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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夫人来了。”
曼双的声音叫沉浸在苦恼中的某人回过神来。她眼前一亮,立刻甩下笔,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母亲来一定是因为成功说服了父亲!
果然来到厅堂便见刘氏搂着昕哥儿笑眯眯地喂他吃剥好的桔子,眉宇间一派轻松自然。
“母亲。”她迈步走上前。
刘氏看到她来了。“欸”了一声,顺手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她的嘴里,笑着说:“曼双说你在写信母亲还怕打扰了你呢!”
林昭言嚼着嘴里的橘子,是江南特供的柑橘。清甜多汁,很是可口,她笑眯眯地咽了下去。面对刘氏的促狭之意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很淡定地说:“没事,自然是母亲重要一些。”
刘氏哧哧地笑。
“那昕哥儿就不重要吗……”幽幽的童声传来,林昭言低下头正好触到昕哥儿幽怨的眼神和气鼓鼓的腮帮子,不由伸手捏了捏,“不就吃了你一瓣橘子嘛,小气!”
“哼!”昕哥儿扭开头,作傲娇状,小模样简直与林若言一模一样。
林昭言一边感慨一边笑着问刘氏,“父亲答应了吗?”
刘氏面色滑过一丝黯然,不过转瞬即逝,快到哪怕是林昭言一直盯着她的脸瞧也没有丝毫发现。
她一派怡然地摆摆手,“有母亲帮你劝着怎么会不答应?你父亲什么样的人母亲最清楚了,一拿一个准。”
说得很是自信,好像林琛真的能被她随手掌握,可说这样的大话,归根到底还是不自信。
林昭言没能听出来,笑着眯起了眼,和刘氏话了一会儿家常,又逗了逗越发继承林若言别扭性子的昕哥儿,时间晚了,才让曼双送了他们回去,自己则洗漱一番后,安稳地睡了一个好觉,连那封信的事儿都忘了。
第二日一大早,去麓玉堂请安的时候见到林琛,随口问了这件事,见林琛面色虽有些不自然,但满口无奈应承又板着脸训斥他的慈父模样,就满心欢喜地以为这件事总算是彻底得到了解决。
之后的几天便是分割财产,林老太太虽然是被逼着分家心里怄得慌,但毕竟都是自己的子孙,也不好过分的亏待,按照长子幼子嫡子庶子原则的划分的很是“公平公正”。
林琨作为长子嫡孙,又是现任建安侯,所得到的财产丰厚得自然没话说,算起来分了家大房算是最稳赚不赔的,也难怪陆氏在捋清了账后那么积极地帮林昭言,其中有几分是为了还情也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林琨不怎么高兴,全程板着脸,几度要爆发,终究是忍了下去。
林昭言清楚地瞧见墨霜在一旁轻轻拉扯他的衣袖,回眸间恰好对上墨霜的视线。
她对她和善从容地微笑。
林昭言愣了下,也冲她微微露出一抹笑,很是友好温柔的样子,可还是难掩心中的排斥和别扭。
她心里清楚的很,她永远不可能和墨霜成为真正的朋友。
墨霜不当她的敌人自然好,她乐得省心,可却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是不是墨霜又使出来的什么阴谋诡计。
她要对她装友好。她也能够不动声色,可心里的戒备,并不会因此少上分毫。
这一点想必墨霜也清楚,因此在帮了她分家这件事后,并没有在她面前晃悠套近乎,反倒是安安静静地养起了胎。
林昭言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到她的肚子上。
也不知道这孩子能瞒多久?
她要不要,拿这个孩子威胁二皇子退婚?
林昭言轻轻咬住了下唇,开始在算把这件事告诉二皇子的利弊。
二皇子要是知道了墨霜怀了他的孩子,到底是会欢天喜地呢还是喜极而泣还是会敲她的脑袋骂她多管闲事?
最不济,直接开溜不负责?
这厢林昭言在发挥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那厢分得财产最少已经预见分家出去会活不下去的五太太吴氏已经嘤嘤哭了起来。
她也是可怜,头脑一热帮着刘氏算计着分家的事儿,却忘了五爷林屿最不是个东西,整天招猫逗狗,醉生梦死,要不是有个叛逆地成天不着家的庶子四爷做对比,怕是他们五房在建安侯府都过不下去,林老太太哪容得下他们。
吴氏后悔了,可素来软弱惯了的她又不敢抗议。只能用轻微地啜泣表达自己的不满。
“佩兰,你莫要哭了,京郊的那套房产你和五弟先住着吧,还有茶叶铺子。也交由你暂时打点,每年的利润你七我三,算作给你的打理费。”刘氏轻轻地开口,话语里带上了几分江南水乡女子的软糯。十分的安抚人心。
吴氏一怔。
屋子里不包括三房的其他所有人也都是一怔。
“三,三嫂,那你们呢?”
刘氏微微一笑。眸光流转间对上林老太太凝结的眸光,“我们要去延陵。”
这意思是……要投靠娘家?
“胡闹!”林老太太一拍桌子,上头的茶具被震得嗡嗡作响,席间的人都被吓住了,谁都不敢开口说话。
“感情你闹着要分家,是想要回延陵去!怎么?是觉得我们侯府亏待了你,上赶着去延陵告状生怕别人不知道不够丢建安侯府的脸是不是!”
