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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想前脚才踏出营帐,胸口陡然觉得发紧,一股恶心的感觉顿从喉咙里跃起,牢牢遏制着她教她动弹不得。
她飞快给自己顺气儿,踉踉跄跄地冲进自己的营帐,与等在里头的苏洛陵撞了个满怀。
“绾绾……你怎么了?”苏洛陵一瞧苏绾这个模样,顿时脸色发白抱住她。
“我……呃……噗——”还没说全话,苏绾只觉得嗓子眼儿里一阵发甜,一口鲜血就全喷到了苏洛陵的衣服上。
苏洛陵大骇,立刻将她抱到炕上,为她把脉。但是眉头顿然蹙起,苏绾的脉象无半点不正常,这是怎么回事?
苏绾也惊住了。自个儿无缘无故地吐血今儿也非头一遭,第一次是做了那个关于六博棋小人的梦,起来后就吐了一口血,但那会子身子倒没觉得哪里不舒服。第二次就是现在这次,可是吐了血整个身子竟却像有无数地针在扎一般,奇痛难忍。
她痛苦地在炕上翻转,向苏洛陵伸出手:“洛陵……我好痛……”
“痛?哪里痛?”苏洛陵抱住她,心也为之颤抖。自从一开始,苏绾的身子就是由他来调养的。大病小痛他无一不知道,难道是有什么隐疾他没有发现?当下又重新为她把脉,却仍无果,心一下子有些儿发凉。
苏绾痛得几乎要晕厥了,但是该死的脑子却还是异常清醒。她死死躲在苏洛陵怀里,紧紧拽着他的衣衫,牙齿咬地“咯咯咯”不断响:“心……心痛……我……我心痛……”
心痛?苏洛陵修长的手指盖住她的胸口,眼眶不禁湿润:“是这儿吗?”
“不知道……你,你把我打晕吧……我,我受不了了……”苏绾的五官都有些扭曲在了一起,那副痛苦的模样扼住了苏洛陵的呼吸。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苏绾这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举起手,含住眼泪,掌劲儿劈下,苏绾哼都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
“啪”一声,苏棋惊惧地站在门口,瞧见眼前的场景捂住嘴,将拿过来让两人吃一些点心都摔在了地上。
“苏棋,别出声儿!”苏洛陵喝道,放下苏绾将苏棋从门口拉了进来。
“姑娘……姑娘又吐血了?”苏棋被吓得傻傻地问。
苏洛陵眸色一定:“什么叫又吐血了?”
苏棋整个身子瘫软了下来,跪到地上:“二公子,是我不好……姑娘上回吐血的时候被我瞧见,她让我不告诉你,我……我就……我就没说了。”
“这等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说?”苏洛陵大怒,原本一张白皙如冰雪般的脸充满了血。他一脚踢开苏棋,“究竟怎么回事儿?”
苏棋被踢地翻倒在地,又立刻爬将起来重新跪好:“回二公子的话,姑娘上回吐血之后,身子并无什么大碍,于是我也就没往心里去了。姑娘也说吐了血反而好了一些……所以……”
“那你知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会吐血?”
“……这个……姑娘也并未提及……”
苏洛陵闭上眼睛:“莫非,真的是我错了?”
“二公子,你怎么这么说呢?”苏棋不解。
“你出去吧,切不可对旁的人说起此事。”苏洛陵张开眼睛,哀叹了一声。
“不,我要在这儿照顾姑娘……”苏棋倔强地道。
“你在这儿会害死你家姑娘的!”苏洛陵几要咆哮,苏绾怎么这么中意这个傻傻笨笨只知道一味付出的人?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出现随时会害了他们两个?简直是驽笨之极。
苏棋被喝地抖了抖:“可是……可是……”边说,眼泪水已经一滴滴掉了下来。
“滚出去!”苏洛陵这会儿心烦意乱,哪里还能见得苏棋这副哭丧脸,又是提起一脚将她踹翻了去,“快滚!”
苏棋吓得连滚带爬地出了营帐,又拼命忍下眼泪,低头往伙头营回去,不教别人瞧出异样来。
苏洛陵复又回到炕边儿上,握起苏绾的手,一张脸皱地如同渔网一样。他轻轻吻了吻苏绾的手,一颗眼泪从眸中掉了下来,正好滴落到苏绾的手背上。
他又悄悄抹掉,对着苏绾说话:“绾绾……早知道会这样,我是不是不该将你卷进来呢?你只想做个普通的人,但是……我们的命运却偏偏都如此不普通。绾绾……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世事都不该强求,是我勉强你了……”
这番话,苏绾听得朦朦胧胧,仿佛是自己在做梦,又仿佛不是。手指勾了一下,指尖传来苏洛陵冰凉的温度,只觉得手背湿湿的,然后胸口的疼痛来得奇怪,去得也奇怪。她悄悄张开眼,看到苏洛陵的头靠在自己的额头上,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
忽然一丝满足涌上眼眶,化成了几滴眼泪,她有一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幻觉。
“洛陵……”她叫道,抬起手来一寸寸抚摸苏洛陵的脸庞。
苏洛陵有过一丝恍惚,飞快抓住她的手:“你醒了?”压着她的胸口问,“这里面,还痛吗?”
苏绾摇头,淡淡笑了几分:“我们……已经离开安阳王的驻地了吗?”
