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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娘温顺异常,几次下来便也不敢靠近雪影了,只占了古道的一侧,悲鸣着朝前头狂奔。
苏绾可是吃了老多的灰,昨儿个刚洗过澡这会儿又被折腾地灰头土脸,心中可不怨气着,开始挥鞭打马,毫不客气地超过苏洛陵,顺便给了个鬼脸,一如当初他俩头一次相见时,她对着雪风身上的苏洛陵,用鬼脸来表示厌恶。
苏洛陵心头陡震,也卯足了力气狂抽雪影,扬鞭而赶。
一时间荒凉古道驾喝突起,马蹄儿的脆响如晴空之雷似地,几要踏碎那一方湛蓝云空。
看似无稽的追赶,有些幼稚,但是雪影跟雪梅娘两匹畜生的反常,却教苏绾心中暗暗吃惊。跑过一阵之后,两人都松懈了下来,苏绾伏在马背上,心情万分激动。拍拍雪梅娘的头,说道:“雪梅娘,你该不会是恋上那匹可恶冷傲的雪影了吧?”难怪初时在苏园的时候,雪梅娘便心甘情愿地被雪影欺负。不将它栓在雪影身边儿时,它还饮食不安,暴瘦许多,原来是这么个回事儿。
她又叹了口气,似乎为雪梅娘的人性而感到心疼:“可是雪影心里,只容得下一匹雪风,雪梅娘,你这样固执地喜欢它,是否很不值得呢?”
雪梅娘雪色长鬃甩了几下,也不像是理会苏绾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苏洛陵从后头上来,强硬使得雪影靠近一些。
没想到雪影这厮就是如此倔强,这回子连苏洛陵都吃不住,驽劲儿甩过马头,朝雪梅娘猛地一踹。雪梅娘一时受惊,狂癫起来,苏绾大叫:“雪梅娘……安静……”哪里知道雪梅娘遭雪影的狠狠创伤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缰绳在手中勒地好像要将手掌割成两半儿似地,偏生雪梅娘怎么叫都停不下来。她手一松,便被甩出了老远,撞上一块沙砾堆砌的路标,闷哼了一声。吐出口血来。
眼前模模糊糊,从当空飞来一个人,飞快揽住她的身子喊道:“绾绾?你怎么样?”
苏绾的面前渐渐暗沉,脑中却十分清醒。知道苏洛陵此刻正抱着自己,便安心地闭起了眼睛。殊不知,藏在怀里的那封信,早在那一甩之间,飞落在了枯草之中,两人都未曾发觉到。
夜半篝火如萤,苏绾睁开眼之际,才发现自己睡在荒郊野外,身侧一捧柴火熊熊烧着,上面还架着半只烤地“滋滋滋”响的野畜肉。被剥皮去骨之后,面目全非,哪里还认得出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香味儿扑鼻,肚子便“咕噜”一声,极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这野味儿可与上回的烤鱼不一样,一股子奇香袅绕在荒野上,令人的五脏庙不自禁地就开始揭竿起义了。
坐在一侧的苏洛陵见她醒了,就递过来一囊水,说道:“拿着,你受了内伤。”
内伤?苏绾这才觉得胸骨一点点地刺痛,喉口血腥味儿极其地重。她讷讷接过水,看见雪影与雪梅娘被分开两地栓着。雪梅娘垂头丧气,一副自责的模样,而雪影像是一团融进黑夜的暗火,在星空下炽烈自残着自己的烈傲。
苏洛陵从行囊当中取出一瓶药丸:“亏得早有准备,你晕后我已让你服下一颗,现在起来再服一颗。”说着已倒出了一颗伸到苏绾面前。
苏绾看了看。压着胸口撑起身子。人晕后哪里会知道自己吞咽,可想那颗药苏洛陵是用什么法子让她吞下去的,顿时面色燥红,唇角发干。低着头拈起那颗黑色乌亮的丸子,闭着眼睛就吞了下去,灌罢几口水,才觉药性已行走血脉,此时胸骨的那阵刺痛果然缓和了不少。
他对她身体上的伤痛,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治疗,减轻她因为**创伤而感觉到的痛苦。但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她心上留下的血口,他能拿什么药来治愈呢?或者说,其实他一直都不曾在意那些伤,并不认为那些会是伤害吧?