“是大伯母嚷着要分家的……”林昭言小声嘀咕,像是自己在抱怨,可小小的声音恰好在林老太太震怒后满堂最安静的时候响起,因此被在场所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说得极对。
林琛只是提了一茬,之后的确是陆氏吵着闹着要分家的。
“你!”林老太太气急攻心,又要发怒,可却不知道这怒火该朝谁发。
林昭言吗?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平日里又安静寡言,就算骂她也没有反应,再加上如今又搭上了二皇子,跟她过不去纯粹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刘氏吗?她倒是想骂,可方才林昭言的一番话已经将她噎得哑口无言,再骂,偏心就偏得太明显了些。
难不成是陆氏?她就算再老糊涂了也能看出来陆氏是被人利用了!平日里看起来顶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一遇上琨儿的事就跟个怨妇似的,一点智商都没了!
林老太太紧紧抓着椅背,一双手攥得骨节都发了白,胸膛因为大喘气急剧起伏着,若不是翠屏和红缨一个递水一个拍背,怕是要背过气去。
林昭言眨了眨眼睛,无辜着面对着众人射过来的视线。
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呀,说了句实话而已,是祖母老人家心里太脆弱了吧!
林老太太看着林昭言傻愣愣的模样,心中更气。
她就搞不懂了,这丫头有什么好,长相寡淡,无才无名,最关键的是身世不明,太后她真是老糊涂了才会把她赐婚给二皇子,也不怕将来惹出什么大祸来!
不,不用将来,她一直都是个祸水,跟她娘一样的祸水!
那徐宛如,自从跟她扯上了关系,建安侯府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林老太太越想越气,难得一次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而是将痛恨和厌恶毫不保留地朝林昭言直视过去。
林昭言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微微垂了眸,显得很是惶恐和委屈。
林老太太怒气一滞,却在这空挡听到了一声轻笑。
她下意识地望去。正巧捕捉到墨霜唇角一闪而逝的笑意。
说到祸水……这位才是名副其实真真正正的祸水!
自她来了,建安侯府可有安宁的日子?!
墨霜的一声轻笑成功地将林老太太所有的怒火转移了过去。
她不敢得罪太后和二皇子,还不敢对付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吗!
于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理智已经被怒火烧之殆尽的林老太太,很没有风度地冲到墨霜面前,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而墨霜,也十分符合她美人形象地脆弱地倒了下去。
“墨霜!”林琨担忧的声音即刻响起。
“流,流血了!”随后是林沁止惊慌失措的声音,小小的姑娘家没见过世面,看到墨霜裙间晕染的血。当即也吓昏了过去。
流血?众人朝墨霜看去,从她流血的地方就隐约察觉出了端倪。
林老太太惊愕,陆氏气急败坏,场面顿时陷入了混乱。
只有林昭言,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清冷地注视着墨霜裙裾上的点点血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看来墨霜,并不是想要对付她呢!
她的视线又扫到惊慌失措的林琨和震惊的林老太太,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
墨霜,你果然比我想象中的更心狠手辣,竟能用肚子里的孩子做赌注。
林昭言脑中又浮现出墨霜抚摸着肚子散发母性光辉的模样,不禁觉得可笑。周身也是一片寒凉。
她其实很脆弱,大约是从来没得到过什么母爱,心里对“母亲”这个称呼都是敬畏,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刘氏又贪心地想要保护宛妃。
她曾经发誓若是自己有了孩子。一定要做一个很好很好的母亲,便是溺爱也无妨。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能有人残忍至此。
她又不禁庆幸自己果真没有头脑发热将这件事告之二皇子。否则墨霜为林琨和林老太太设的局,倒是将他无端端扯入了纷争。
不过,墨霜是乐见其成的吧?
幸好,她没犯傻。
她早该清楚,黑了心的人哪那么容易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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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去了墨兰小筑看墨霜,只有林昭言扯着刘氏的衣袖,闷闷道:“咱们回去收拾东西吧!”
刘氏能明显感觉到林昭言的低气压,还以为她是在为流失一条新生命而惋惜,便拍了拍她的头,温柔低语,“没事的没事的,母亲陪着你。”
“没有,是真要回去收拾东西了,霜姨娘的事情一出,大房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祖母肯定没空再找咱们的麻烦,是好事,要开心。”说着,裂开嘴,露出白晃晃的一排门牙。
刘氏忍不住“扑哧”一笑,捏捏她的脸,“你倒是没心没肺!”
林昭言又笑,她要是没心没肺倒好了,也不至于活得这么累。
哎,真烦,真烦!
林昭言回到沁芳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画了整整三幅画才算是平复了心情。
一出了书房的门,曼双便迎了上来,禀告:“霜姨娘怀孕了,快两个月了,林老太太那一巴掌差点让她小产!”
林昭言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深意,“差点?”
曼双点头,“恩!大夫来得快,孩子保住了,不过听说侯爷还是埋怨上了老太太,脸拉得可长可臭了!”
怕是因为被戴了绿帽子吧!
林昭言心中腹诽,不禁问:“孩子几个月了?”
“方才说了,快两个月呀!”
快两个月?
胡说,一个月前墨霜就说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
林昭言皱起了眉,那到底是墨霜之前撒谎骗她还是这次买通了大夫?
想了一会儿没想通,林昭言就没让自己多想,反正也与她没关系,墨霜要得不仅仅是建安侯府被外人打击,还要将它的内部土崩瓦解,彻底击溃,怪不得她肯帮自己分家呢,原来卿也有此意呀!
若这事扯上了二皇子,可不仅仅是对付建安侯府,而是引发二三皇子的两派之争了!