“……”苏洛陵顿时垂下了眼,“没有……我们还在这儿……”心里有一句话一直在盘桓着,自己是否该说出来,说马上立刻这里呢?可是理智拉住他,不可以如此冲动。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一百六十五章 布局
第一百六十五章 布局
苏绾苦笑:“我知道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不会哄哄我……即便你说我们离开了,我也会高兴一点儿。可是现在怎么办呢?我们还须去校场,还须练阵,还须上战场,还须屠杀……洛陵,如果我是这个国家的帝王,我不会让我的士兵吃这些杂碎的粮食,干丢命的事儿……你告诉我,如果你是这个国家的帝王,你忍心吗?忍心这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吗?边疆安宁是重中之重。不过攘外必先安内,安阳王对太后之恨,我怕……会酿成大错。”
苏洛陵默默地点头:“你休息一下,方才在将军帐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是什么促使苏绾突然间虚弱的。
苏绾便将在帐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突然问他:“你……上回你被打了三十军棍,这会儿还痛吗?”
没想到她还记挂着这事儿,苏洛陵心底冰冻了那么多年的冷性顿时如春雪而化,将苏绾抱在怀里:“不痛了,你也向来知道我的药石灵验,自己涂抹上一点儿就没事儿了。绾绾……有些话我不知道该如何说……绾绾,我不许你离开我……”
他瞎眼地还是挑了句最有争议的话的来说。
不许她离开,不许她离开——苏绾这回子只有苦笑。
对的,他一直以来总是不许她离开,而非——不舍得。
苏绾又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下,只是这回子的元气恐怕真的伤到了。到夜幕完全笼罩下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混混沌沌地,如置云雾之中。
苏洛陵听她方才说过,让安阳王命人在校场候命,她自己又来找他。她是想让他做什么呢?一边儿揣测着苏绾的意思,一边儿又担心苏绾睡梦当中惊醒,苏洛陵才头一次有些操碎心的感觉。
中途黄叶与苏棋一同前来探望苏绾,但见苏绾在沉睡中也没有呆了多久。苏洛陵一直看着黄叶的动静,见他清如溪水的眸色渐起水雾,又不能说话来表达心中的感觉,就有些被不知名的感觉左右,使得心中惴惴的。
黄叶与苏棋走后,营帐中倒是静了下来。但不久之后,显然是安阳王等得不耐烦了,便命人前来喊苏绾前去校场。那士兵畏畏缩缩,似乎因为苏绾一朝成军师之后就不敢大声吐气儿。苏洛陵仔细看了看,似乎是那夜救火的时候,大声喝问苏绾的张放,难怪这回子怕了,是担心苏绾公报私仇。
苏绾身子还是显得有些虚弱,堪堪喝完苏棋送来的淡粥,抬眼见张放低着头传话,就笑了笑:“是火烧着了将军的屁股吗?”
张放憋红了脸,回答:“回禀军师,没有。”
“噗……”他居然还会一本正经地回答,苏绾没控制住喷出一口粥来,挥挥手,“我知道了,你去回禀将军,就说我刻下就到。”说着已经开始下床。
张放应了一声,就逃也似地溜开了。
苏洛陵起身将她扶住:“你这身子,有何事就让我去罢了。”
苏绾摇头:“这事儿的确还须你。”她看了苏洛陵几眼,“你老实回答我,以前逍遥居前头的竹林,那个阵可是你设下的?”
“……”苏洛陵沉默地望着苏绾,“我……”
怕他不肯承认,苏绾又追说道:“洛陵,我知道你有很多难言之隐。但是这回子,恐怕只有靠你了。若方大哥在,便可集你们俩之力合力而为。但方大哥现在是不在了,如今的担子就都要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你可以回答不是你设下的,那么我们打胜仗的机会就低了几成……你……回答吧……”
“……是——我十岁那年设的。”苏洛陵道,“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迷阵,还是被你一下子给解了。”
“我破阵只是凑巧的,并非是我真的有这种能力。我压根儿连阵法的基础都不懂……”苏绾实话实说,“所以这回,军中立阵,非你不可。我需要你,来练阵,以期当日将巴托的主力隔开,为我们的人争取时间。”
“要我立阵?”苏洛陵错愕,“你相信我能吗?”
苏绾点头:“你曾对我说了句‘非你莫属’,而今,我亦把这句话赠给你。”
苏洛陵呆了一下,才慢慢点头:“好,我定不负苏军师的厚望。”
“你竟也调皮起来了!”苏绾觑他,“咱们先去校场吧,免得真的惹恼了安阳王。”
苏洛陵却在这时拉住了她:“绾绾,你不觉得方晋有些奇怪吗?”
苏绾愣了一下:“逝者已矣……还说这些干什么?”
“你相信他死了?”
“我该不信吗?”
两人忽然都沉默了一下,空气里流动着一股古怪的气氛。
苏洛陵叹了一口气:“是……他已死了……”就松开了苏绾,兀自掀开帐帘出去了。
苏绾细细想了苏洛陵这番话,顿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在镇上见到方晋的第二夜,大营就遭突袭,并且有人放了火,那回子他又恰好出现。而后喝醉酒的那晚,苏棋又说在营外见到过方晋,同样是第二天晨练时,巴托就带着人还是有备而来的。这两次,若是都算巧合的话,那为何素未蒙面的西狄戎太子指名道姓地要活捉她,而立意杀掉苏洛陵呢?
除非太子是千里眼顺风耳或者三头六臂的怪物,否则他怎么可能知道安阳王营里多了苏小洛这个人?而且苏小万名不见经传,太子要来何用?
一个心中最不好的预感,像牵扯着一只大风中的纸鸢一样,随时都会被风撕裂。
两人先后到校场,此刻虽已夜,但是校场上篝火熊熊通明,笔直地挺立着约莫千名士兵。见到苏绾过来,立刻齐天震呼道:“参见军师。”
那声音将火苗都震得抖了几下,苏绾更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但是旋即就回转了神来,对这些人的士气颇为满意。死里逃生之后,他们反倒没有消极情绪,因为平日里交好的战友相继离去,心中对西狄戎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