苏绾低低说了一句:“谢谢。”将水囊放到身侧,态度有些生硬起来。
苏洛陵细微地蹙了下眉:“刚才听到你肚子叫,我打了野味儿来吃,你若不嫌弃就暂时填一下饥。”
苏绾点头,从皮靴里拔出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给苏洛陵:“用这个吧,省事儿。”
苏洛陵笑着接过,边割了一块似乎看起来像迷你兔腿儿的肉给她。那香味实在是诱人,苏绾也只是猜测,大约是只未成年的兔子吧,就接了过来,吧唧了两下就嚼进了肚腩中。意犹未尽了一番。又自己动手割了几块下来打牙祭,吃地不亦乐乎。
苏洛陵只是坐在一边,微笑着看她将半只畜肉都吃下去,然后踢掉了篝火说道:“能不能走?”
苏绾刚收好那柄匕首,抬头微愕:“去哪儿?”
“因为你而耽搁了半天的行程,总得补回来的。”苏洛陵说得云淡风轻。
苏绾差点儿没被气地再吐一口血,豁地起身怒视苏洛陵半天,但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背上自己的行囊率先跨上了雪梅娘的马背。
她就知道,苏洛陵的好心背后,绝对有令人发指的阴谋!她这会儿伤都没好过。就催死人地赶路,比克扣农民工工资的黑心老板更加可恶!气得胸骨又如乱钉似地胡乱扎起来,她哼都不哼一声,就夹起马肚,狠狠扬鞭:“驾!”朝黑夜里奔去。
苏洛陵拧起了眉毛,不知为何心口的地方陡然扯痛。他慢慢摸上心脏的位置,让温厚的手掌覆盖住不知为何而乱跳的心率,将那股子疼活生生压了下去。而后亦背上行囊,飞身上马,急追苏绾而去。
两人两马都像赌气似地,不要命了地赶路。到了凌晨卯前一刻,正是最黑的时候到了兵营辖区内。
扎实的木头栅栏以及那个巍峨粗狂的虎庭耸立,尖刺儿似地栅栏顶端像是一柱柱微型导弹,在凝固的黑夜里无声睥睨兵营周遭的一切,一旦有风吹草动,就立刻会炸得个肉沫横飞,胳膊肘儿五官四肢全成一幅拼图。
苏绾凑着毛月见到如此肃穆凛凛的庄武之地,顿时心生了几股胆怯。自己毕竟是女人,电视里放的那些女子乔装入军营都只是捏造的,参考价值不大。之所以如此偷偷摸摸地来找安阳王,是因为苏泊生既然将那几封信收地如此小心翼翼不教人发现,一来是不想旁人得到,而来是暗中提醒他俩送信之事必要保持隐秘,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如果连安阳王的面儿都没磨上,就送了小命,可不在九泉之下教苏泊生笑掉大牙了吗?
此时脑袋里正在天人交战,总有一个声音说着,或许苏洛陵是对的,割她的头发也是在为她考虑,他才是理智的那个人!
营区内火盆冉冉,两人躲在草窟里听到阵阵极有劲道的脚步在来回走动。凭着想象,应该是营区里值夜的将士在巡逻。
苏洛陵压低声音问她:“怕吗?”
