晋心中有数,其他人,包括剡洛陡不知晓。正是当日苏绾被四殿下掳走到那座小宅院子里,被宇文南晋强吻的情景。没想到宇文南晋竟然记得如此深刻,令人将那一副场面原原本本地刻画了下来。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苏绾几要恼羞成怒,但是碍于此事不可点破,故只能活活忍下怒气。闭了闭眼,佯装宽容下去。
璎灵在程东旁边儿小声地“哼”了一声儿,对程东道:“你有所不知,我们的皇后娘娘背地里****男人,可是有一套的。呶……那金宝岂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程东涨红脸:“休得胡说。娘娘与金宝之间事清白的,金宝亦时时把持自己,他俩之间并未有过出格儿的事情。”
璎灵冷笑:“出格的事儿是在你程东的面前做的么?关起门来,你知道什么东西?我瞧那金宝便不是什么好东西,兴许心底下还存着那股子李代桃僵的心思呢!”
“啪!”程东没克制住,那火爆的直肠子立刻爆发了出来,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不可如此诬陷他们!”
璎灵一愕,继而察觉到满殿寂然,才知道大伙儿这会儿都看着他们两个。当下垂首。悄悄扯了下他在木几底下的衣袍。
程东气得不轻。他同金宝这两年以来一直情同手足,金宝对苏绾是什么样儿的感情他比谁都知道。平日里那些个粗人开开玩笑也就罢了,但是真正说起来,金宝与苏绾之间只是单纯的主仆情谊。光是金宝受伤期间,苏绾并未有过失礼的关切便足以证明他俩之间的清白。他容不得人玷污这份纯洁。
他是个粗人,只道任何事情不能歪曲了事实说话,做事做人但凭着良心,那种指鹿为马抹黑于人的事情他是断然不会做的。
“程将军?”剡洛翛然一笑,“你怎么了?”
程东僵红着脸儿:“回禀皇上,贱内身子不大爽快,请皇上准许贱内退席还家休息。”
剡洛点头:“如此,还请尊夫人回去休息休息的好。璎舍人,你去唤个御医陪同程夫人回府,好好诊量一番。”
“是!”璎舍人一听璎灵身子不大好,早已急了起来,待剡洛一交代下来,立刻下了金阶,差人将璎灵给扶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拢音殿,璎舍人万般关切:“灵儿,你身子上哪儿不爽快了?”
璎灵懒懒地瞟她一眼:“程东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了?皇上巴不得我消失在这儿呢,你信他们!”那一唱一和的模样,简直让她眼睛瞧出血来,恨得牙痒痒。
因爱成恨。爱有多少恨便有多少。璎灵这会儿心中只念着,别将这股恨与什么爱不爱的扯上关系。剡洛既然失信于她,那便不是一个真正的圣君明主,这不关爱的事情。
璎舍人将拂尘往手臂上一耷,压低声儿在璎灵耳边说道:“灵儿,你放心,为父早已安排妥当。王爷他亦会助咱们一臂之力。今儿晚上便有好戏看了。”
“王爷?”璎灵狐疑。
璎舍人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嘘……此地不宜说话。我送你出宫先。”
璎灵挑眉,便沉下声儿不再说话了。
却说殿中,程东话毕,看着璎灵被璎舍人带走,便已有些消气儿了。但是那宇文南晋的这口鸟气却吞不下去。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掬拳说道:“皇上,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四殿下为咱们永兴带了份这么好的礼物,末将便不禁也想给四殿下回回礼。”
“哦?”剡洛蹙眉,不知程东要耍什么诡计,“程将军备了何礼物?”
程东贼笑几声儿,“哗”地抽出胯间大刀,精光闪过,映着他那一口白牙,笑得好不奸诈。
太史公那群文官便都心惊了一下,稍稍直起劝道:“程将军,快快将刀收起来,勿让四殿下怀疑了。”
程东哪里会去理会这些老头子,又抬腿儿跳到大殿中央,大刀一挥,扫除一阵冷风,笑道:“想必大伙儿都见惯了闻音舞剑的戏码,今儿末将就让各位开开眼界,什么叫做闻音舞刀!”
苏绾心中一哽,差点儿没有笑出来。这程东实在太可爱了,怎么会想出这招来?他看来是想杀杀西狄戎的威风。便浅笑着说道:“哦?闻音舞刀?这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程将军,你这刀客没有眼睛,若伤了人怎么办?”
因程东身份特殊,故可携武器进殿,这是一种莫大的信任与荣耀。而西狄戎那五个人,可是赤手空拳的,进宫的时候就卸了利器了。程东扬眉:“不是末将自夸,末将这柄刀跟着皇上披肝沥胆,身经百战,这永兴的大半奸佞昏臣都命丧于这口刀下。这口刀早就有了灵气儿,不伤好人,却专砍小人!”
“是吗?”苏绾装作兴起,“这殿中都是忠臣良将,想来都伤不到。皇上,臣妾从未见过人舞刀的,若是大伙儿都不想看舞刀。即便看看程将军起舞也是难得的一回。程将军既然已经信誓旦旦的了,若不让他舞上一回,今夜怕是要败了兴。不如,就允了他吧?”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过分的要求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过分的要求
剡洛失笑:“程东,皇后娘娘替你说话了呢,你可别让娘娘失望啊!”
“是!末将得令!”程东拧起脸,冲着宇文南晋露齿“嘿嘿嘿”地笑,“四殿下,失敬!”说着猝然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