“……”苏绾无声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方才的气愤还未消,于是不打算回答他。
苏洛陵嚅了嚅唇:“拿好你的匕首。”
“你要干什么?”苏绾愣住,才发觉在来之前,从未问过苏洛陵究竟怎么打算进兵营里去的。那匕首可不是小儿科的东西,随便挥一下说不定就割了别人一条腿过来。哪里能轻易拿出来用。
她摇头:“你先告诉我,你预备怎么做。”
苏洛陵也不回答她,自己动手从苏绾的靴子里抽出匕首,将自己的袍子割下了一大块,又取出包袱里的一个黑色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滩黄色充满腥气的动物油,然后一打火石“轰”地一声便烧开了。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金遇到红炉火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金遇到红炉火
“啊!”苏绾惊叫一声,没想到苏洛陵又寻思到了放火,打算声东击西,引开那些值夜的人,偷偷溜进营去。
苏洛陵当即捂住她的嘴:“别叫。”说着挟住她的脖子,把她往草丛深处拖去,准备迂回到火点的背后。
果然不多时,便听到锣鼓喧天,有人喊道:“有敌情!”接着便是马蹄践踏的声音合着步兵有条不紊的秩序打开大闸冲出营来。
苏洛陵便趁机带着苏绾从虎庭闸门溜了进去,摸到一处营帐,四处翻找到了两套步兵军装。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苏绾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要在苏洛陵面前换衣服,只知道自己若不换了衣服,恐怕要改成换脑袋了。于是也不等苏洛陵催促她,就当即将旧衣服脱下塞入土炕底下烧灭,穿上了那件又脏又极不她合身形的军装。
穿罢,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小兵张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紧张地情绪瞬时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噗——”地就没了。
苏洛陵这时候刚换下衣装,陡然肃起了脸:“别笑,赶紧出去混到他们之中去。”说完就拉起她,躲到了帐外的暗处里,等着待会儿那些将士回营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其中。
可等了半天,营外的啸声却不减反增,只听牛角齐响,又有好些人整装出帐,提矛扛枪地冲出了营去。
苏洛陵的脸一下子刷白:“糟糕,似乎是敌军真的犯境了!看来我们赶路的这阵子,京都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西狄戎得到风声,开始伏击安阳王的兵营了。”
苏绾一听,脸都绿了。什么什么,她才头一次犯险到兵营里,就碰上了两军交戎的战事?她眨了眨眼,想起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画面就觉得浑身都发凉,胸口重地似乎刚刚吞下了一头大象,几要腿软地跌到地上去。
“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已经有些结巴。自己生于太平年代,民国戏是看了不少,八年抗战中国解放军早期也是土枪土刀的,可再如何想象,捅人性命的事也是体会不来的呀!就算不将别人弄成缺胳膊少腿儿的,把自己弄成少只眼睛少只耳朵的,也是她死都不愿意的啊。难道苏洛陵就不怕?
她傻傻看着苏洛陵的侧脸,他只是脸色略显得白了一些,其他俱无不正常,甚至比平常都要镇定。此时越镇定,却越反应出了他其实内心的胆战心惊。苏绾明白他只不过想使自己能镇静下来,不要慌了阵脚,于是强吸了口气儿说道:“我没事了,你……你说说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苏洛陵的眼睛在四面黑夜里亮地如头猫一样:“你觉得呢?”
此刻苏绾已经静下来许多,脑子里一下出现了以前在苏园里,同临王妃寒翠微等玩六博棋时候的画面:“此为初试水深,西狄戎派来的只怕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罗罗,只想试探试探安阳王的兵力如何。这安阳王好生糊涂,怎么敢贸然倾巢而出,就不怕老窝被人端了不成。”
苏洛陵笑了笑:“安阳王本就是个有勇无谋的人,战场上只拼一时胆气,却不懂如何善用兵法,所以每战必会集合所有兵力与敌硬战。幸而我永兴将士个个都是铁血铮铮的,没让他败下阵来,才得以保持西疆安宁。你觉得若西狄戎将我军都引出去,接下来会怎么做?”
苏绾呼吸一窒,脑袋忽然麻了一下:“民以食为天,军以粮为重。他们会烧粮!可是我们不知道粮草在哪儿啊……”话还未完,只见西南角一柱火光冲天,烈焰如盛开的火莲瞬间吞掉了一个营帐。
她差点儿没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真是一说一个准。
两人忙站了起来,看这火势滔天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